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Fate）救赎

　　士郎还在和切嗣聊天。
　　大晚上的，两人坐在走廊上，望着头顶的月亮，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内容，不过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我喊士郎去睡觉，他说不困，我便骗他说缺觉的孩子长不高。
　　“什么嘛，藤姐你才是，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还赖在这里不走，打扰我和爸爸的二人世界！”
　　“唔哇——这话太伤人了吧！你这个父控小鬼！揍你哦！”
　　切嗣在一旁轻笑了一声，摸摸士郎的脑袋，好言哄他，他这才肯答应。
　　男孩站起身，打着哈欠，慢吞吞地驼着背离开了。
　　我便坐在原先士郎坐的地方，抱着膝盖抬头看月亮，不过月亮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我就歪过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他屈着身体，整个人显得虚弱无力。头发有些长了，嘴边有胡渣，看起来痒痒的。一身普通的深色浴衣，跟上了年纪的寺庙老大爷似的。
　　若是在以前，这是完全不会出现的景象。
　　即使再疲惫，过去那个叫卫宫切嗣的男人也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
　　他永远是规规矩矩的西装革履，冷漠严肃的表情，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组装完一把枪支，再面无表情地从远处射杀目标，一枪毙命。
　　可在某一时刻，他就变了。
　　我知道自己不该对他怀有希望，不该趁虚而入，但也只有在这种时刻，我才能待在他的身边。
　　“我真狡猾。”
　　我闷闷地开口。
　　切嗣“嗯？”了一声，声音温柔极了。他以前根本不会对别人这样。
　　他会这样对待的，只有他的妻子和女儿。
　　如果我真的是藤村大河那就好了。
　　可惜，我只是一个……
　　——一个大骗子。
　　###
　　那年我大概十六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年月。
　　从复仇者监狱里被释放出来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大情愿。
　　黑帽子白绷带的监管者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揉揉眼睛从床铺上爬起来，跟在他们后面走出去。
　　走廊里黑漆漆的，两边点着好像永远也烧不完的蜡烛，不知从哪里传来滴水的声音。
　　我暗自庆幸自己今晚没有偷溜出去，否则就露馅儿了。
　　啊，我说的“偷溜出去”，是指我的能力的一种，将意识附着到外界生物身上，以此获得新□□的操纵权。
　　这是个极为方便的活法，平常在监狱里被供吃穿，然后偷溜到外界，附身到某个人身上，亦或是猫猫狗狗身上，享受多种人生，好不惬意。
　　而现在，不知是哪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想把我保释出去。
　　很快走到了大门口，透过两名监管者的间隙，我能够看见监狱外大雪纷飞。
　　黑夜里，暖黄灯光下是急速飞舞的雪花，有个披着斗篷的男人静静站在灯下，他的头发上、肩上都落满了雪，却毫不在意似的，半阖着眼，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彭格列的第十代继承者。”
　　一名监管者用沙哑可怖的声音开了口，叫出那人的身份。
　　我于是想起来，在这复仇者监狱里，明明就有一名彭格列的成员才是，况且，那人还与我有相同的异能力。
　　哦，对了，那人先前逃跑未遂，被关在监狱最底层了。
　　所以这位彭格列十代目才想找新帮手么？
　　我毫不留情地扯起嘴角笑起来。
　　……真是讨厌啊。
　　男人抬眼，柔和的目光投放到我的身上。对于一个黑手党来说，这种眼神温柔得过分了，让我有种不适的感觉。
　　我稍微移了移身子，躲在监管者庞大的身躯后。
　　那男人看见我的小动作，似乎轻轻笑了笑。
　　“对不起，我可以将她带走了吗？”
　　两名监管者默契地侧过身，将我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之下。
　　我被迎面的风雪刺激得抖了抖，不知怎的，突然有种被当成一盆水泼出去的荒谬感受。
　　门在身后嘎吱嘎吱地被关上，男人走近我，我警惕地盯着他，接着吃惊地看着他将斗篷脱下来，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双手抓紧了斗篷，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看穿对方。
　　“我叫泽田纲吉，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善解人意的笑容，这种笑容让人很容易放下戒心。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仿佛有雪花在喉管里慢慢湿润。
　　“我叫……晴。”
　　我盯着他，开口。
　　“岩井，晴。”
　　“这句话当由我来说才是，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彭格列。”
　　*
　　他领着我下了山，在经过落差较大的地方时，还在下面伸手搀扶我，我简直要以为自己不是被他挑来当杀手，而是去参加一场舞会。
　　到了山下，原来早有人在那里等着了。
　　汽车的灯光大开，黑西装的男人倚车而站，逆着车灯，脸色晦暗不明，只有手里的烟头发出微不可见的火光。
　　“啊，十代目！”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人迅速地整理好衣服，一边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迎接话里的人物。
　　“狱寺君，”泽田纲吉的声音里带有喜悦的成分，“我将她带来了，我们这就回总部吧。”
　　我立即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直直向我射来。
　　等走近了，那人帮忙拉开车门，让我和泽田纲吉坐在后座。期间我看清了那人的脸，白净的肌肤，碧绿的眼睛，灰色的头发，是个欧洲人没错，却有着日本人的名字吗。
　　大概是盯得久了，对方一皱眉头，瞄到我身上的斗篷，接着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紧了紧斗篷，低头钻进了车里。
　　*
　　到了传说中的彭格列总部后，时间已经很晚了，泽田纲吉派了人安排我去休息。
　　我换了衣服，洗了热水澡，倒在软绵绵的床上，闭上眼睛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怀念复仇者监狱里的生活来。
　　如果我以后一直为彭格列做事，大概就不能再尝试在监狱里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吧……这么一想真是有点矛盾啊。
　　睡过去后，我于梦中醒来。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应该说，是与我的个性完全不合的地方。
　　青青草地，宁静的湖泊，蔚蓝的天空，还有拂过人面庞的温暖的春风。这是哪门子少女漫画般的场景啊。
　　不过能将我带到这里的人，除了我自己，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kufufu……”
　　我转过身，青年正面对着我站着，印刻着汉字六的血红右眼在脸颊边飞舞的紫发下若隐若现，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发出的笑声却有些毛骨悚然。
　　“你就是泽田纲吉新选中的人。”
　　“如果你是指眼睛的话，”我将碍事的刘海别到了一边，露出和他的右眼极为相似的左眼，“是的，没错。”
　　“我现在无法逃脱，所以，可能要麻烦你了。”他半无伤感地说道。
　　“我被彭格列抓住这件事可都要怨你。”我想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但这的确表达了此时我的心情。
　　男人居然笑了起来，“依泽田纲吉的性子，他将你救出来的目的可不是当我的替代品。”
　　“那能是什么。”
　　“嗯……这你以后会明白的。”
　　“居然卖关子……”
　　我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现实，摸着打开灯，彭格列客房的天花板上挂着的那盏水晶灯简直要亮瞎眼睛。
　　起床去把窗帘拉开，发现天已经亮了，并且时候看起来不早。
　　茂密的树林，甚至一眼望不见城区。
　　啊，门口似乎开来了几辆车。
　　就在我想继续看看是谁会下车时，房间门被敲响了，女仆在门外呼唤我的名字，我朗声回应她们，然后便在她们的指导下进行洗漱和穿衣，最后是前往餐厅吃早饭。
　　穿惯了复仇者监狱里那套宽松的囚服，彭格列为我准备的这件衬衫和中裤就有些不方便伸展身体了。
　　到了餐厅，发现一下子多出了许多陌生的家伙，一个个穿着正经的黑色西装，浓浓的黑手党的氛围。
　　“为你们介绍，”泽田纲吉很快朝我走来，笑容满面，“这是岩井晴小姐，年龄……”
　　“好像是十六了。”我接着他的话说。
　　那些人打量着我，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回到过去被自称科学家的家伙当作试验品打量，真让人不快。
　　“BOSS，她的眼睛……”
　　“哦？真的呢，她也有和骸一样的眼睛！”
　　他们看起来更热衷于我的眼睛。
　　什么嘛，还说不是替代品。
　　谁要信他啊。
　　泽田纲吉只是微笑着听着自家手下的议论，最后才轻飘飘地吩咐说：“今后她就隶属于雾之守护者门下……库洛姆，你要多加照顾她。”
　　“遵命，BOSS。”
　　紫色长发的女子，看起来十分年轻，但用骷髅眼罩遮住的右眼明示了她有一段不平凡的过去。
　　接下来，除了我，这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早餐……哦不对，还有一个凤眼的亚洲男人，一脸冷漠地小口吃着点心，并没有加入这场闹剧。
　　在察觉到我的视线时，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就又低下头去了，看起来对我没有半点兴趣的样子。
　　奢华的早餐比起监狱里的要好不少，但坐在这格格不入的餐桌上，却着实让人提不起胃口。
　　吃完早餐我就跟着雾之守护者库洛姆去了部门所在的工作地点，她给我安排的是敌对家族内部的潜伏任务。
　　什么类型的任务我倒不怎么在意，不如说这潜伏任务的确很适合我的眼睛的能力，唯一让我有些头疼的是在潜伏之前必须背诵的相关资料。
　　过了些日子，我成功取代了一名叫贝拉的欧洲女人潜伏进了敌对的家族。
　　这个女人有着灿烂而卷曲的金发和惑人的绿眼睛，身材也是波涛汹涌，与我的实际形象相差甚远。
　　我先前也从未附身过这种类型的女人，如今要我幻化作她，便一时难以驾驭。
　　潜伏的日子过得不算愉快，这女人本身就是只做一些运输和交际的工作，在与其它家族进行充分的交涉后就亲自将作为货品的孩童送到约定的地点。
　　我最讨厌无知的小孩子。
　　并且我当年就是因为这份无知而被坑进了复仇者监狱。虽然现在看来结果倒也不算坏……？
　　*
　　在出发前将这次的资料传输给彭格列雾守门下组织，之后我便同其他工作伙伴赶着大概十几个孩童前往约定地点。
　　“注意警戒。”
　　在路过一堆已经变成废墟的街道时，同行的人这么提醒道。
　　我装模作样地拿起枪，故意磨蹭走在最后。
　　的确有敌人在附近，不是彭格列，而是不认识的杀手。
　　“砰——”
　　一枪命中，刚刚还在提醒我注意的家伙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枪弹扫射，孩子们都抱头躲起来了，那个杀手又都瞄准着高大的黑手党们，目标明显，很快就解决了个干净。
　　我趁机用幻术装作被打中了的样子，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有脚步远远穿来，杀手从黑暗的隐蔽处中缓缓现身，对着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安抚地开了口，
　　男性的声音十分温柔，却又带着深深的疲惫：
　　“已经没事了。”
　　不知怎的，我就被这声音吸引住了。
　　心脏似乎停了一秒。
　　啊，真是奇妙。
　　我用全部的注意力去倾听他的声音，然后那声音在我的脑海里放大回放。
　　我于是有了更进一步的欲望。
　　——好想，好想见见这个人的模样。
　　但是很明显，现在的我是不可能的。
　　脚步经过我身边时停了半秒，我几乎要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幸好他只是拾起了我的枪，似乎是取走了里面所有的子弹。
　　他救走了所有的孩子，带着他们离开了，最后好像还和另一个同伴碰了面，听声音是名女性。
　　等周遭变得静悄悄的不再有人声，我才偷偷睁开眼，但还不能解除幻术，只能先做了个假人继续躺着，再用破破烂烂满身是血的身体走了好一段距离，等靠近热闹的主城区后才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幻化的女人已经死了，这次任务也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回到根据地等待下一次任务吧。
　　我在昏暗的小巷子里观察了一会儿路人，正准备以最自然的状态走出去，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我感到有一把冷冰冰的枪戳上我的后脑勺。
　　我立即慌张的举起双手，用自然的高中女学生嗲嗲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对、对不起，求您放过我吧，我、我会给您钱的。”
　　一边地，我悄悄移转着脚下的姿势，打算找时机扭过头打晕对方。
　　没想到的是，对方此时开口了：“你是刚刚那个家族的成员吧，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金发小姐。”
　　他居然看破了我的幻术？！
　　不过很快地，我记起来，他就是刚刚声音的主人。
　　——沙哑的，强硬的，疲倦的，温柔的。
　　虽然此时对我说话时是如此冷漠无情，但那时候的声音我是不会听错的。
　　真是奇怪的人。
　　明明是温柔的声音，却又为何那样疲惫呢？
　　仿佛是在抱怨这个世界一样，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赋予它温柔呢？
　　——告诉我好不好。我想知道。
　　那一刻，我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没有，只是缓缓地转过身，然后……
　　毫无防备地陷入那双眼里。
　　我可以想象得到，从此以后，我可能都不愿意将目光从这双眼上移开了。
　　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可以透进去。
　　但又好像要有什么透露出来的意思，只是被主人压制住了。
　　那双眼正直直地看向我，没有一丝躲闪。
　　他没有杀我的意思，可能是猜到我用幻术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
　　我想问他的名字，但他已经收起枪，绕过我走向街道，然后消失在如潮的人群里。
　　他黑色的背影一直停留在我脑海里过了很久很久。
　　不是那样挺直的腰背，像是背负了许多许多重量，但那一定是很宽阔、很温暖、很值得让人信赖的、可靠的背。
　　再见了。我叫岩井晴，你叫什么呢？
　　不告诉我的话，我要怎样去寻找你啊。
　　*
　　回到雾守部门之后我又接了其它的潜伏任务，但却再也没碰见过那个男人。
　　我有点小失望。
　　过了几年，我开始疲于接受任务，因为我知道可能再也碰不到他。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睡觉，希望能找到他身边的人，然后附身上去。
　　只见一面也好，我想见他。
　　想再听一次他的声音，想要让他看着我，想要拥抱他。
　　*
　　我眨着眼，视线渐渐清晰过来。
　　这里下过一场大雪，到处是毫无特点的厚厚的白色，不知名的树木单薄地插在雪地里，一棵一棵的，七扭八歪地伸着枝丫。
　　我的视线变得很低，风吹起我白色的长发。
　　“伊莉雅，到爸爸这里来。”
　　那是刻在我记忆深处的声音，比起当初，声音里多了些慈爱，更多了些悲哀。
　　我没有回应，也不敢回过头去。
　　身后有人把我小小的身体抱起来，从地上升上云端。
　　我慌张地搂住他的脖子，暖乎乎的，而我的手太冷了。
　　男人轻声笑了起来，“怎么，生爸爸的气了？那明年我们再一起找胡桃芽好不好呀。”
　　“切嗣！”
　　白发的秀丽女子在窗口朝这里挥手，脸上是不用掩饰的幸福的笑容。
　　“我马上带伊莉雅回去！”
　　男人对着高空喊道，脸上笑意不减。
　　近在咫尺的声音，呼出的暖暖的气息，一切都证实着他此时此刻就在我的身边。
　　……可为什么，我会如此想流泪呢？
　　“……切嗣。”
　　我终于喊出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伊莉雅？”
　　他用那双眼看向我，然而他不是在叫我，他眼里的人也不是我。
　　我抿住唇，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抑制住了想哭的冲动。
　　——我想，我终于明白当初六道骸对我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泽田纲吉做的是对的。
　　附身终究借用的是别人的身份，附身游戏一点都不好玩。
　　我想用我真正的模样留在他身边。
　　——也许我无法抚平你的伤痛。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陪一陪你。这样便好。
　　*
　　我开始时不时地附身到伊莉雅身上，也会在睡梦里陪伊莉雅玩，和她约定好了，不准告诉其他人。
　　我知道自己很贪婪，很过分，但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晴很喜欢切嗣爸爸吗？”
　　“……是啊。”
　　为什么会如此喜欢他呢。
　　喜欢如此奇怪的他的我，也很奇怪呀。
　　*
　　“爸爸、爸爸他要离开了！”
　　女孩在梦境里无助地哭着。
　　“我觉得爸爸好像不会再回来看伊莉雅和妈妈了，怎么办？怎么办？”
　　…… ……
　　男人蹲下身来拥抱我。窗外大雪纷飞，他仔细地为我整理好衣领，一边柔声嘱咐我生活上琐碎的事情。
　　在他要起身时，我拽住了他的袖口。
　　“不要走。”
　　伊莉雅是这样期望的。
　　——不，其实我也是。
　　我加大了拽的力度，并且向下扯了扯。
　　切嗣一下子露出温柔的表情，然后再一次蹲下身来。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我，像是要看穿我。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能麻烦你照顾好伊莉雅吗？”
　　我一下子僵在原地，扯住他袖口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松开。
　　那双眼仍旧注视着我，里面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他再一次抱了抱我，然后站起身来，拎着脚边的行李箱，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城堡的大门走去。
　　门外的雪是那么大。
　　内心里的伊莉雅在哭泣，我也哭了出来，脸颊上湿湿的，好难受，好难受。
　　我仿佛又回到复仇者监狱，但这一次，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出去。
　　——可是好像，已经没办法出去了。
　　*
　　后来我去彭格列总部找泽田纲吉。
　　我在大门口被人拦住，这时从城堡里悠悠地晃出一个人来。
　　蓝紫色的长发在背后束成一束，妖媚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我忍不住眨眨眼，不敢确定面前这人不是幻术。
　　“别眨眼了，傻姑娘，”六道骸轻轻勾起嘴角，侧过了身去，身后长发跟着动作划出一道弧线，“随我来吧。”
　　他带着我一路顺通无阻地到达彭格列首领的办公室，敲了敲门，没过几秒就见泽田纲吉揉着太阳穴出来了，“还有什么事吗，Re……啊，骸！”
　　对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倦，身上的高级西装也皱巴巴的，但在看到六道骸后就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请进，有什么事……咦，岩井小姐？”
　　我尴尬地呵呵笑了几声。
　　居然才发现我吗，这六道骸的魅力究竟是有多大啦。
　　六道骸解释说是我有事来找，之后就让我自己进去，并且好心地替我们带上了门。
　　我走进首领办公室，泽田纲吉快步到办公桌后坐下，咳嗽几声，摆好了端正的姿势，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期间我注意到桌子上乱糟糟的铺的全是文件，甚至随便一扫就看见了不得了的机密。
　　“可以说了，岩井小姐。”
　　我立即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一时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
　　“啊，咳……我想说的是……
　　“我要退出彭格列。”
　　我去看泽田纲吉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不，硬要说的话，笑的方式改变了。
　　之前还是应付式的笑容，该怎么说呢，刚刚的某一时刻，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他欢喜的内容。
　　我说了什么吗？不就是说“要退出彭格列”吗？
　　这家伙，这么希望我离开吗？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黑，泽田纲吉敏锐地察觉到了，假咳了几声，微笑着同意了我，还说，彭格列的补贴金很丰富的，并且说着就从柜子里掏出一张金卡来，告诉我卡内的金额随便刷。
　　最后，这个男人露出十分让我动容的笑容来，
　　“祝你幸福，岩井小姐。”
　　他把我从复仇者监狱里拽出来，让我体味到真实的外界，又让我有了想要寄托的情感。
　　彭格列第十代首领。
　　如传闻中的那样，是个温柔得过分的人啊。
　　这份温柔，是他的武器，同时也会是他唯一的致命点。
　　……我向他深鞠一躬。
　　出了办公室，带上门，发现六道骸还在门外等着。
　　他懒散地靠着贴了华丽背景的墙壁，手里停留着一只不知从哪里飞进来的鸟，而当我出来的时候，那只鸟就飞走了。
　　只见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那只鸟就化作烟雾消散在半空。
　　不得不说，六道骸是一名比我优秀得多的幻术师，魔术师。
　　他朝我这里看来，“已经决定了？”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出声，“嗯。”
　　“泽田纲吉那家伙会高兴坏的。”他低低地笑出声来，说出让我意味不明的话语。
　　*
　　我离开彭格列去了日本，随意选的一个航班，飞机最后是在冬木市降落的，我对这个城市不了解，或者说，没有哪个城市是我了解的，就准备走到哪儿是哪儿，只要求一个安定和平的地方。
　　大概待了一阵子，我发觉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城市，时常会有无法解释的爆炸和闪光，还有奇怪的身处暗处的危险家伙。
　　我毫不犹豫地准备离开这里。
　　去便利店买晚饭和零食的时候，我没有防范地被一个身强体壮的粗壮男人撞倒，结果搞坏了高高的罐头堆，售货员小姐用和善的微笑问我现金还是信用卡。
　　我黑着脸把彭格列的金卡递出去。
　　撞倒我的大块头挠着头一副很抱歉的模样，憨厚的脸真是让人没有责骂的欲望，反倒是后来赶来的似乎是他朋友的矮个子外国人看着这幅惨剧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好像是他自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哭什么！这位大方的小姐可没说让我们赔偿哦！”没等我吐槽，大块头猛地俯下身，一本正经地询问我说，
　　“不知这位小姐是否愿意成为我的臣子，我想我需要像您一样胸怀宽广的部下。”
　　面对颇有压迫力的一张脸，我不禁后退了一步。小个子可能是以为我怕了，动作夸张地使劲想要把大块头拽开，无奈力气太小，只得大喊，“真是的，Rider你吓到人家啦！”
　　大块头无辜地反问了一句“是这样吗”，然后在对方的坚持下直起了身子，小个子趁机窜到前面，拼命向我鞠躬道歉。
　　我回他说不用了，“反正我明天就要离开冬木了，借着这个小插曲多与人交流交流，倒也不错。”
　　“诶？离开冬木？”
　　“是啊。”我叹息一声，向他解释最近总是发生不太平的事。
　　小个子听了似乎十分尴尬，我不明白，正好售货员将卡还了回来，就告别离开了。
　　出便利店的时候，我听见后面大块头的声音传来，他的声音太响亮了，以至于小个子慌乱地嘘声让他闭嘴。
　　他说的是：
　　“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七名御主之一……”
　　“嘘！嘘！怎么可能啦！”
　　我疑惑地看着便利店的自动门关上，然后扭回头右转回家去了。
　　……御主？
　　在路上走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当初附身在伊莉雅身上时偶然听到的名词。
　　圣杯战争，御主，英灵。
　　这是魔术师之间的战争，我自然无趣观赏。不过那个人……对了，那个人，一定是这场战争的一员吧。
　　我猛地停下脚步，感到心脏在怦怦乱跳。
　　也就是说，他，卫宫切嗣，此时此刻，就在这座城市咯？
　　即使不在同一条街道，不在同一个高度，但是，他与我的真身距离那样近。
　　——想、去、见、他。
　　这样的想法跳了出来，但被我立即抑制住了。
　　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与他素不相识，他甚至曾经“杀”过我。
　　我卑劣地利用了他的女儿，作为代价，我要照顾好她。
　　……对啊，我根本没有办法去见他。
　　行人一个一个与我擦肩而过。有时候，我很喜欢这个国家的人民那冷漠的性子。
　　因为即使我在路中央狼狈得快要哭出来，也没有人会来打扰我。
　　*
　　我去了距离冬木市有些距离的城市，这是个和平的地方，我本想找个工作生活下去，但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
　　没有家庭，没有学历，这个社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最后我只能运用幻术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假身份，假学历，然而自身的能力摆在那儿，我仍然是什么也干不好。
　　我开始有些怨恨彭格列了。
　　为什么要把我丢到真实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太过于冷酷，我找不到像监狱里那样的小小的、简陋却安全的、一处只属于我的地方。
　　*
　　一天晚上睡觉时，伊莉雅将我于梦中叫醒。
　　“爸爸……是爸爸……”她不断地在城堡中央哭泣。
　　“做噩梦了吗，伊莉雅？”我轻轻环抱住她。
　　“晴姐姐，求你救救爸爸！圣杯……是圣杯……！”
　　她不停重复着这句话，我联想到她不普通的身份，也隐隐察觉到，可能真的有事情发生了。
　　我连行李也没收拾，就急匆匆带了背包奔去机场。
　　到达冬木市的时候，天本来应该是黑的，却被染上了暗红的火光。
　　我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仿佛是火山爆发后岩浆流进了城镇，大面积的土地都被烈火侵蚀，房屋倒塌，尸体被埋在废墟下，到处是断壁残垣，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我磕磕绊绊地翻过废墟，去寻找切嗣的身影。
　　哪里都没有。哪里都没有。
　　“哦？居然还有存活的平民呢。”
　　全身仅披着外套的金发男人用嘲弄般的语气说。
　　“不可能有的。”他身边的男人望过来。
　　他黑洞般的眼睛和说出的话让我浑身不适。
　　“切嗣……卫宫切嗣在哪里？”
　　可能是吸了些灰尘，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刚刚的黑发男人顿时露出愉悦的表情，“他？他在那里。”
　　他用眼神示意我，我望过去，看到的场景只让我心疼。
　　那哪里是卫宫切嗣，那只是一个失了魂的男人。
　　浑身狼狈，眼神虚浮不定，行尸走肉般的，在各处徒手翻找挖掘，像是在找寻什么丢失之物。
　　身边还未熄灭的火焰映红了他的身体，我好怕他下一秒就会投身火焰。
　　我想喊他，但发不出声音。
　　身边金发男人故意说给我听：“你知道吗，如今这副惨剧都是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的。该崩溃了吧，自己一心期待的世界，却被他自己毁掉了，一点不剩。
　　“哈哈，真是可怜啊。”
　　我回头瞪他，幻术的火焰在我身边熊熊燃烧，化作火蛇向他撕咬上去。
　　他躲过去，哼了一声后便不作声了，只是继续用让人厌恶的笑容俯视着我。
　　我不去管那两人，只顾着切嗣的状况。
　　切嗣走到哪里，我都在后面默默跟着他。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被磨破，衣角被火苗烧烂，浑身沾满灰尘，他的脸上一直是虚无的表情，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突然，也许是听到了动静，他爬上废墟，开始疯狂地用受伤的双手刨土，搬开石板，就这样重复地做了好久，然后他停了下来。
　　我看到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脸上开始不断地有泪水落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笑的，却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雨水一点一点将火焰浇灭。
　　切嗣握住一个孩子小小的手，将那只手贴在自己脏兮兮的全是雨水和泪水的脸上。
　　“太好了……”
　　“至少还有你……”
　　“太好了……”
　　“太好了……”
　　他在嘴里反复念叨着，像是无助之人握住了生命里可以救赎他的最后的一根稻草。
　　而我呢。
　　我直到最后都没有勇气靠近他。
　　我无能为力地看他受伤，看他流泪。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我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只有废墟上方的男人和孩子，发出这片土地唯一的光芒。
　　他们在苦难里紧紧相拥，互相拯救对方。
　　*
　　切嗣收养了那个男孩，为他取名叫士郎，两人居住在一间旧屋里。
　　我曾附身到附近名叫藤村大河的女孩子身上，装作路过这里，在门口偷偷向里望去，试图看见想见的人。
　　“您好，请问你是……”
　　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回过头去，看见微微笑着的卫宫切嗣，他穿着朴素的深色浴衣，脸上笑容温和而疲惫：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我一时尴尬，摆摆手撒谎说：“没什么，我只是见这里新搬来一户人家，有点好奇罢了。”
　　“有什么麻烦事的话，请尽管来找我吧。我叫卫宫切嗣。”
　　他客客气气地介绍自己，简直与当初判若两人。
　　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胸口闷痛，难受至极。
　　我艰难地发出声音来：
　　“卫宫先生是吗？初次见面，我叫……藤村大河，就住在那边转角的地方。”
　　明明就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为什么我要替别人介绍呢。
　　男人点点头，然后就向我告别，走进了家里。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红头发的小男孩，路过我时还好奇地抬头望了我一眼。
　　我看着他们进了门去，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叫藤村大河的女子开始频繁进出卫宫家。
　　都是我自己一手促成的。
　　我很羡慕她，因为凭我自己完全没办法做到这一步。
　　照平常那样伪造了身份，在市区租了房子，找了最简单的收银员的工作，虽然一开始总因为搞错账目遭到责骂，但我都忍过去了，似乎一点点的，生活开始走上了正轨。
　　我偷偷地附身到藤村大河身上，偷偷地，每次都只是悄悄望那个人一眼，尽量不作出太过分的可能会露馅儿的行为。
　　这样的日子有点累，但已经很让我满足了。
　　我有时候会想，什么时候能够有机会真正与切嗣见面呢，等真正见面的那天，他会不会无视我？会不会讨厌我？
　　我好累啊。
　　真的，好累啊。
　　###
　　“唔嗯……好累……”
　　“累的话就去睡吧。”
　　切嗣突然的回应让我吓了一跳，我这才反应回来自己迷迷糊糊中差点将心声说出去了。
　　头顶月亮明亮极了，隐约有蝉鸣声传来。
　　士郎拉上门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证明他早就困了。
　　“不不不不要啦，我想多待一会儿。”
　　我抱紧了膝盖，坚定地看向切嗣。
　　男人微微眯起眼笑起来，然后伸手抚了抚我的头。
　　——手，好大，好温暖。
　　这是他头一次摸我的头。
　　心脏的跳动声一下子便乱了。
　　我急忙低下头去，险些让落下的眼泪被对方看见。
　　——好幸福，我好幸福。
　　我真的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十分的幸福了。
　　切嗣拿开手，将手撑在走廊地板上，抬头望月亮。
　　“我被拒绝去看伊莉雅了。”
　　“……诶？”
　　他没有看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接着又说：
　　“伊莉雅现在……过得好吗？”
　　问了这句话，他立即摇了摇头，懊悔地说：
　　“怎么会好……她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当即冲动地一拍地板，倾身向他大声喊道：
　　“伊莉雅……伊莉雅现在过得很好！”
　　“她虽然抱怨你违背了约定没有回来……但是我已经向她解释过了！”
　　“她有两个人造人在照顾她，她们很忠心，很尽职，完全——”
　　“完全不需要担心！！！”
　　月光下的男人呆愣愣地看着我。
　　我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这幅糟糕的样子竟然被他看到了。
　　而且……而且刚刚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我别过脸去，用袖子使劲擦着泪水。
　　“等等。”
　　切嗣拽开我的双臂，转而用自己的袖子帮我擦脸上的眼泪。
　　“等会儿去清洗一下，否则第二天醒来眼睛会肿的，这样藤村就会起疑心了吧……啊，不过她粗枝大叶的不一定会多想就是了。”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任凭对方一边帮我擦脸一边在我耳边念念叨叨。
　　他的动作很轻柔，放在我肩膀上的一只手很温暖很温暖。
　　“照顾伊莉雅……真是辛苦你了。”
　　就像很多年前大雪纷飞的那天一样，他俯下身来抱了我一下。
　　“不要……走。”
　　我拽紧他后背的衣服。
　　“我没有走哦。”
　　——骗子。
　　我是骗子，连你也是骗子。
　　*
　　男人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终于在有一天躺在病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后来我在公园遇见了他。
　　那晚之后我几乎没有再附身到藤村大河的身上，只是偶尔会看一眼切嗣的身体近况。
　　他的身体太差了，只能坐在轮椅上，藤村大河在他身后推着轮椅，小小的士郎在他身边，陪他说话。
　　我坐在公园长凳上，手上拿着本书却完全没有在读，只是偷偷观察着他们三人。
　　一个皮球蹦到了我的脚边，我捡起来，递给赶过来的一个黑发小男孩。
　　“姐姐，”小男孩举着球，向我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可真没用啊。”
　　“……哈？”我被他突然的一句话噎住了。
　　小男孩自顾自地用小短腿爬到长凳上，趴在我身上看向我之前看的方向。
　　“就是那个男人吧？想去见他的话就去见好啦，这么胆小，哪里称得上是被轮回之眼选中的人呀，你不要那只眼睛的话，不如给我好了~？”
　　男孩抬头向我甜甜一笑，他的右眼变得血红，里面有一个黑色的汉字六。
　　“……你都已经有一只了还问我要，太贪心了吧！”我嘟囔道，一边考虑怎样才能把这只小流氓从我身上扒下去。
　　“好东西永远也不嫌多呀。”附身到小男孩身上的六道骸咯咯笑起来。
　　不远处，士郎指着天上的鸟在和切嗣说些什么，我仔细看了看，那是一头猫头鹰。
　　“我可以帮你一把哦？”
　　我还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就见男孩换了一张迷茫的脸看着我。
　　“姐姐？”
　　我赶紧把他放下来，让他去找妈妈。
　　另一边，士郎还在兴奋地指着那头猫头鹰。
　　那是一头极为漂亮的猫头鹰，雪白而柔软的羽毛，掺杂着若隐若现的淡紫，仿佛还通人性似的，朝我眨了眨眼。
　　……嗯嗯嗯？？？
　　下一秒猫头鹰就朝我飞来，我以为它会啄我，结果他只是温顺地停留在我的肩膀，还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耳朵。
　　“姐姐，这是你的猫头鹰吗？”
　　士郎啪嗒啪嗒跑到我身边，抬头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我。
　　猫头鹰用尖嘴戳了我一下，我连忙点头。
　　“我可以摸摸它吗？”
　　“好啊好啊，尽管摸。”
　　我微笑着蹲下身子，红发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伸出可爱的小手抚摸骸鹰的小脑袋。
　　“——真是麻烦你了。”
　　“啊，爸爸！你看，是这位姐姐的猫头鹰！”
　　轮椅转动的声音向我靠近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头低着，不敢抬起。
　　骸鹰轻轻鸣叫起来。
　　“要……”我张开口，发出声音，同时觉得呼吸开始不顺畅，“您要……摸一摸猫头鹰吗？”
　　“好啊。”
　　我仍旧不敢抬头，只是感觉到一只手向我伸来，伸向我的左肩膀的骸鹰。
　　“许久不见了。”
　　听到声音，我不敢置信地猛然抬头，卫宫切嗣的笑容温柔而虚弱，恍如一缕即将消失的春风。
　　“是……是的。”我不知不觉哽咽住了，但是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真奇怪，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他都要哭呢。
　　“我叫卫宫切嗣，你呢？”
　　“岩井晴，我叫岩井晴。”
　　我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终于，可以以我真正的样子站在你面前。
　　*
　　切嗣的死讯我选择在伊莉雅成功植入魔术回路后才告诉她，否则过度的悲伤只会让她更加痛苦，甚至走火入魔。
　　我在切嗣死后就离开了冬木市，只有每年忌日的时候才会回来，顺便会看望士郎他们。
　　士郎由藤村大河照顾，上了高中后他变得成熟多了，总是说“要成为正义的伙伴”，我竟隐隐能在他身上看到切嗣的影子，而他也在某一天被卷入了圣杯战争。
　　我不想参与，而我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一定是更多人的死亡。
　　被卷入这场战争的人没有一个会是幸福的。
　　如同当年的切嗣。
　　我将彭格列的金卡通过六道骸还给了泽田纲吉，只靠平时自己打工赚得的工资来养活自己。
　　我去学习，去考证，努力活得像是一个平凡人。
　　泽田纲吉后来寄给我一份文件，上面写着我的出生和真实姓名，还有各方面的手续资料。
　　我于是真正地有了生活在这个国度的自由。
　　每年我依旧会去冬木的一方小小的墓地，将花放在墓前，静静站一会儿再离去。
　　我感谢切嗣，感谢帮助过我的每一个人。
　　我也问过六道骸，六道轮回之眼是不是能够记住前生今世的记忆，毕竟他经历过，而我这个半吊子的寄主甚至连完整的能力都发挥不出来。
　　“谁知道呢。”
　　六道骸只是闭着眼，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天下着雨，空气雾蒙蒙的。
　　我趴在咖啡店的桌子上，睡意扑面而来。
　　“要离开的话帮我结账，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
　　迷迷糊糊跟六道骸说完，我困倦地眨了眨眼，最后阖上了眼皮。
　　“真是的……”
　　隐隐约约男人在我耳边念叨，
　　“你可比我们幸福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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