不容错失

　　林嘉漫磨磨蹭蹭老半天，好不容易才从帐篷里爬出来。

　　天色已是半晚，要黑不黑的样子，他们帐篷外放置了两顶露营灯，四周被照得一片通明。周戬和林思杨正坐在桌边喝着啤酒聊天，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个烧烤炉。

　　林嘉漫一直觉得，这种人迹罕至的森林，一旦入夜，就会变得无比莫测。黑暗里会有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在寂静中挑拨着猎物的神经，他们磨着尖牙利爪，伺机而动。

　　可现在，周戬好像把它变成了自家后院一般，待会儿跳出来的说不定是摇着尾巴等待投食的小狗……

　　林嘉漫又开始神游了，觉得还是黑暗的森林比较刺激一点？

　　周戬看她一身红衣黑裤的儿童装扮，傻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他有点想笑，忍住了。

　　“傻站着干什么？”林思杨见她不动，出声叫她过去，唠唠叨叨地，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总是这样，一天到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嘉漫回过神看他们，随即避开周戬的视线，默默走过去拉了张椅子坐下来。

　　她的头发已经扎起来了，一张郁闷的小脸在夜色灯光的笼罩下，衬着她那套童装，稚气十足。

　　周戬伸手拎住她衣服帽子上的兔耳朵问她：“今天这是兔子？”

　　林嘉漫不说话。

　　周戬：“森林派对？”

　　“……”林嘉漫忍耐着说：“我肚子饿了，有什么吃的？”

　　周戬：“在车上，你去看看有没有胡萝卜。”

　　“你闭嘴。”林嘉漫推开他的手，起身去找吃的。周戬在她身后终于笑出了声音。

　　车尾箱有一个保温包、一个冷藏包。林嘉漫打开保温包，里面装着几盒简餐，她打开其中一个，是蜜汁排骨和海虾，搭配有沙拉水果和甜点，她又继续往下翻，还有几盅炖汤，看起来都十分可口。

　　她把保温包整个抱回桌子，一一拿出来摆放好，也不管他们，自己打开一盒就埋头开始吃。

　　周戬拆了一盒给林思杨：“叔叔，今晚只能随意点了，啤酒管够。”

　　林思杨心情似乎很好，拿起啤酒跟周戬碰了碰，正是口渴，一罐啤酒很快就见底了。

　　周戬陪了一会儿，又去看林嘉漫，看她吃得那么认真，随手拨了几个虾给她。

　　已经半饱的林嘉漫情绪也好点了，见周戬一直看着她，不自在地说：“你怎么不吃，光看着我干什么，能管饱吗？”

　　“嗯。”

　　他明明没说什么，林嘉漫却不知道怎么搞的，脸上有点发烫。大概是因为他的目光，温和里又带着点肆无忌惮……她偷瞄一眼林思杨，林思杨正在专心地吃盒饭，并没有关注他们。

　　当着她爸呢，简直肉麻又尴尬。

　　林嘉漫咽下嘴里的食物，没话找话：“出来野营却吃盒饭，你太无趣了吧。”边说边在心里翻自己白眼，林嘉漫你使劲作！

　　周戬点头，虚心请教：“野营应该怎么样？”

　　“自己捡柴，生火煮饭？”林嘉漫回想了一下她学生时代的野炊时光。

　　“所以你想自己做？”

　　“……”林嘉漫要是他，绝对不会这么认真地聊天。

　　“也不是没办法。”

　　周戬慢悠悠起身，去车里拿了冷藏包和一个网架出来，拨开炉子，把网架扔在上面，然后打开冷藏包在那里一顿捣鼓。

　　林嘉漫走到旁边看，冷藏包里居然有腌好的牛仔骨。

　　“有炉子，你还要捡柴生火吗？”周戬手持一把夹子，把几块牛仔骨夹到网架上，前后翻烤。

　　看着炉子上被烤得鲜嫩多汁的牛仔骨，林嘉漫心想，周戬还挺讲究的，按这节奏等下是要上刀叉吗？有红酒吗？

　　正想着，她看到周戬把烤好的牛仔骨夹到盘子里，随手从工具袋里拿了把剪刀出来，咔嚓两下，牛仔骨被剪成几块。

　　周戬把盘子递到她手里：“拿去，用筷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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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林嘉漫跟林思杨一个帐篷。林思杨喝得有点多，倒头就睡着了。林嘉漫裹在羽绒睡袋里，听着身旁抑扬顿挫的鼾声，越睡越冷，最后干脆拉开睡袋坐起来，悄悄爬出了帐篷。

　　帐篷外只留着一盏夜灯，炉子已经熄了，不能拿进帐篷取暖。她缩着脖子哆哆嗦嗦，毫不犹豫跑到另一边，拉开了周戬的帐篷。

　　微弱的灯光从敞开的门帘处透进去，基本能看清里边。周戬没有钻睡袋，身上搭着张薄绒被，他一手枕在头下，目光清明，正看着她。

　　林嘉漫愣了：“你没睡？”

　　“在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么正中别人下怀，林嘉漫觉得有点丢人，她此地无银地解释道：“因为太冷了……”

　　周戬掀开被子一角：“过来吧。”

　　反正都拉开他帐篷了，林嘉漫也不再忸怩，迅速进了帐篷把门帘拉上，转身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我爸的呼噜声地动山摇，我睡不着，而且羽绒睡袋不暖啊，睡着可冷了……”

　　她还在叨叨絮絮地强调这是客观原因和情势所迫，发现周戬竟然开始解她衣服扣子了，她连忙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穿这么多，当然越睡越冷了。”周戬剥了她的外套把她揽进怀里：“暖了么？”

　　林嘉漫立刻就暖了。

　　周戬：“欠缺常识。”

　　林嘉漫：“……”

　　“雪地露营，两个人睡确实更保暖。”周戬捏她的脸：“还不算太笨。”

　　林嘉漫切了一声，也笑了：“睡个帐篷这么多知识啊，还有吗？”

　　“有啊。”周戬低头凑近她，呼吸全落在她耳边颈间：“在极寒绝境，做.爱能活命。”

　　“……”尼玛，她该说什么？

　　林嘉漫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所以你试过？”

　　“没有。”周戬摇头，诚挚地邀请她：“要试一下吗？”

　　天呐，话题能不能不这么成人啊……

　　林嘉漫这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冷了，她热得不行，揭开被子就要爬出去：“我好像又不太冷了……”

　　周戬笑着把她捉回来：“补知识呢，跑什么。”

　　折腾这一轮，暖是暖了，可林嘉漫更睡不着了，她窝在周戬旁边，轻声说：“周戬，其实我跟森林很熟的。”

　　“所以你真的是兔子吗？”周戬闷声笑说。林嘉漫抓狂，又在他怀里挣了一下，被他按住：“好了，我道歉。”声音里还是满满的笑意。

　　林嘉漫深呼吸，看在他暖床的份上！

　　她不计前嫌，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做的梦，大多都发生在森林里。”

　　“说来听听。”

　　“我经常梦到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天黑了，我爸还没回来，我有点担心他，就出门去找他。我们家门口有一条路，平时也是绿树成荫的，我走着走着就好像走到了森林里。”

　　周戬安静地听着，不复之前玩笑的神情。林嘉漫的世界，他很想听。

　　“后来呢，你找到他了吗？”

　　“没有，那条路变成了陡坡，陡坡下是一潭深水，周围都是繁茂的树木，潭水对岸是层层山峦，夜里太黑了，所有的东西都像剪影一样，只能看出轮廓。对面的山上还有一头狼，坐在那里对着天上的月亮直嚎。”

　　周戬想象着她描绘的景象，问道：“你不害怕吗？”

　　“是有点害怕。”林嘉漫点头：“因为找不到我爸，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了，回去的路跟来的时候不太一样……”

　　林嘉漫在回忆里安静了下来，两人陷入沉默。片刻后，周戬说：“小时候的梦还记得这么清楚？”

　　“这个梦我反复做过很多遍，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周戬：“还有别的吗？”

　　“嗯……”林嘉漫想了想说：“有。”她笑了一下：“这个很有意思。”

　　周戬洗耳恭听。

　　“还是在森林里，地上满是枯枝落叶，我在不停地奔跑。周围是参天大树，头顶是成片成片的绿叶，阳光像金币一样闪耀，特别好看。”

　　周戬继续想象着那番景象，意外发现林嘉漫讲故事还挺生动的，她描绘的画面几乎就在他眼前。

　　“我跑了很久，一直看不到尽头，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后来我看到前方有光源，知道那是这片森林的出口。”

　　“出去了么？”周戬觉得自己像个在听睡前故事的小屁孩，对结局充满了好奇。

　　“出去了。”林嘉漫说：“我追着光源跑出了森林，突然间就豁然开朗了。眼前是绿油油的草地，很大一片，草地再往前是大海，还有蓝天白云，每个色块都很纯粹、分明。”

　　周戬点头，这个梦境还不错，冲出了重围，看到了阳光，景色也很美。

　　林嘉漫继续说：“我走过草地，来到了大海边，没有沙滩。蔚蓝色的海水远看很深邃，走近了却是透澈的，能看清海水里有一朵云。”

　　“海水里有云？”周戬笑了，猜想着这个梦境是不是发生在她幼儿园时期，这么童真。

　　“对啊，像朵云，想要浮出水面，后来我发现那不是云，是个女孩，她慢慢浮到我脚边，身体慢慢翻转，我终于看清了她。”林嘉漫抬起头来对周戬说：“是我的脸。”

　　周戬：“……”

　　她眼里有点新奇有点调皮，好像刚跟他分享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

　　有趣吗？不能说不有趣，可这完全是个黑.童.话。对女孩子来说，这难道不是个恐怖故事吗？

　　周戬的笑意殆尽，直直看着她，不由自主皱紧了眉头。

　　“你害怕啊？”林嘉漫抬手抚平他的眉心：“那我给你说别的，热血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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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戬之后还听了诸如：

　　身携毒汁粘液的球形外星人侵略地球，她带领人类去反抗，最后打不过，立马转身逃跑的故事。

　　她在车厢里拯救被困儿童，用糖心巧克力把人贩子砸到头破血流后，带着孩子们逃跑的故事。

　　她带着村民去捉鬼，结果把自己和村民都吓哭了，连滚带爬逃跑的故事。

　　林嘉漫讲着故事，最后在周戬的怀里沉沉睡去，而周戬，这个晚上对着林嘉漫神奇的脑洞，简直是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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