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狗

　　粟玛对赵倾落说“回家放狗”的时候中气十足, 气势汹汹, 仿佛正牌女友要回家等待男友归家解释一般。
　　实际上，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要知道，她不过是姜止亭一个可有可无地的邻居而已，要是再多加上一个形容词，大概只能是“麻烦”二字。
　　这种有些懊恼自己多管闲事的心情，她每离小区近一百米,就更是浓烈一些。
　　她在路上想着一会儿还要不要去姜止亭家喂蛋挞，要是喂狗的时候他突然回来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不对，既然出去约会，哪会这么早回家。
　　……约会啊……姜止亭会跟约会对象干些什么呢？看电影还是逛街……
　　和他约会的女孩子又是长什么样的呢……性格一定开朗又活泼吧，不像自己跟个闷葫芦似的……
　　粟玛摇摇头，迫使自己不要想太多。
　　穿过人行道，拐过一个弯就走到了蛋糕店门口。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 胃口会出现两种极端现象，特别有食欲和一蹶不振。
　　粟玛明显属于前者，她甚至有点自暴自弃。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蛋糕店的门。
　　店内馥郁的面包香味窜进她的鼻间，粟玛慢悠悠逛了一小会儿，然后买了拿破仑蛋糕和一个圣诞花环泡芙。
　　她一只手提着一个袋子，走到半路终于忍不住了，打开其中一个袋子，一边小口吃着蛋糕一边朝家的方向走。
　　街上到处都是脸上洋溢着笑容的陌生人，有欢快的音乐声从一间间明亮的小店中飘出来。
　　粟玛忽然间就不想回去了，于是一边吃蛋糕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家附近的广场瞎逛。
　　拿破仑蛋糕酥脆的外壳包裹着一层层细腻的榛子奶油，一口咬下去，香甜瞬间在口腔中将味蕾炸开。
　　蛋糕的香酥让粟玛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但一想起姜止亭的约会，就又变得糟糕起来。
　　广场后面的大楼有一个直通五楼的超长电动扶梯，扶梯是露天的，扶手两侧缠绕着节日彩灯，五颜六色的，好看又浪漫。
　　广场上有人在免费派送气球，许多路过的女生手上都牵着一个。
　　粟玛仰头望了望扶梯尽头，考虑着要不要上去看看。
　　身旁忽然有人走过来，“小姐姐，送你一个气球。”
　　她转头，视线落到说话的人脸上。
　　是一个笑起来有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的少年。
　　“不用了，谢谢。”粟玛冲他摆了摆手。
　　少年执意将手伸到粟玛面前，掌心紧握着一条连着一个爱心形状的跟色气球：“这是一堆气球里我最喜欢的一个了，小姐姐你就收下吧。”
　　半大的孩子目光灼灼地看着粟玛，她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
　　“那……谢谢你。”她从少年手中接过气球，冲他笑了笑。
　　同少年告别，粟玛手上牵着粉色气球那根细细的线，朝扶梯走去。
　　她刚踏出脚要上去，就看到两个人下来了。
　　是一男一女，女人还亲密的挽着男人的胳膊。
　　粟玛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左边那个高大瘦削的男人，赫然就是姜止亭。
　　他对着身侧的女人笑了一下，女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嘴唇依稀在动，笑容挂在眉梢眼角。
　　他们随着扶梯往下走，离粟玛越来越近，广场上灯火通明，粟玛一下子就毫无障碍地看清了女人的相貌。
　　女人看起来比姜止亭年纪大，但这却丝毫不损害她的魅力。
　　精致的妆容，姣好的脸蛋，眼角微微上翘，不论从那个角度看去，仿佛她都是在对你笑。
　　很漂亮，粟玛由衷地评价了一句。
　　虽然心里有些闷闷的。
　　姜止亭也很快发现了粟玛，他从扶梯上下来，径直走到粟玛面前，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怎么一个人在这逛？”
　　问完这句，他发现有些不对劲，粟玛低垂着头，小脸板着，一句话也不说。
　　“小邻居，你怎么了？”
　　粟玛飞快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他微微一愣，刚刚粟玛是在瞪他？
　　因为姜止亭突然加速向女生走去而落在了后面的陌生女人在此时也走了过来。
　　她抱着手看好戏般欣赏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两人的默剧，然后悠悠伸出手，收敛起脸上和姜止亭平时如出一辙的不正经的笑，对着粟玛道：“你好，我是姜止亭的妈妈。”
　　粟玛猛地抬起头，嘴微微张开，手一松，攥着的气球便飞快地升向天空。
　　姜止亭看着面前小姑娘这呆愣的模样，禁不住弯了嘴角。
　　“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妈，亲生的。”
　　粟玛：“…………”
　　姜女士一下子就眼尖地看出了自家儿子对这个小姑娘的“特殊对待”。
　　这要是搁在别的女生身上，自家儿子什么时候给人主动解释过自己是他亲妈啊！那可是恨不得把她当枪使，正好让追他的女生死心。
　　姜女士小声地凑到儿子耳边，嫌弃他的偏心，然后又对着粟玛露出一个和善的亲切的笑，“你就是亭亭的邻居了吧？”
　　“嗯。”粟玛点点头。
　　“说了不要叫我亭亭!”
　　“切，这么好听的小名。”
　　“你觉得好听你怎么不给自己改一个啊？!”
　　“我年纪大了嘛，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
　　粟玛听着母子二人吵闹的声音，很快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姜女士一巴掌拍在了姜止亭的后脑勺上，然后回头看粟玛，“既然小姑娘你跟亭亭是邻居，那就让他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
　　粟玛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拒绝，姜女士已经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迅速招停路边一辆出租车，开门坐进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场。
　　手机振动了一下，姜止亭摁亮屏幕。
　　是姜女士发来的短信。
　　“小姑娘好害羞啊，你怕是年底还得一个人滚回家过年哟。”
　　他冷哼一声，将手机揣回兜里。
　　侧头看粟玛, 小姑娘低着头，手上捧着一个花环形状的泡芙。
　　她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止亭侧头看着她柔和的面部轮廓, 轻声问，“你之前是不是不开心了？”
　　一句话提醒了粟玛,她今天的想法和各种猜测有多蠢。
　　她别过头，“没有。”
　　姜止亭有些好笑，“我今天确实忘了跟你说,和我一起吃饭的是我母亲。以后不会了，你不要气了好不好？”
　　他说着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小袋子，“我给你买了市中心那家很好吃的桃酥,本来想晚上拿给你的。”
　　粟玛抿了抿嘴，耳根处有些泛红。也不说话，埋着头轻轻咬了一口手中的泡芙。
　　“这是花环形状吗？”他好奇地问。
　　“嗯，圣诞花环。”
　　姜止亭“唔”了一声，目光从她白皙的额头扫到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很莫名的，心底酝酿出一股淡淡的满足感。
　　忽然有几个嬉闹的小孩子从背后窜出来，一下子撞到粟玛身上。
　　粟玛手中的泡芙飞了出去，人摇晃着向前倾倒。
　　姜止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她仰头望着他。
　　今天没有星星，连月亮也依稀不可见，四周都是浮动的灯光，有几缕正巧打在他的眼下。
　　她心怦怦跳起来，一不小心，便撞进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
　　姜止亭缓缓低下头。
　　粟玛飞快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着，整个人紧张地像是绷紧了的弦。
　　他几乎要吻下去了。
　　在最后一刻，在时间气氛刚刚好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然后一个轻柔如同羽毛般的吻，飘飘荡荡落在了粟玛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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