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骨五分

　　铁面人正打量着老板，老板也在打量铁面人。
　　铁面人忽而笑道：“你就是付远情。”
　　“何以见得？”老板美眸一动，目光流转间风致嫣然。
　　“因为只有你是付远情，这一切才是合理的。”铁面人沉吟道。他早就有此怀疑，可是直到刚刚试出了她的武功才确定下来。
　　“可是我武功露出了破绽？”付远情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道：“我非但没有用本门武功对付你，基本上都没怎么用武。”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确定你就是付远情。你十分熟悉我的武功，但是本派武功素来机密，我师父已死，并且不可能见过你。唯一可能见过你的就是本派现任掌门，失踪已久的卫无意。而当年卫无意前去邀醉居与你在邀醉居的时间相差无几也证明这一点。”

　　老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挑了挑火，淡笑道：“随便你怎么想。”
　　铁面人又道：“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情，不过事情得从十八年前杜如康夫妇在邀醉居外面捡到婴儿说起。因为这孩子的母亲的身份，所以这孩子必须寄养在外面，而一向老实忠厚的杜如康就成了首选。在这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孩子母亲的对手终于查到邀醉居。为了要挟孩子的母亲，他们决定抢走这孩子。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杜如康夫妇因害怕孩子的父母前来寻找就死死护住这个孩子，他们一看自然以为被保护的是杜如康的孩子。所以被抢走的才是真正的杜兰亭，那个见不得人的孩子就留在邀醉居。至于孩子为什么见不得人，乃是因为后来孩子的母亲入了皇帝的后宫，也就是如今陆皇后的死对头德妃，也就是付远情。我说的是么？”
　　老板叹了一口气道：“这或许不过只是你的猜测。”
　　铁面人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又问道：“那我说的是不是？”
　　老板咯咯笑了起来。“我能说不么？你是个聪明人。”
　　铁面人又笑了起来：“所以如今的杜兰亭才是你的女儿，可是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死死盯住被陆府抢去的那个孩子？”

　　老板淡淡道：“只要我对杜兰亭表现出一点点的兴趣，陆修言他们只怕就明白当年抢错了人。只要他们发现当年抢错了人，杜兰亭就时时刻刻有危险。我不关心她才是最好的保护，十八年了莫说看她一眼，我连她的消息也是一点都没有。”
　　铁面人又说道：“可是后来他们还是发现了。”
　　付远情沉吟道：“我实在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铁面人又笑道：“这又得从另一件事说起了。”
　　付远情在听他说，面前的人是她见过思维最为敏捷的男子，只要给他一点点的线索他很快就能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年轻十年，或许就会爱上他，或许当年就不会有那么多荒唐的事情发生了。
　　铁面人道：“当年铁面人有个义兄在陆府当差，陆修言为了笼络这人，就允诺把妹子陆修容嫁给他。可是杜如康给陆府送酒，一来二去就与这这陆修容熟了，并且带着化名为江轻湄的陆修容跑了。从此杜如康的义兄失踪，而杜如康的孩子
　　被带到陆府，这孩子渐渐长大，而且越长越想一个人，陆修言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付远情叹道：“自然是像他那与杜如康私奔的妹子。”
　　铁面人道：“不错。随着陆后和德妃闹得越来越凶，很有可能杜如康之死就是为了带回他的养女。而杜兰亭，很有可能是你此次找我的原因。”
　　付远情淡淡笑道：“不错。”
　　“你想让我带她出陆府？”
　　付远情摇头：“我想让你带她走。”
　　铁面人摇头道：“你知道我不能的。”
　　付远情笑道：“那你喜欢不喜欢他？”
　　铁面人摇头道：“你是知道我不能，也不配。”
　　付远情又说道：“我没问你能不能喜欢，而是问你喜欢不喜欢。”
　　付远情看着他，她看到他眼中的犹豫与哀伤，最后这双眼睛里的光还是渐渐暗淡下去。

　　“倘若不能喜欢，那么是否喜欢就一点也没有意义。我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能改变她跟着我就没有好日子的事实。”铁面人苦笑，杜兰亭嫁给陆紫潇也比嫁给自己好上一万倍。
　　付远情忽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布袋，布袋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付远情把这布袋递给铁面人，轻轻一笑道：“这是我女儿的嫁妆，你不妨看看再决定能不能喜欢她。”
　　铁面人看着她，她却示意他打开布袋。
　　铁面人点了点头，打开布袋的瞬间，他的一颗心瞬间爆炸了一般，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讶，他从没想到他找了许多年的东西会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场合到了自己手中，他看着布袋里的东西瞬间泪流满面，而后仰头望着天空等到泪干了才把头转过来。
　　他由衷感谢她送来这一卷《灭道大典》的总纲，找到它就再也不必担心走火入魔的隐患。
　　这一刻，他再也不必担忧自己走火入魔而暴毙，他觉得他的人生又充满了光彩，一切想要的想爱的都不妨努力争取。
　　“谢谢你。”他真诚地说。
　　“现在你总算应该知道，我熟悉你的武功并非因为卫无意，而是这一卷《灭道大典》。”付远情笑了笑。
　　铁面人问道：“你没练上面的武功？”
　　付远情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本门武功《天心神策》已经足以傲视武林，没必要为了这卷《灭道大典》放弃本门武功。所以，如果我女儿最终嫁的人是你，这就是嫁妆。”
　　铁面人叹道：“你可真是大方。”
　　付远情淡笑道：“大方也是有条件的，亭亭现在陆府，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很快就会对她做出什么。你得保证她的安全，倘若她出了什么事，你当知道我仍会夺回这卷《灭道大典》。”
　　铁面人点头：“她的安全我自会管，可是你不管你女儿么？”
　　付远情淡淡笑道：“倘若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这世上总有数不清的闲事找到你，何况已经有你了我又何必浪费精力？”
　　说完，她就这么走了，她来的时候就像一阵风，走的时候也是。
　　她来的时候铁面人对她还保持警惕，走的时候既然知道她是杜兰亭生母，就莫名多了几分亲切和信赖。
　　她当然不是不管杜兰亭，只是她知道她对杜兰亭表现的越是不在乎，陆修言就认为杜兰亭对她的威胁也就越小，这样也就能更好的保护杜兰亭。

　　她实在是把这些关心都隐藏在不在乎的外表之下，否则又何须以《灭道大典》这么宝贵的东西想送以保证自己女儿的安全？他是了解她的，因为他曾经和她一样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铁面人摸了摸手中的《灭道大典》，长长叹了一息。

　　他匆匆赶去陆府去带回杜兰亭，一路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困扰着他。
　　杜兰亭的母亲是付远情，那她父亲是谁？难道是卫无意？他惊讶地摇了摇头，无论是谁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无论是谁也无法谴责。只是这事会不会和杜如康的死亡有关？
　　付远情又如何得到《灭道大典》？是不是当年她被逐出师门的原因是因为《灭道大典》而不是因为杀死师娘？她实在不像那种会为了自己的情绪而杀人的人。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所以他要去陆府一一找到这些疑问的答案，杜如康的死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陆府。按照慧真的描述，杜如康在临死前岂不就是见了故人？
　　这故人又是谁？义兄？还是这个大舅子陆侯爷？无论如何，在杜如康年轻的岁月里都有一段时间和陆府分不开的。

　　要找到这些答案就必须找到以前知道这些事的人，陆修言既然要把妹子嫁给这位义兄，说明义兄也不是普通人。所以当年只要在陆府的人十之八九都会有印象。
　　铁面人在陆府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终于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大摇大摆从陆府出来。铁面人见此人神态傲慢，对陆府颇有归属感，断定此人呆在陆府许久。铁面人便跟着他，一直跟到他的家。
　　这人刚刚回家，他的孙子就扑到他怀中，拿了一个糖喂给他吃。这人笑嘻嘻地吃了糖，一边摸着孙子的头，一边笑嘻嘻地说好吃。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人板着脸凶神恶煞地从踢开大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小孙子一看到这人的脸直接哇——一声大哭起来，这人就匆匆把小孙子藏到背后，喊媳妇把他带下去。
　　铁面人笑了起来：“别走啊，小娃娃可爱的紧。”说罢还用手指捏了捏小孙子的脸。他不笑尚好，一笑起来小孙子哭的更厉害了。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铁面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小朋友可爱的紧，就想逗他玩玩。”
　　老人家想把小孙子抢了过来，只是铁面人抱在怀里，焉能让他夺得去？铁面人抱着小孩子就往外面走还撂下一句话：“这小孩我抱走玩几天，玩腻了就给你送回来。”
　　“不要！”老人家喊住铁面人，吓得匆匆说道：“有什么就冲我来好了，不要吓唬我孙子。”
　　铁面人笑了笑，一只手抱住小朋友，一只手都弄他，不一会儿小孩子倒是被他弄得笑了起来，只是老人家却看的胆战心惊，唯恐他一个不小心弄死小孙子。
　　“那我问你一些话，你可要老实回答。”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花匠。”
　　“就问问以前的人，不问其他事情。陆修容这个人你知不知道？”
　　老人家摇头：“不……不……不知道。”
　　铁面人叹了一息，从身上拿出个红色的丸子放在小孩子嘴里。对着小孩子笑道：“来吃个糖。”
　　老人家看着小孩子吞下他的“糖”，想死的心都有了。
　　“给他解药，你要问什么我都说还不行么？”
　　“陆修容和他男人的故事。”
　　老人家一怔：“你就要问这个？”
　　“是啊，就是想听听故事。”
　　“这个当年许多人都知道，当年有个厉害的剑客在给陆府当门客，后来这剑客就爱上了三小姐，老爷为了拉拢这剑客就答应把三小姐嫁给他，谁知道三小姐居然和一个送酒的私奔了。”
　　“就这些？”铁面人问，这般叙述和柴辽子所言没多少差别，这两人不可能串通，因而当年的确是如此。
　　铁面人又问：“这剑客叫什么？是不是和送酒的是结拜兄弟？”
　　老人家摇头道：“这我就不记得了。”
　　铁面人料他不敢说谎，就把孩子还给他。他见老人家一脸担忧的神色，就笑了笑道：“那不是毒药，是我捏面人玩的糯米和蜂蜜做的。”
　　老人家站在院子里，看着铁面人大摇大摆走了出去，心中疑惑万分：面人？这人就是铁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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