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总是在磨刀

　　说是酿酒，但是鉴于这两个姑娘在厨艺上的造诣实在是算不上高，是以其实都不太知道该如何做。

　　便去厨房问了那里的厨娘，胖胖的厨娘搓了搓手，有些为难：“二位姑娘这就难为老奴了，老奴围着灶台忙活了一辈子，要说这烹饪的事二位姑娘大可尽管开口，只是……这酿造之事……老奴还真的不知。”

　　两人无功而返，坐在移风坞的绣墩上看着那堆红红黄黄的曲子发呆。

　　“我见书上说酿酒多是用糯米，想来是要先泡米吧。”含章迟疑着如是说。

　　素质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于是就又去了厨房，说明了想要找些洗净的糯米用做酿酒，这次倒是很顺利，米缸里正巧有今日新买的糯米没有用完，正好给了她们。

　　说是一起做，然而最后还是含章一个人包揽了洗米的活儿。

　　素质坐在厨房的门槛上，看着含章蹲在一只木盆边上洗米，偶尔会挑出有瑕疵的米，她捏着一颗小小的米粒仔细端详，手指纤细莹白，格外赏心悦目。

　　胖厨娘站在一边眯缝着眼睛笑，“含章姑娘人美心也细，如今这般肯亲手做羹汤的贵女可不多了。”
　　含章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今日难得地没有什么风，阳光暖暖地照在我身上，素质倚坐在一边，有些昏昏欲睡。

　　自从第一次动手杀人，她已经许久没有过如此安心的感觉了。

　　那糯米需浸泡一夜才最好，于是含章将米洗净泡好就带着素质离开了。

　　第二日的乐律课两个姑娘是分开的，一个在琴筝上的天分比较高，一个则是琵琶弹的最好，是以并不在一处学习。

　　等到素质拜别了教习师傅走出移风坞时，天有小雪，撑伞到了厨房才发现，含章已经到了很久的样子。

　　素质收了伞，看了看已经升起了白雾的蒸笼，有些歉意地对她说：“真是抱歉，今日的曲子练得久了些，你早就到了吗？”

　　含章递过手绢为刚进屋的女孩擦了擦被雪水打湿的头发，“无妨，我也刚刚把糯米蒸上锅，你来的刚好是时候。”

　　不多时两人将糯米拿下来摊在提前准备好的白绢上晾着，趁着这个空档，含章将那些红黄混杂的曲子浸泡在空酒坛里搅拌了几下，混水摸鱼的那个在一边看着有趣，问她：“你何时偷偷学会了酿酒的？昨天不还无从下手？”

　　“什么偷偷学的？自然是昨天又看了许多书，刚巧我屋里一个丫头原先在家里时见别人酿过几次，见我感兴趣便告诉了我一些基本的东西。”含章手中动作不停，有些嗔怒地睨了她一眼，“你去看看那糯米晾的糯米如何了。”

　　素质依言试了试，觉得已经不太热了，便对她说：“不烫了，只是还有些温热。”

　　“温热就刚刚好，这就把米放进去吧。”

　　盛起米填进装着曲子的酒坛里，装了满满的一坛才停下来。

　　灶火未熄，厨房有些闷热，素质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问她：“这便好了吗？酿酒竟如此简单吗？”

　　含章摇了摇头，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自然不是，还要等几天发酵，用酒打每日搅拌酵出来的气泡，名曰打酒，待米咬空方才能出酒呢！”

　　她捂着额头，主动说：“那便由我每天来看着，你就不用费心啦！”

　　含章笑盈盈地点头，“那可正好了，冬日天寒，我还真不大愿意大老远过来打酒。”

　　接下来的七八天，素质当真是一得空就过来厨房瞧一瞧。
　　日子无趣且残酷，似乎这坛酒就盛放着她所有的希望。

　　到第十日时，酒中不再有气泡冒出来，米香和曲子的味道混在一起产生一种奇怪的味道。

　　素质扇扇鼻子，皱起眉十分嫌弃，“这是什么味道？臭臭的有些呛鼻子。”
　　含章也有些迟疑，问她身边带着的丫头：“这样可对？”

　　那丫头点点头，很诚实地回答：“二位姑娘放在厨房里头，温度上有些高，是以卖相上不大好，但方法上大致上是没错的。接下来盖上纸封缸，待日后取出抽酒就可以了。”

　　两个人在移风坞的梨花树下挖了个坑将分装为两个小坛子的新酒埋下。
　　素质突发奇想，拉着含章非要在这棵树下许愿。
　　含章拗不过，便陪她一同跪在树下许下了愿望。

　　跪在树下，素质双手合十虔诚地乞求上苍，愿她们都能早日离开这个牢笼，愿她们两个，都可一生顺遂，平安快乐。

　　很久之后，久到琢玉都不复存在，素质一个人看到已经枯死的梨花树，想起今日许下的愿望，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事与愿违。

　　但无论如何，这坛酒总是给了素质许多慰藉，让她终于有勇气去面对齐不维，面对那些她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很快就又是一年的年节，这些年无论多晚，齐不维总是会在除夕的夜里来琢玉与她们一同守岁，这似乎已经成为了琢玉中的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

　　然而今年的除夕，再没了往年的轻松温馨，三个人依旧围坐在一起，却始终没有人说话，最终只能是沉郁压抑地耗完了这一夜。

　　深夜时，琢玉外头依旧有烟火升起，素质望着夜空中绽放的花火，心头微微一涩。

　　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齐不维也发现了琢玉中比起往年压抑许多的气氛。

　　也许是为了调节这种气氛，也许是他终是不愿意看她们一直郁郁寡欢。

　　在正月十四的这一天，吃饭时突然说：“明日就是上元节了，你们从来没有出去过，想不想去逛一逛？”

　　两个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齐不维的面容就沉了下去，“不愿意吗？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素质终于知道这是真的可以出去玩儿，连忙点头：“想想想！当然是想的！多谢主公！”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素质的心情有些复杂。
　　齐不维此人，狠厉时当真是半分不留情面的，他可以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杀人。
　　可是有的时候他也当真会别扭地给予她们关心，甚至在她生辰时愿意亲手煮一碗长寿面给我。

　　虽然她只吃过那一次。

　　她恨他阴狠卑鄙，却也谢他救她于流离之苦。

　　素质从未见过如此自相矛盾之人。

　　但无论如何，能够出去走走还是十分欢喜的，要知她在这里两年的时间，还没有走出过琢玉半步。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齐不维绝不会放人单独出去，就算他不明说，也自然会派人暗中跟着。

　　即使她挖空了心思想逃出去，也无法因为这次出门而改变什么。

　　这种事情，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素质不知道这两年来她究竟在赵国的哪一个城市，甚至不能确定是否还在赵国。
　　直到这一天，她与含章站在街边的一个摊位上挑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具，付过钱后那个货郎随口提起，“二位姑娘记着可别错过了今夜的灯会。”

　　她们俩皆戴着面纱，是以货郎没有看到她有些惊奇的表情，她挑了挑眉问道：“灯会？”

　　那货郎点点头，回答说：“可不是，二位姑娘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我们颖都的元夕灯会，那可是最好看的，好些别国的人千里迢迢也要赶过来看一看呢。”

　　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街边挂着的的许多灯盏，“您二位看，这些灯到了晚上时都会亮起来，到时候人多灯也多，当真是热闹好看得很。”

　　素质这才发现街上确实挂着许多还没有点亮的灯笼，只是此时她心里想的并不是什么灯会，而是心里默默地回忆了一下，最终确定了如今究竟身处何处。

　　颖都。
　　是赵国的国都。

　　她们来时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想来琢玉应该是建在离颖都不远的京郊处。

　　素质点点头，“多谢小哥。”

　　货郎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好说好说，只是姑娘夜里若是来逛灯会，可以再到小人这儿挑些花灯河灯之类的，放进河里许个愿，也给新年讨个好兆头。”

　　素质忙着与货郎交谈，打探她想知道的事情，却没注意到身边含章听到“颖都”二字时一瞬间禁皱起来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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