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梦醉九州

作者:亦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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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落日残云


      仙界·凌霄殿

      所谓凌霄殿,是名义上天君关慈授理事物的场所,也是实际上众仙谈要事的大殿。今日凌霄殿门向仙界敞开,目的也就是为了让新生仙选好好了解一番以后觐见谈事的步骤和位置。

      待走进殿内,映入眼帘的是凌霄殿坐落在殿中央中,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置着金灿的宝座,曾经不止一次的闪到过未晞的眼。宝座背后立着一座巨大的雕花围屏,恰好与殿顶的雕花互相映衬。六根金柱上渡过的金光和地上艳红的地毯相得益彰,将整座大殿装饰的万分华丽。

      侧殿之中有上仙正在为此次招收的一批半仙测试仙根。未晞将本已跑的老远的南顾给捉了回来,愣是想要通过这测试,弄清他能够如此淡然的资本究竟是什么。

      不过在结果出世的一瞬间,未晞愕然。

      相比与她预期对他所猜测的结果而言,他真正的灵根属性简直低的吓人。看着面带惬意走在一旁的南顾,未晞竟不忍将这结果告诉他。不过转身想到辰时他那番莫名无所畏惧的气势,便又觉的该消消他的气焰。

      “你的仙缘并不深厚,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皆低于半仙历年来所记录的平均值。”未晞用余光打探着他神情的变化,“这似乎,与你的预估值,很不相同。”

      想想她如今混的这般蹉跎,也仍是花了三千年的才修来的,而他的灵术预估值竟比她当年还要低。

      从她过来人的角度来看,这个结果势必会让他今后成仙的道路异常困难。

      当然,这是除却‘运气’一说后的推论。

      “师父。”南顾一声将她从思绪中唤回,对着她这双媚意天成的眸子,以及她并不把自己当女人装扮的装束,略染肃意,反问了句:“我有说过对自己的预估值?”

      未晞一手敲在他的额头上,眯着一双桃花眼,侧身避开他毫不畏惧甚至还有点挑衅的目光,恨恨道:“我说有就有。”

      “哦。”南顾愣了一二,答道。

      正经事办妥之后,未晞将他带到殿后的清浅山上观望一二,实则其中并不缺乏趣味之类的事物。若说上此间的藤蛰兽,歇息之时是同藤蔓一般的形状,甚喜爱在太阳底下打瞌睡,慵懒的模样却是莫名讨她欢喜。

      实则,未晞是因看着它们整日无所事事的模样,能叫她这个无所事事的仙人有丝‘老乡见老乡’的气息罢了。

      不过见他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骤然间觉得自己的这番动作,简直可以称为幼稚。

      不知往什么方向又走了一段路程,南顾实在忍不了住,停驻脚步问了一句:“你平时真的都是这般打扮的?”

      未晞闻此,虽是停了步伐,却没有回头。“怎么,难不成你对这个也有异议?”

      “没,当然没有。”南顾降了声调,缓缓道:“只是觉得这席幕帘实在是很受用,它既能为木窗清理灰尘,还能做你的衣服布料。”

      未晞扶额,来自于上仙的理性让她还能够保持这幅笑面。转身,踱步来到他面前,掌心酝酿着一股灵术。她没有给他反映的时间,强光凝聚成一股,在裙摆舞动的瞬间,将灵术打在他的身上。

      南顾等待着疼痛到来的时刻。

      但良久,没有动静。

      “不知徒儿你对自己的新服饰可还满意?”她一边说着,一边琢磨。此人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墨玉般流畅的长发被雪白的丝带束的整齐,经此看来,竟觉得他会是个温润的人。

      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啊。

      南顾低头瞧了一眼,看着如今自己身着属于她的深兰色长裙,以及,被穿戴在未晞身上的黑色长袍,眼中未有过多的神情闪烁。

      未晞没想过他竟会如此平静的接受这事。“喂,你就不该发点脾气,这样显得我――”

      “未晞上仙?”远处迎面走来的女子撇眼瞧过一旁的南顾,硬生生将未晞的‘很幼稚’三个大字给噎回去。

      “这便是你的新弟子?”陌生女子见她不回答,径直往前走了两步,欲想将这南顾瞧的仔细。见他明明一席男子气概却穿着长裙,不禁咋舌,“她到底男的女的?”

      未晞看着眼前席一身浅绿色长裙的貌美女子,伸出一只手来挡在她面前,赔了副笑脸,问道:“若是依柳上仙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的徒儿,站直就好,不必凑到他面前――”余光瞧见南顾平静的侧脸,心想他还真是淡定。“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他心里可是紧张的不行呢!”

      默了,想起她问得,又添了句:“女的。”

      南顾暗暗伸手,想要掐上未晞的腰,被她轻易的躲开。

      白依闻此,缓缓收了腾在半空中的手,呵呵笑了两声。“你这徒儿倒是一副好皮囊,只可惜,空有其表,不会成什么大器。”

      未晞定定看了她一眼,冷言道:“借你吉言。”

      白依扯了扯嘴皮子,此人当真是越发不好对付了。后来也是觉得没趣,便抛下一句:“我可等着看你在一月后破凌大会上,如何与你的徒儿大显身手了。”

      说罢,不等未晞回答,踩着祥云便去了东方。

      南顾关顾完此画面,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想了很久,仍然说不出一句能够安慰的话来。

      未晞甚头痛,在方才那段毫无意义的对话中,她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

      初试只剩下一个月了?!

      无力的扶了扶额,匆忙的往边界流动祥云处赶去。

      只因她一时忘了将自己那朵小破云带来,如今只好借助仙界中办理差事的流动祥云才能到的了灵柩山。

      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的缘由,她与南顾直直等到戌时都未见一朵可载她与南顾两位‘闲人’的祥云。

      太阳早早的便下了山,晦暗的光从天际上倾洒而下,缓慢的直至笼罩整个仙界。

      等待这事让未晞颇有些头疼,虽然它并不属于什么累人的事来,但却因困意赶上心头而显得难堪。她晃了晃脑袋本想清醒一些,却不想这困意在此时更甚了些。

      “想去一旁走走么。”他说着,一道扯着身上的这条裙子,克制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这样可能会清醒一些。”

      “不知何因,我近来有些嗜睡。”未晞揉眼,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等你升至顺位便可驾驭祥云了,那种情绪,我说不清。大抵能够用‘洒脱’一词概括,可那仍是远远不及乘奔的自由。”她的嗓子沙哑,将手抵在他的肩上,仿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两人的衣服换了回来。

      “不要在这里睡着了。”他神色凝然,虽不知她倏然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只是见她这幅模样,音色却在微微颤抖,“去走走罢。”

      他一手握住她,欲往山前。

      未晞缩了缩身子,“我能够到达凌霄殿,是因为要作为你的师父教导你;能够到达其他修炼之地,也因你们需要修炼仙术。仙界百年间的景色,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山玉兰罢了。”

      “南顾,诚如你所想的,你的师父我并没有自由,所以,不能离开去往这座山以外的地方。”

      她无法念及仙界景色的好坏,因千年实景的变换,所有的描述都仅存于记忆里。

      她想起他对景色平淡的抱怨,却从来不对拥有自由而庆幸。

      “未晞。”

      她听见南顾的声音从一旁唤来,一声答道:“你也别再乱跑了。”

      一阵默然,他的声音再次传来:“祥云已至,我们可以回去了。”

      灵柩山上。

      未晞并不知道登上祥云之后做了何事,只知困意实在难清,还未至卧房便倒头睡去在藤椅上。由只记得,她像是被什么拽着,又是被什么蒙蔽了眼睛。

      那是睡意,却又不全是。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般,她半眯着双眼,唤了几声‘南顾’,迟迟未听见答复,以为是他已经跑远。睁开眼后,又发现他就坐立在庭中,离她只有一尺的距离。

      她见他只是盯着上空依旧静谧的云层,低沉的回答她一声‘恩’。

      不知为何,这声回答让她很是受用。

      未晞摇了摇头停下了思绪,静静依偎在庭中的藤椅上,也是抵不住睡意再次卷上心头,一溜神便闭上眼便钓鱼去了。

      等她再次睁眼,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风,拾起被吹落的玄青色袍子,眼前已然不见了南顾的身影。
      她寻了一会他的身影。从南面的华西桥直至北面的小山丘上,又至东面庭院找到西面长廊中,处处寻遍,终落了个孤影陪伴。即便明白南顾踏出这地域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仍旧去问了问灵柩山周边的仙友,打探一番情报。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她又往山中寻了寻,还是不见他的身影。

      来来回回,脚步有些麻木。

      未晞停歇于木屋的阴凉处,约莫着,又是被妖界中的什么怪物捉了去。

      虽是名为仙界,也曾出现过天门被攻破之事,地下妖魔时常找不到法子来对付仙界,绑架这手段却是成了他们的最爱。他们喜爱利用仙界子民要挟天君,使其放弃或妥协与妖魔界的对峙关系。但仙界自创立以来便认为神仙即正义,妖魔即邪恶。正邪不为同一出道路,仙界不愿妥协,那会让他们操控的凡界感到背叛。

      仙神自古以来便在宣誓普渡众生,让几乎没有灵力自保的凡人感到喜悦,天然促使的保障屏是谁都愿意接受的。但不论仙魔,一般不会首先选择破坏凡界,自凡人所衍生的信奉能够增加他们的灵力发展的原动力。

      民众与神仙在这一方面达成共识,成为相互促进的双方。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仙界的君王广读兵法,却最喜用顺水推舟这项技法。若能将被绑的仙神救回,便说,仙界是强于妖界的,若实在救不回,又说,妖怪使用了何奸诈的计策。反正不会考虑到实力这层面上的事来便是了。

      照理来说,作为仙界的天君更宁愿后者的发生。以一名小仙之命衬托仙界的英勇和妖界的残忍,求之不得。

      未晞心中越想便越觉得不安,她施了一道灵术,换了件轻巧些的服饰,将自己收藏了三千年的丹药全给找出来,一时竟想不起这些药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她叹了口气,想着,反正今后她也基本没有破凌的机会,甚至连一位说话的人也没有。日子过的没劲,即便是死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若能够救回南顾,反倒是她赚了一命。

      闺房内是她惯于歇息的地方,踏入庭中小院中,本想着想着取些什么东西,却在迈腿的一瞬间,倏然想起些什么。

      三百年间,灵柩山中的常客除开天君之外,也仅剩下幽兰和另一位名为叶穆的仙友。

      之前她其实根本就不曾见过叶穆。他来的很意外,也很及时。

      未晞尚还能记起那一日,有个黑发紫瞳的不明之物闯入她境内,当时院前的紫玉兰开的正好。若不是曾经隐约听过他的名号,兴许她会觉着眼前说话的人会是个道行深厚的妖怪。

      第一面见到她时,只说了一句话:怀悠还活着。

      从来都不笑,也不带任何情感。

      也不知那算不算个安慰,他向她讲述了怀悠在别处的生活。

      他那总是一副严肃的面孔,让她油然升起一股‘世事虽然安好但我依旧满目惆怅’的错觉。

      他也向来是个守时的人,在每个春日时节来到此处,向她讲一讲怀悠的事迹。

      待未晞细细琢磨后,觉着那多半是个安慰的故事。不明白他将这些故事的意图何在,但从这些听起来分外美好的事中想来,总该不会是个什么坏事。

      怀悠曾经问她:为什么要学会傻笑与装疯?

      她答,要让别人以为你很快乐啊。

      故事也罢,假象也好。她望着泛白的天际,终究放弃了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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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铺垫很长,请耐心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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