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五分

作者:李瘦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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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差阳错


      唐天歌惨然一笑道:“这是我的命,现在给你。”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断桥上,一个笨拙的少年把一颗药丸塞到一个女子手中,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命,现在给你。”
      白晚天心中一动不再看他,冷冷道:“不急。”
      他为了权势舍自己而去,自己恨了他许多年岂能轻易放过?他为了名利权钱放弃自己,自己便叫他失去这一切。
      白晚天嘴角微微浮起,阴森的笑意映在绝美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复又转过身对慕林枫道:“当年,是你暗算的我?”
      “放肆!”慕林枫身后的十八位高手齐刷刷拔出长剑向白晚天刺去。
      白晚天冷笑几声,双袖一卷复,十八柄剑顿时没了章法,白晚天伸手飞快在这些人手腕上一弹,十八柄剑一齐抛向空中。
      流云飞袖神不知鬼不觉地袭出击向这些人,这十八个高手竟毫无还手之力,齐刷刷向后摔倒,竟是断了气。
      招式之迅捷诡异直看得慕亦萱面色惨白。

      白晚天露了这么一手绝活,慕林枫却看也不看一眼。
      白晚天扬起美丽的面庞,邪魅一笑:“当年,是你暗算的我?”
      慕林枫昂起头冷冷道:“是,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小妹你站到一边去。”
      白晚天露出极其恶毒的笑意说道:“对,小妹,你站到一边去,免得一会儿你哥哥的血沾到你身上吓着你。”
      慕林枫紧紧捏着剑柄,精神集中在她脸上,缓缓道:“不见得。”
      他很自信,即便是唐天歌也至少五分把握,何况别人?即便白晚天身兼三家之长又如何?

      慕亦萱走到唐天歌身边,呆呆地望着慕林枫,心乱如麻。
      一个是自己的亲姐姐,一个却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大哥哥。
      她从来就害怕慕一萱,知道她坠落悬崖,又被情郎抛弃,更觉得对不起她,她并不希望她死。可是慕林枫当年害她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又有错么,自己该希望谁输谁赢?
      “天歌。”慕亦萱六神无主呆呆道。
      自己亲近的人都不在自己身边,唐天歌反而是自己最后的亲人,尽管不在同一阵营。

      “嗯?”依然是温柔的声音,带着点宠溺的意味。
      慕亦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痴痴问道:“你说哥哥会杀死姐姐么?”
      这时候再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如果慕林枫败了,自己和慕亦萱都得死,如果白晚天败了,自己还是得死。
      “慕林枫,你动手吧。”白晚天冷冷道。
      “看在你是大小姐的份上,让你三招。”慕林枫嘴角噙笑,傲然道。
      “找死。”白晚天话音刚落,手中笛子点向慕林枫胸前,刚至胸前,慕亦萱尖叫一声,岂知白晚天手中的笛子却又突然收了回去。
      感情她不过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慕亦萱道:“一招。”
      白晚天望向慕亦萱,那清冷的目光,就像慕林枫手中的长剑,总是带着些杀气,慕亦萱心下一惊不禁退缩起来,不再言语。
      白晚天轻蔑一笑,道:“我白晚天是什么样的人?岂需要你让?”随手扬起笛子在空中抛了两抛,淡淡道:“三招已过,不必客气!”
      慕林枫冷笑道:“随你。”
      一道清和的光芒出鞘,剑光宛如闪电划破夜空,直逼白晚天。竟毫无破绽,这一招更无滞碍,似是窥破天机,直至天道。
      慕林枫一上来便是最强劲凌厉的剑法。
      他觉得用不着第二招。
      唐天歌只觉得被这一剑惊艳的心花怒放,肖老人眼睛里也放着光,后辈之人能有这样的剑术,实乃奇迹啊!
      慕亦萱几乎看不出什么,这一招她很熟悉,很小的时候在后花园里,她几乎每天都看着慕林枫练剑,来来去去总是这几招。
      他七岁的时候每天练这套剑法,十七岁的时候每天还是这套剑法,二十七三十七的时候,他练得还是这套剑法,直到现在,这套很普通的剑法在他手下已然毫无破绽,窥破天机。
      自古以来拙能生巧,业精于勤。

      白晚天却轻轻避了开去,毫无花巧,因为她知道,这样的剑势根本不可抵挡,只可避开。
      这一避,白晚天惊得一头冷汗,看似轻巧的这一躲避,实已经耗尽心智,她跟不想不到用什么步法、轻功去避开这惊天动地的一剑,只是本能。
      自己毕竟太托大了,如非师门绝学,只怕一招便足以丧命……
      肖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避确实是天音阁绝技,天音阁武功从不囿于招式,而是动势。
      唐天歌望着慕林枫的剑尖,不禁替白晚天担心。
      “你说,哥哥会被姐姐杀死么?”
      唐天歌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担心。亦萱,我跟你说一件事。”

      一招刚了,白晚天冷笑了起来。天外笛挥出,直攻向慕林枫,瞬间笼罩她身上七处大穴。
      “其实,咱们的女儿,没死,他被我送出去了,等到她长大……
      慕亦萱并未听得到,她全部心思都放在比斗上了。
      “啊!”慕亦萱尖叫一声,唐天歌抬起头,却见白晚天节节败退,然则步履之间颇见法度,料也不至很快落败。
      唐天歌叹了一息,她也不是很关心,算了,她只关心她的哥哥……哥哥……呵,唐天歌苦笑起来,心中没来由地一酸。
      剑光笛影搅合在一起,唐天歌紧紧盯着慕林枫和白晚天,这场打斗,每一招都是百年难遇的惊艳,他一丁点也不愿意错过,可是心神却有点恍惚。
      他不由得又苦笑了起来,自己的妻子关心另一个男人?

      一道白绫从白晚天袖中袭出,直击慕林枫,慕林枫当然没料到她除了笛子有这一招,一时不查白绫重重击在胸口,口中一甜。
      慕亦萱呆了,这一片白色恍如漫天飞雪,仿佛这天下只有这白色,慕林枫的的面色很难看,慕亦萱紧紧抓住唐天歌,脑袋中只有一个声音,哥哥……哥哥……没有人可以杀死她的哥哥!
      不是她对慕林枫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她自己知道,慕林枫是那个真正对她好的人。

      尽管白晚天也要杀唐天歌,慕亦萱却知道她恨他深只应为爱他深。
      她恨她的是他离开她,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如果唐天歌死了,白晚天势必将悔恨终生。慕亦萱一向懦弱,可是此时一切的担心化作对白晚天的恨意。
      忽然唐天歌低声对她说了句:“杀我。”他目光即为恳切,让慕亦萱不由自主信了他的话。慕亦萱大笑着一掌击向唐天歌。
      白晚天转头向唐天歌望去。
      慕亦萱的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唐天歌身上,唐天歌一口血吐出来,面色惨白。
      白晚天暗道,肖璁只能死在自己手中,心中一急,竟分了心。
      然而就在她分心的那一刻,一道剑光狂风卷浪一般涌向白晚天,瞬间的木叶肖肖,长剑插在她身上。
      高手相斗,本不该分心,分心便是致命的错误!
      但是白晚天分心了,所以她倒下了。她伏在地上,神情麻木,她怎么可以在比斗中还为那个人分心?
      只是她不知道,这是他故意而为之。

      慕亦萱突然有种悲哀的感觉。
      自从自己和慕林枫把她逼下悬崖她便觉得愧疚,当慕林枫被击中的时候,一时只有恨意。然而现在却是她倒下了,唐天歌也倒下了,他们倒在了自己和慕林枫手下。
      慕亦萱心乱如麻。唐天歌或许活该,然而白晚天何辜?
      慕林枫颤颤悠悠拄着剑站起来,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小妹,你受惊了。”
      “哥哥,你有没有事?”慕亦萱冲向慕林枫,扶起他。
      “没,我很好。”
      “你瞎说,你明明很不好。”慕亦萱推了他一把。
      “小妹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慕亦萱本来没要哭,但是他这么一说,慕亦萱却哭了起来。“哥……哥……”
      “别哭,有哥哥在,就没人能欺负你。”
      “咱们走好不好?”慕亦萱哭着道,她不想再卷入纷争。
      静虚宫是白晚天的,唐天歌也是白晚天的,唯一一个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哥哥,无论是罪恶还是正义。
      慕林枫犹豫了起来,定定站在原地,如果一走了之,那么静虚宫岂非完全落入唐天歌手里?他不甘心……不甘心……
      “哥哥……”
      慕林枫望着小妹,犹豫半晌,后叹了一息,点点头道:“好。”
      “咱们走,把一切还给他们。”
      慕林枫又是一怔。
      “那些本来就是她的,你要是不走,我自己走。”
      “好吧。”慕林枫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半世的斗争,却这么轻轻巧巧地放了下来。只因为她讨厌,他便陪着她离开,如果任由她自己离开,只怕没人能照顾好她。
      唐天歌呆了,许久,才缓过神来。他们走了……也好……
      自此静虚宫不再会有权势斗争,却也再没有一个亲人。他心想亦萱,好好生活。

      白晚天挣扎着爬起来。看着他们离开,心中五味杂陈。离开江湖曾是她最向往的事,可是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江湖,她懦弱的妹妹只要想要离开,便有人陪着她护着她,当真令她嫉妒。
      “小晚。”尽管他满嘴鲜血,依然是温柔的目光,温和的语调,有种淡淡的宠溺味道,想要把人融化在里面。
      白晚天凝视着面前这张沧桑的面庞,十一年来梦一场,只是没有想得到,今日竟是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回首前尘,竟是无话可说的凄凉,她想像从前那样伸手摸一摸他的脸,可是终究没有伸出手。
      物是人非,纵是此情依旧,又如何能够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知不觉,泪眼模糊中依稀可见梦里那个少年,那一年的西子湖岸烟柳画桥,薄雾如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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