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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父之名:真假父
“砰…砰砰……”心跳仿佛要跳到嗓子眼儿里,苗月眉脸色发颤,声音瑟瑟发抖。
“阿……阿安?”
她死去一年多的丈夫,穿着她亲手买来的、亲手为他穿着的寿衣,惨白一张脸,站在她面前,那一刹那,苗月眉想象不到自己是什么反应了。
只看到面前的男人蹦着跳进了门里,然后僵着四肢,踉跄的朝着苗月眉的主卧走着。临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身,看到了还一脸呆滞的苗月眉,眉头蹙了蹙,对苗月眉说了句。
“关上门,进来说话。”
紧接着,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外面狂风刮着,大雨越发滂沱,些许雨水已经溅到了苗月眉的身上,可再冰冷的雨也不如她的心冷。
大概过了五分钟,苗月眉抖了抖肩,认命的关上大门,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挪到自己房门口。
不管是鬼,还是僵尸,那对于人来说的苗月眉都是一个折磨。
她僵硬着脸,表情木木的,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刹那间,突然一条胳膊搂住她的腰,将苗月眉往他身上一带,苗月眉面色发白,身子一斜倒在他怀中。
他将下巴放在苗月眉发顶,苗月眉身子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尤其是当她感受到身上人冰冷如死人般僵硬的身体,整个人吓得都说不出来话了。
而此时,发顶传来一声呢喃般的叹息声。
“终于找到你了,宝宝。”
男人抱了很久,抱到苗月眉都感觉站着她的腿都开始发酸的时候,苗月眉忍不住了,她眼神虽然透着胆怯,却依旧开口。
“阿安,你就算要我陪你死,起码让我临死前也舒舒服服的死啊。”
头顶上发出一声犹疑的干涩声。
“昂……?”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刻,苗月眉心中就有一种,面前这人不管是鬼还是僵尸,都不会伤害她的念头。
她从小就做过一个梦,梦里她或是公主、或是大小姐、或是卖艺女、或是乞丐,身边总会出现一个男人,保护着她。
所以她一直以为梦里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可等到她死,她才发现,她的丈夫并不是梦里的男人。
心里莫名有着一股发酸的异样,她抬起头,仰着脖子,黑眸直勾勾望着面前的男人,软着嗓音,憋着嘴,委屈的说。
“我腿很酸。”
那男人看着她的脸庞,那惨白干枯的脸,露出一抹笑,紧接着将苗月眉一把横抱起,然后一步一步移到床边。
他坐在床边,将她在放到自己腿上,死死的抱着,他将头埋在她的脖子上,深深的吸允着她身上人的生气儿。
这世界上,除了她,男人想不到其他可以救赎他的人。
一世又一世,他游离在这凡尘之中,寻找着她。
终于,这一世虽然迟了点,但是终究还是找到了。
“救我。”他说。
“怎么救?”她脱口而出。
一张青紫干枯却依旧熟悉的脸出现在苗月眉面前。
她的心怦怦剧烈跳着,在这一刻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她的阿安,却也不是她的阿安。
她伸出变得粗糙的左手,伸手想抚摸着他掉了不少的眉毛。
可最终手停在空中,而后缓缓落下。
“是你吗?”梦里的男人是你吗?
“是我,我来了。”男人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认真和痴恋。
苗月眉眼里瞬间蓄起一团泪水,紧接着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她的丈夫,叫荣安。
他们年少相识,当看到荣安第一眼的时候,苗月眉知道那是她要嫁的男人,她以为他是梦里的男人,然后他们相爱了。
私奔、出走、相爱、未婚生子、结婚,到失望,苗月眉认命了。
吃喝嫖赌,除了毒不沾,苗月眉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养育着唯一的女儿,辛辛苦苦日夜无休替人家卖菜赚的钱,常常被那人偷去养妓子,要是不给,要么打她,要么打女儿,所以她没办法不给。
曾经她心目中高大帅气的阿安,临死都是死在了妓.女的床上,因为同对方的姘夫吃醋斗殴,被人失手捅死。
那一刻,苗月眉除了失望、解脱还有高兴。
失望她年少怎么看中了这样一个人;解脱终于摆脱了这样一个渣滓;高兴她和女儿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了。
另外苗月眉知道,那不是她的阿安,不是梦里那个保护她的男人,所以并不伤心,反而心中更是大仇得报的开怀。
在她的记忆里,她的阿安不该是那个样子的,活着似个魔鬼,而不像个完整的人。
直到这一刻,看到面前这个同样相貌,甚是是鬼魂,是变异了的僵尸的男人,苗月眉知道了,这才是她的阿安。
她等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她无数次失望,无数次仇恨,无数次想离婚逃走,最终却没有勇气做出实际行动,她无法让女儿承担被全村人唾弃无父的骂名,无法眼睁睁看着女儿跟着她颠沛流离,过流离失所的日子。
娘家早在出嫁那年,因为她忤逆他们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跟了荣安,就赶走了她,断了血缘关系。
她要是离婚,女儿衣食住行,户口上学全都是问题。她怎么忍心她娇娇女儿,跟着她成为一个黑户。
所以,哪怕荣安是个渣,哪怕荣安无耻到极点,可在荣家庄,有这个渣滓,才有她们母女生存的空间,才能活在这世上。
她也只能拼命护着女儿不被欺负,日日夜夜期盼对方去死。
或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再加上她日积月累悄无声息下的药终于发作了,在斗殴中,那人因为脱力,被人失手捅死。她终于等到了那个男人身死的消息,她无比高兴。
可就在此刻,她发现,梦里的那个深爱着她的他,又回来了。
这会儿她懂了,前半辈子,她怕是找错了人,现在才是真正的他,他终于回到她身边了。
“阿安?”她颤着声,痛哭流涕的喊道。
“我在。”他亲吻着她的眼泪,唇瓣干燥且冰冷。
“不要离开我。”
“好。”
一世又一世,刻入灵魂的痴恋,哪怕不记得他是谁,她依旧能感受到他。
她不需要问,他不需要解释。
只是搂着她,一直搂着她。
青紫的脸渐渐变得正常,哪怕惨白也比青紫好。
他冰冷如死人的体温渐渐恢复了些许温度。
只是抱着她,他就能活过来,这天下没有第二个能救他的人。
她不问,他不解释,等到他慢慢恢复了正常人的体温,脸色虽然惨白,但并不可怕的时候,他可以见人了。
初时,全村的人都说荣家撞邪了。
不少人吓得,还要去请法师、和尚、道士作法。
苗月眉每家每户,挨个解释。
“我丈夫当时没有去世,他只是有种病,令我以为他死了,是我糊涂。后来他下葬了,遇上盗墓的了,阴差阳错,他们发现了他还活着,便把他救了出来,拉去了外地,现在好不容易跑了出来。”
只是这样的说法,漏洞太多了,实在不足以令人信服。
苗月眉说破了嘴皮子,大家都不信。
有一刹那,苗月眉甚至都打算好了,她带着阿安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安生日子。寒暑假女儿在家,就陪着女儿,等女儿上学之后,她再去找荣安。
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却发现全村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遇到荣安还打招呼。
同他们接触中,苗月眉知道了,这些人脑子里没有去年荣安死在隔壁村妓.女床上然后去世的那个印象。
看着荣安慢慢变得会过日子,还劝诫荣安以后要踏踏实实过日子,千万别对不起母女俩。
荣安总是一言不发,然后沉默着点头。
其中发生了什么,苗月眉虽然好奇,但骨子里仿佛有一股坚持,督促着她不能问。
问了会出大事的,问了阿安又会离开的。
因此,苗月眉便不问。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着,直到女儿放假,发生了父女正面交锋的一幕。
******
“……你爸就这样从外省逃回来的。”苗月眉把自己之前拿来哄村里人的那一套拿了出来。
荣静书抱着胳膊,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睁眼说瞎话的母亲。
“妈,你在玩我吧?”她冷着脸,质问道。
苗月眉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然后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取出一根,叼在嘴上,点燃,深吸一口,然后摇头。
荣静书眼里的犹疑越发深了,“你是不是从外面弄了个情人,念旧整容整成我爸了?要是这样,你直说我也不介意,只要你开心,我怎样都无所谓。”
荣静书跟别的女孩不一样。父亲去世,他们或许不允许母亲改嫁,但荣静书不会,她甚至巴不得母亲改嫁。
当初父亲在世的时候,她就一直劝她离婚,但母亲从来只是笑笑,然后说,还不到时机,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父亲死,也没离婚。
这些年,父亲的所作所为,荣静书都看在眼里。
他对她和她母亲的暴力行为,荣静书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现在似乎还有些厌男症。
所以,母亲要是改嫁,遇到真心对她好的,荣静书举双手加双脚赞成。
苗月眉听到女儿的话后,眉头拢起,手里的烟继续燃着,烟里冒着的气还飞荡在空中。
她将烟灰缸拉到身前,然后伸出夹烟的手,将香烟倒扣在烟灰缸里,狠狠碾灭,扔下剩下的烟。
紧接着,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女儿,嘴巴一张一嗑道。
“静静,妈告诉你,那是你的父亲,拥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他的血是热的,他有体温,他有脉搏,他心脏跳动着,你要是不信,妈愿意带他跟你去医院检查。”
荣静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苗月眉知道,现在的荣安是她的“亲生父亲”。
灵魂变了,但至少那具身体是有血缘关系的。
荣安用的是那具已经死掉的身体,死掉一年,尸体并不会腐烂,仅仅掉些头发和眉毛。这一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慢慢长回来了些许,虽然头发稀疏,但也不像初见那么渗人。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怎么让尸体活过来的,但苗月眉必须给对方找一个合适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
所以女儿可以不接受荣安进入她们家庭,可这个身体的血缘关系是不作伪的,女儿不相信,那么她会带着荣安去做检查,这样哪怕日后出了岔子,也能蒙混过关。
荣安既然以这种方式来到了这个世界,于公于私,她也得保住对方的命,这是苗月眉身为一个人必须要做的事。
她得想办法给对方一个户籍身份,即便女儿接受不了,她让荣安离开,那他也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
荣静书被母亲认真的冷硬的态度吓了一跳,身子都往后缩了一下,她动了动唇,黑眸里喊着怯意和委屈,张开嘴巴,想说话。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踢踏踢踏的响声。
“嘀嘀嘀……”响亮的脚步声
“哗啦啦……”门帘被撩开的声音。
刚洗过澡一身清爽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脸色看起来依旧有些惨白,但并不鬼气森森,只见那双和荣静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唇形,动了动,望着荣静书黑沉的眼,说。
“静……静静……”
荣静书:“……”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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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母亲希望女儿接受父亲的这个身份证,是希望以后有人查出不对,血缘关系就会让父亲成为这个世界土著,查不出来大问题,母亲得想办法给父亲弄个合理身份活着,这是基本吧。
二,母亲并没有强迫女儿接受荣安融入这个家庭,我希望大家不要误解我的意思。
前者相当于公事,如果女儿不信,父亲如果被调查,漏洞很大。后者是私事,女儿不愿意,母亲可以让父亲离开,但至少一条人命,她不能不负责吧。
请不要把二者混成一团,也不要说母亲偏向哪一方,这样已经公私分明了,女儿不喜欢,荣安也会离开,所以不会存在母亲为了父亲抛弃女儿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