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梦,又是那个梦,缠绕我十三年的梦。
我见到了娘亲,她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站在那颗夜熏树下,温和地对我笑,下一刻,便被一抹亮寒穿透,鲜血恣意流淌,飞溅在半空,洒落至土地,染红了幽蓝的夜熏叶,染红了我整个视界。
我还看见了爹爹,他抱着娘亲,垂头哭泣,又仰天怒吼,任凭鲜血将他浸透,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我曾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如今却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荡,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却怎么也填不满。
我的心底破了洞,里面生出了无止境的孤独,我得寻个东西,什么都好,只要能填满这份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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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界系列第四卷的番外短篇,后面会进行改动与补充,并入正篇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若水|涟漪 ┃ 配角:冷月 ┃ 其它:

一句话简介: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494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2 文章积分:135,24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百合-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3379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本文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读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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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

作者:殇舞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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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


      乌黑的云层静静地盘旋在半空,蔽去日月,笼罩在这片山崖,终年不散。我站在长满荒草的无月崖头,眼前是看了十余载的光景,还是那般模样,一成不变,令我心生厌倦。

      “殿下,青云宗已被覆灭,相信经了此番,不久殿下便能顺利登临教主之位。”身后传来冷月平淡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悲喜,她一直如此。

      “又死了多少人?”比起她所说的功报,我更想知道这些。

      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在犹豫,片刻后,她回道:“此次毒门损失最大,死了五百,门主也身受重伤。花门一等共损三百余人。”

      “嗯。”我淡淡应道,在心底叹了口气,每次魔教与外交战都会死不少人,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断地厮杀,血流得越多,他们越不愿停止。

      或许她看出了我心里的低沉,换了话头:“殿下,那个女孩醒了。”

      我想起那双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澈眼眸,心里的忧愁顿时消散,对冷月道:“带我去看看罢。”

      ……

      我名唤若水,生在魔教。这个名字是娘亲给我起的,她说望我能如水一般柔和,远离那些争斗杀伐,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

      娘亲虽身处魔教,却有着不适合这里的性子,她的性子太善,不喜那些争斗,也不想我染上血仇,可我并未如娘亲期望的那样,我成了魔教的圣女。

      爹爹说我悟性高,适合修行,便让我练了灵气。我六岁开始修炼,说不上早,但在爹爹的指点下,我的修为长进得很快,这从长老们那惊讶的神色便能看出来。

      爹爹不只是教我修行,还与我讲了不少的事,教内的,教外的,都有。起初都是些新奇的事,后来便尽是些门派斗争,让我感到厌烦,以及一丝恐惧。没错,我对外面是惧怕的,我害怕受伤,也害怕死亡。外面的世界太过残酷,我在教内是万人之上的圣女,可到了外面,便是人人追杀的妖女。

      随着日子的反复,我在这座山崖已然待了十八年,在这十八年里,我习惯了受伤,也见惯了死亡,不知何时,我连害怕的滋味都忆不起了,只剩下心底的荒芜。

      我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踏足外边的世界,直到我听说,长老们要带人攻打青云宗,我才第一次走出这座待了十八年的山崖。

      ……

      我回到圣女殿,遣退守在门外的侍女,冷月跟着我进了卧房,她是爹爹为我选的侍卫,照顾了我十年,少有离身。

      走近床头,掀起帷帐,一个女孩正屈膝跪坐在里面,她的双手被束在背后,嘴里塞着一团布稠,正惊恐地望着我。

      我皱了皱眉,指着她身上的绳子,向冷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冷月微微弯身,平静地道:“她醒来时一直哭喊,我怕她惊扰到其他人,只好如此。”

      我自然知道冷月说的其他人是谁,也明白冷月的用意,只是这般对待一个孩子,让我心里有些不自在。

      我坐在床边,她的身子一边颤抖,一边往后仰,似乎想避开我。正想伸手抚抚她的头,她却侧开,颤得更厉害,我只得放下手,道:“我松开绳子,你不许叫喊,也不许乱跑,听我的,你明白?”

      她缓缓回头,怯怯地看我。她的脸蛋很精致,十分讨喜,不过最令我欢喜的还是那双眸子,清澈透底,只消一眼便教我不能忘。半晌后,她点了点头。

      我将她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又取掉她嘴里的布团。她很安静,没有吵闹,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为她的乖巧感到满意。

      “你起身。”

      她立刻站起身,身子却陡然倾斜,我抓住她的胳膊,她顺势倒在我的怀里。

      “怎么了?”

      她低头,指了指自己的脚踝,那里红了一圈,应是之前的绳子留下的。我细细看了看,只是破了些皮肉,并无大碍。

      “过一阵子便好了。”

      我柔声与她道,声音出奇的温和,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我也会用这般语气说话的么。

      印象中大抵是没有的罢。

      我在心里自嘲一笑,忽然想起她这两天还未经过食,问她:“你饿么?”

      她点头,又摇头。我瞧见她那副怯懦模样,不由地有些想笑,我就这般可怕么。

      “冷月,端些饭菜上来。”
      “是。”冷月应了一声,出去了。

      冷月做事很快,不多时,冷月便端了些饭菜上来。我将她抱下床,放在椅子上,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吃罢。”

      “吃。”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我又说了一遍,语气有些严厉。她猛地哆嗦了一下,慌忙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的吃相到没我想的那般糟糕。虽然有些仓乱,却也说得上细嚼慢咽,看来她的双亲教得不错,可惜,现在只剩她一人了。

      那时我若能再早一些,是不是就能救下她的双亲?还是说我连她也不该救?

      “殿下。”冷月打断我的思忖,“殿下该去议事殿了。”

      “嗯。”我应了一声,又叮嘱女孩:“你在房里待着,不许离开,知道么?”见她点头,我起身离开。

      ……

      议事殿并不远,紧靠着圣女殿,没多久我便到了议事殿的门口。

      踏入殿内,嘈杂的人群顷刻安定下来。我目不斜视地走向大殿正中,随后在空缺的教主席位的下方——圣女席位前坐下。

      我将下方的长老以及各门门主一一扫视,或恭敬,或畏惧,神色不一,却都在对上我目光时低下了头。

      “开始。”

      话音刚落,几位长老便争先恐后地上报,说的无非是关于前几日攻伐青云宗的事。我一一听过,并给了他们回复。

      我娴熟地处理着来自长老和门主们的请奏。看着他们脸上的恭敬与殷切,我不知道这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情感,还是用来虚弄我的佯装。我不去想,也不愿去想,只要他们能做好这副样子便足够了。

      只要,我能完成爹爹的遗命便足够了。

      议事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结束,我从圣女席位上起身,在众人的恭送声中离开。

      我没有直接回圣女殿,而是去了无月崖头。每回议事结束,我都会去那里待上一阵,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冷月了解我的习惯,在半山处停了下来,我一个人走上崖顶。

      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冥渊,冥渊里面有什么,我曾问过爹爹,他说下面是墓,埋了许多尸骸。至于埋了谁的尸骸,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因为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悲伤。

      摇了摇头,我又想起今日的议事。出乎我意料的,长老们并没有提起教主之位的事情。我知道他们一直惦记着这个位置,早在爹爹尚在的时候便惦记着。呵,魔教之主,号令万众,谁不想坐这个位置呢。

      可惜他们蛰伏这么多年,如今爹爹不在了,却留下我这么一个圣女。他们忌惮我的修为,只能以资历尚浅来阻拦我继承爹爹的位置。我并不在意,只要教主之位空着,于我来说,便是一样。

      一阵寒风袭来,我不禁颤了颤,转身沿着山道折回,突然想去看看卧房里的那个女孩。

      ……

      我回了房,里面一片漆黑,点起烛火,才发现女孩已经睡了过去。

      “殿下,我要叫醒她吗?”冷月看了看睡在床上的女孩,向我问道。

      “不必。”我挥了挥袖,“你下去罢。”

      “是。”冷月退了出去,合上房门。

      我再看向床上的女孩,她躺在床铺正中,被褥一角盖在她的肚子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很是有趣。

      我看了一阵,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床里边。随后开始褪去自己的衣衫,正要躺下时,身旁一阵窜动,循声看去,却见她将身体蜷成一团,缩在床角。

      “怎么了?”

      我这一问,她缩得更紧,身子也开始打起颤来。

      我便如此可怕么?

      我平日虽不露喜色,可在她面前,却是和声悦气的,又怎会将她吓成这般?

      见她一直缩在床角,我不由地叹了口气,唤道:“过来。”

      她缓缓地探出头来,睁着那双大眼睛,懦懦地看着我,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明澈透底,在烛火下闪着晶晶亮泽,我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她迟疑地往我这边爬来。我指了指自己的对面,她便坐在了那里,当真聪明。

      “你叫什么名字?”

      她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

      她又摇头。

      “说话。”

      她缩了缩头,怯怯地道:“娘…娘亲说…不…不能告诉…告诉别人名字。”

      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甜甜懦懦的,很舒服。我笑了笑:“你声音这么好听,为何一直摇头?”

      “我……不敢。”

      “为何不敢?”

      她撇开头,不说话。

      我继续问道:“我待你不好吗?”

      她摇摇头:“好。”

      “你既觉得我待你好,又为何怕我?”

      她身子颤了颤,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可,可我看见你杀人了。”

      我立时怔住,我原以为她那时已经昏迷过去的。这算是我疏忽了么?可当时要救她,我只能杀掉那两个人。

      不过她既然看见我杀了人,想来也看到自己的双亲被杀……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这着实有些残酷。

      看着她怯懦的模样,我不禁有些怜悯,却不料她忽然扑在我身上,哭喊出声:“你,你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不许哭。”

      她立刻停住,眼泪也不流了,呆呆地看着我。见到她这幅模样,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不杀你。”

      “睡罢。”

      “嗯。”

      我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僵硬的身子,直到她的呼吸变得沉稳悠畅,我才阖上眼。

      ……

      梦,又是那个梦,缠绕我十三年的梦。

      我见到了娘亲,她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站在那颗夜熏树下,温和地对我笑,下一刻,便被一抹亮寒穿透,鲜血恣意流淌,飞溅在半空,洒落至土地,染红了幽蓝的夜熏叶,染红了我整个视界。

      我还看见了爹爹,他抱着娘亲,垂头哭泣,又仰天怒吼,任凭鲜血将他浸透,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我曾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如今却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荡,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却怎么也填不满。

      ……

      距她在我房里住下已过了半个月,最初的不适早已化作习惯,只是就寝时,她偶尔会在半夜踢开被子,这点我是怎么也适应不了的,除此之外,这半个月倒是过得平静。

      冷月有时会与我说,让我将她送出魔教,她觉得那个女孩对我是百害而无一利。我不以为然,她很听话,也很聪慧,更重要的是,每次回房看到她,我都会觉得心里很是舒服。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

      这天一如往常,我早早地去了议事殿。可在议事结束时,冷月告诉我,说她从卧房里跑了出来。我心里生起罕有的焦虑,不止是怕她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更担忧她被长老们看见。圣女殿虽是我的居所,可除了卧房,其他地方都有侍女,其中混杂了不少长老们的眼目。

      我匆匆忙忙地赶回圣女殿,在路上,我想起冷月曾与我说过,她说要将她送出魔教,我第一次觉得,或许,我确实不该将她留下。

      我来不及多想,因为已经到了卧房门口。我推开房门,见她正低头跪在地上,我暗暗松了口气,冷声道:“我应该说过,不许你擅自踏出房门。”

      “我,我记得。”

      “你既记得,又为何出去?”

      “……我肚子饿。”她抬起头,委屈地看着我。

      她的额上沾了一些黑灰,我又看了看她的衣衫,心里顿时明了,她竟跑到灶房去了。

      “仅此一次。你若再乱跑,可就莫要怪我待你不好了。”

      “嗯。”

      “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

      我原以为自己会将她狠狠训斥一番,或者让冷月将她送出魔教,毕竟她差点坏了我的安排。可当我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时,只觉得心里所有的思绪都消散而去,再也记不起自己的初衷,到得最后,也只是不轻不重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以后饿了,找门外的侍女便是,我会让她们留在门前。”说完,我带着冷月去了长老殿。

      我再没看她,因为我觉得若是多看她几眼,自己便再也难对她狠下心,哪怕日后她真的坏了我的安排。

      ……

      长老殿内,七位长老与五位门主商议着。

      说是商议,其实也只是长老们沆瀣一气引领着议事的走向,几位门主根本没有开口的余地,面对长老们,他们还是太弱势了,自身的修为,教内的地位,都是。

      “殿下,我等已将此次的安排尽数阐明,殿下以为如何?”长老们终于商量好了,向我问道。

      我能从他们眼里看出一丝急迫与忧虑。我知道他们在忧虑什么,他们怕我不肯同意,不肯以身涉险。

      我还知道他们等不及了,他们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修为日渐增长,只能寻思设法地发动战事,让我以圣女的名头,前往参战,以此削弱我的力量。

      所以,他们这次直接选上了万灵殿。

      我与他们不同,我能等,却不想等,我不想再看长老们摆弄诡计,也不想看几位门主和他们门下的弟子白白送死。

      “便依几位长老所言罢。”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他们。

      ……

      这一次魔教并未如往常那般推枯拉朽地取得胜果,毕竟对方是万灵殿,长老们也明白,所以并未显出焦急。

      试探了两次后,三位长老终于决定亲自参战,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开始向魔教倾斜,可当万灵殿后方出现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人时,长老们却慌了神。

      长老们毫不犹豫地带着魔教的人退出万灵山脉,狼狈至极。我虽觉得可惜,却也明白此时并非最好的时机,于是出手帮他们断后。

      ……

      长老们顺利地带着魔教的人回到无月崖,而我没有跟长老们去议事殿,直接回了卧房,她还没睡,正趴在窗前,看着外面。

      近来我一直忙于战事,许久没回圣女殿,也不知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是如何过来的。

      我有时会想,像她这般年岁的孩子,若是在外边,应该还是在双亲的呵护下过着安生的日子。可她却得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孤零一人,与我一般。

      看着她略显呆滞的脸颊,我仿佛又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心里不禁浮起一份怜悯,我轻声唤道:“在想什么?”

      她愣了愣,朝我看来,眼眸依旧黑亮,却多了些什么,迷蒙在眼上,我一时有些看不清了。

      “我想起爹爹,还有娘亲,往常这个日子,他们都会与我一起的。”她低声念着,又抬头问我:“你的爹爹与娘亲呢?”

      爹爹和娘亲么……我忽然明白她眼里多的是什么了,那是思念。我也曾这般思念过,思念我的娘亲,思念我的爹爹,可这么多年下来,那些思念早已被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如今唤醒,却是如此陌生。

      “与你一般。”

      “啊,对,对不起。”她的眼神有些慌乱,惊慌道:“我,我以为你这,这么厉害,娘,娘亲与爹爹都在的。”

      “无妨。”我笑了笑,将她抱回床,道:“我早便忘了。”

      “忘了?怎么能忘了?”

      “过得久了,自然就忘了。”

      “那……那我也会忘吗?我,我不想忘。”

      她盯着我,我能从那双明澈的眸子里读出她的不安与惶恐,我很喜欢她这双眸子,因为不管她在想什么,我一看,便明了。

      “不忘最好。”我轻轻抚着她的头,“你不想忘,便不会忘。”

      “那你……”

      “不说这个。”我打断她的话,取出一瓶玉清散,递与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解释道:“疗伤用的,帮我擦。”

      “哦,啊?”她惊呼一声,又压低了声音:“你受伤了?”

      “怎么?”

      “可我听说,你修为很高,没人伤得了你。”

      “听说?听谁说?”

      她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摆着头,不肯说。不过我也猜得出,毕竟这卧房除了我,便只有冷月能进。只是我不知道冷月为何会与她说起这些。

      “我也是人,自然是会受伤的。说不得哪日,连这性命也一起丢了。”凝睇她那双乌黑的眸子,只觉得越看越欢喜。

      “胡说!”

      “并非胡说。”

      “你那么厉害,怎可能会死?”

      看着她小脸通红的模样,心里蓦地泛起一丝波澜,我靠近她,挑起她的下巴,轻声道:“你……不想我死?”

      她似是被我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她拍掉我的手,转身背对我,软软地道:“你,你救了我,我当然不希望你死。”

      “这样啊。”我收回自己的手,残留在指尖上的温暖,透过肌肤,循着血液,传入心底。

      “转过来,给我擦药。”

      “哦。”

      ……

      清晨,来到议事殿,殿里没了往日的嘈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寂,而比起前几日,长老们的脸上除了忧愁,还多了一份惶恐,因为他们看到了太清门的人。

      经过这些年的杀伐,魔教已然壮大不少,但这也让更多的门派注意到魔教的存在。若是魔教能一步步地慢慢发展,想来今日太清门连魔教是何物也不知晓,毕竟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给他们带来的损失,至今也未能恢复过来。

      长老们太过心急,所以走到了如今的局面,这个不得不将太清门与万灵殿一起灭掉的局面。

      事已至此,长老们一致决定主动出击,我依旧同意了。

      ……

      这次的战事比上一次来得还要短,却异常惨烈。万灵殿与魔教死伤过千,三长老身受重伤,七长老掉进万灵天涧,生死不明,其他长老也都负了些轻伤。

      我则击退了万灵殿殿主和太清门的几位长老,带着活下来的人回到无月崖。

      一切都如我预料。

      长老们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闭关疗伤,他们怕我趁机下手,他们是对的,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这次的战事让魔教损失惨重,不仅仅是那上千弟子,更是一位长老的身亡,不过我并不在意,或者说这更合我的意。

      我把这个结果告诉冷月时,她一句话也没说,或许在她看来,我不死,便不是问题。

      真是难为她了。

      ……

      长老们在闭关疗伤,议事也就耽搁了下来。日子还是那般的过,却再不是我一个人了。但凡空暇我都会与她一起,带她在崖上闲转。对我来说,无月崖哪里都是一样,无论走到何处,抬头都是盘旋不散的乌云。但每回陪她一起,看着她脸上的新奇与欣喜,我觉得,或许这也不坏。

      她最喜欢的是无月崖头,崖头的风很大,也很冷,是那种能透进骨里的冷。每次去那里,我都会抱着她。这次,她指着天上的阴翳,问我:“为何见不着月亮?”

      我笑着告诉她:“被云层遮住了。”

      她又问:“那什么时候能见着月亮呢?”

      什么时候能见着月亮呢?我也不知,我在这崖上待了十八年,不曾见过一次。

      “等云散了就能看见了罢。”

      “那云什么时候会散呢?”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刁钻,尽是些我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问她:“你想看月亮?”

      我习惯了见不到月亮的日子,倒是忘了,她与我不同,以前生在外边的世界,是见过月亮的。

      “月亮很漂亮的,每到十五娘亲和爹爹都会带我一起看。”她地望着天上不断翻涌的乌云,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悲伤:“可爹爹与娘亲都不在了。”

      “你若想看,过些日子,我便带你离开。”

      “当真?你不骗我?”

      “当真,不曾骗你。”

      “那说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就一起去看月亮。”

      “一起?”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软软的声音里透着认真,“我想你在这里也没见过月亮,等我们出去后一起看。”

      我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问道:“为何要与我一起?”

      “因为你待我好。你救了我,又给我擦药,还给我饭吃,晚上与我一起睡,还带我来这里四处游玩。”

      我静静地听她一件件的盘数着,不曾想她竟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于我来说,她列数的这些,不过是些琐事,唯一说得上的救她一事,也不过是我一时心软罢了

      可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眸,我却只得把这些话尽数咽下,随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将她的头压在我的发间。

      “你,你怎么了?”

      我紧紧地抱住她,她温软的呼吸透过发丝打在我的脖颈,感受着从她身体传来的温热,我很想就这么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却又怕自己把她弄疼了。

      “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嗯。”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一个月。时间于我来说,太过漫长,我连尽头都盼不到,可与她一起的这一个月里,我第一次觉得时间有些不够用,我还想再带她四处游玩,哪怕是在这什么也没有的无月崖也好。

      但我知道,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因为长老们出关了。

      “殿下。”

      “怎么了?”听了十年的声音,我不去看也知道是谁。

      “长老们出关了,殿下不去长老殿看看么。”冷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平得没有丝毫起伏,淡得令我心生厌倦。

      “不必。”

      冷月依旧站在原地,我挑了挑眉:“还有事么?”

      “长老们出关,殿下不可再带她在殿外走动了。”

      “呵。”我轻笑了一声,回头看向冷月,她果然还是那个模样,“三长老重伤未愈,七长老生死不明……这么久也没他的消息,多半是死了。至于剩下的五位长老……他们也并非一心,不足为虑。”

      “可……”

      “我会护好她。”见冷月还想说些什么,我不耐地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

      我看着冷月远去,她还是那般,脸是冷的,血也是冷的,唯一一点热度,全都用在了忠心上,可惜不是对我。

      待冷月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转过身,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石,上面泛着碧青光泽,隐隐勾勒出一个“清”字。

      “太清门……”我摩挲着手里的玉石,低声呢喃:“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掐指捏住玉石,指尖一颤,玉石携着破风之势,消失在云层里。

      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它会为无月崖招来什么,明明知道,可我还是做了,心里出奇的平静。

      抬头望去,天上的云层不断地翻涌着,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剧烈,剧烈到仿佛下一刻便要朝两边散开,可我知道,它不会散,它只是在昭示今后的波澜。

      ……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很简单,尽可能的杀掉几位长老,让后面的人少流些血。

      于是伤势未愈的三长老便成了我第一个目标。

      一天后,三长老被人暗杀的消息便在教内传开了,一剑封喉,连出声的机会都不曾有。剩下的几位长老互相猜忌,几位门主心神不定,下面的弟子整日提心吊胆……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看着慌乱的他们,我忽然想起冷月曾与我说过的,她说要辅我登临教主之位,助我一统魔教,平定太始宗派。

      我至今也忘不了她在说这番话时的神情,与平日的淡然有着细微的不同,那是期待与自豪。
      但我却觉得她很蠢。没错,很蠢。

      看看如今的魔教,只是一位长老的身亡,便让他们惊慌至此,所谓的平定太始也不过是个笑话。

      我曾与她说过一次,不过也就那么一次。我说我不想当所谓的教主,也不想统一天下。

      我记不清那是我什么时候说的,一年前?两年前?还是三年前?

      但我确实那么说过,而她的回答我也记很清楚。

      “那是教主的遗命,也是你的责任。我为此而活,你亦是如此。”

      直到今日我也觉得她的回答很可笑,却也为自己感到可悲。

      可笑她竟能说出这般荒谬之言,可悲自己从未被她放在心上。

      我在那时便明白了,冷月信奉的始终只有爹爹的遗命,只有爹爹的救命之恩。

      所以我没有回应。

      我并非憎恨魔教,只是不喜欢这里,不喜这里的一成不变,不喜这里的尔虞我诈,不喜继娘亲之后弃我而去的爹爹,不喜将我当作完成爹爹遗命的道具的冷月,也不喜空虚得如同行尸走肉的自己。

      我打心底不喜欢这里,但也说不上憎恨……或许也有些憎恨罢,毕竟他们害死了我的娘亲。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找了自己喜欢的。

      我又想起那个女孩,甜糯的嗓音,清澈的眸子,暖入心底的笑脸。

      “只要有你就够了。”

      对,只要有她,便足够了。

      ……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五长老,不只是他的修为最低,更因为他一死,剩下的几位长老便彻底散了。

      可我还未来得及下手,冷月便找上了我。

      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我杀三长老的手法,她见过,爹爹教过她。

      “若水。”冷月静静地看着我,她没再唤我殿下,眼里少了一丝淡然,多了一份悲伤。

      “何事?”

      我轻轻抚着怀中女孩的黑发,她听说死了人,害怕得很,这些日子我便一直陪着她,寸步不离,而这会儿她吃了我喂的夜熏丹,那是用夜熏叶制成的丹药,无毒,只会让人睡几个时辰,我不想让她听见这些。

      “你为何要杀三长老?”

      我没有回她。

      她也不在意,继续问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我的手轻轻抖了抖,继续抚着她的黑发,“我以为你也知道。”

      “我知道?我若是知道,便不会让你杀了三长老,也不会让你与那太清门有所勾结。”冷月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淡然,厉声对我喝道:“你这般可对得起老教主?他教你一身本事,不是让你来颠覆魔教的。”

      “如何对不起?爹爹让我为娘亲报仇,让我平定魔教的杀伐。”我顿了顿,继续道:“可害死娘亲的,除了已经死尽的青云宗,还有教内的一些长老。至于平定杀伐……魔教灭了,自然便止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冷月死死地盯着我,恨恨道:“我真后悔那天没跟着你,让你救了她。”

      我一直以为冷月就如她的名字那般,脸是冷的,血是冷的,乃至心也是冷的,却不曾想她也会露出这般丰富的神情。

      “我下定主意,你拦不了我。”

      “你不就是想要走出这座山崖,看看外面的世界吗?等你一统魔教,平定天下,你想去哪里都无人能阻,为何你非要执着于她?”

      “平定天下?”我不禁轻笑一声,“冷月,你何时变得这般愚蠢?”

      “那你便要为了她舍弃所有么?”她似乎没放弃,还想劝我。

      “除了她,我一无所有。”既然如此,那我彻底打散她的奢想便好。

      “你真可怜。”她冷冷地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可怜么?是啊,确实可怜。

      冷月可怜,为了爹爹的遗命,跟了我这么多年,却得知我要覆灭魔教。

      而我,在这山崖里活了十八载,只剩下这幅空壳,唯一想要的,竟是一时心软救下的女孩。我……大概也算是可怜罢。

      只是冷月说错了一点,我所渴望的,并不是外面的世界——虽然我曾经也那么以为。

      正如娘亲给我起的这个名字,若水,如水柔和,似水淡然。

      我在无月崖待了十八年,迎着风吹日晒修行,与长老们勾心斗角,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我失去了一切,如今只剩下这幅空虚的躯壳。我厌了这里的一成不变,我倦了这里的尔虞我诈,我打心底厌恶这样的生活。

      我只想寻个东西,什么都好,只要能填补我内心的空洞,让我能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

      至于魔教,迟早是要灭亡的。早在爹爹死的时候,甚或在娘亲死的那一刻起,这便是注定了的。不是灭在我的手里,就是亡在太清门的剑下。

      而现在,我只用考虑如何保住她的性命,带她离开无月崖。

      ……

      自三长老死后已过了三日。长老们也从最初的慌乱恢复到了平日的镇定,但我知道,他们的心还未平静。

      他们大抵也想到了是我干的,可他们没有证据,也没有把握,只是猜测而已,毕竟他们不信任何人,除了自己。

      我没再对长老们下手,因为我知道冷月不会让我成功的。

      所以我把目标放在了那些门主身上,我尽可能的让他们退出魔教,他们一直为我做事,我不想看着他们为魔教陪葬,但除了与我熟识的花玥,其余四位门主都不愿离开,我这时才想起,他们是爹爹的手下,一心忠于魔教。

      也罢,便随他们罢。

      殿内的侍女们我也全部遣退了,她们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修为都不具有,留下来也是白白送命。

      做完这些,我只需静静等待,等太清门的人,包围这座山崖。

      ……

      后面的日子极为平静,五位长老待在长老殿,四位门主则守在魔教祭坛。偌大的魔教,竟是静得听不见半点人声。

      这是我所期待的,什么都不要变,什么都不要发生,只要等太清门来便好……可我心里却有些不安。

      我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只能陪在她的身边,可就算这样,不安也没有消失。

      日子一天天地过,伴着心里的不安,迎来了我所期待的那天。

      冷月忽然来找了我,自那日谈话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可偏偏在这一天,她冷不防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有话与你说。”冷月淡淡说了一句,不等我多问便转身离去,而她的去向,是无月崖头。

      “你在这里等我。”我与房里的女孩叮嘱一句,快步跟上了冷月。

      冷月走得不快,很快我便追上了她。她察觉到我跟了上来,却一言不发,直到我们走到无月崖顶。

      “你竟真的跟了过来。”冷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倏然一叹。

      “你为什么不离开?”

      “那你又为什么跟过来?”

      “……”我一阵缄默,转口问道:“你还不死心吗?”

      “若我说‘是’呢?”

      “那我劝你还是放弃,你知道的,太清门不会留情。”

      “也对,我倒是忘了太清门的作风。”冷月愣住,却又笑着点了点头。

      我不禁皱了皱眉,眼前的冷月与我印象中的那个冷月,相去甚远。

      “若水。若是在三年前,你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对你再多些关心,你说,你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不。”我没想到她竟还记得这件事,不由愣了愣,随后摇头:“我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三年前的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冷月叹了口气,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投向下方的冥渊,忽然道:“你知道这下边是什么吗?”

      我想起爹爹的话,回道:“是墓。”

      “是墓。”她又问我,“那你知道是谁的墓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隐隐猜到了。

      “你明白的。”冷月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你的娘亲,就埋在下边,你的父亲,也葬在这里。”

      “你想说什么?”我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剑。

      冷月也注意到我的变化,笑了笑,随后抽出她手里的剑,指向我:“若水,教主曾与我说,要我好好地辅佐你,让你成为魔教之主,乃至天下之主。”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没有拔剑,静静地站在原地。

      “是啊,教主说你与夫人一般柔和,我却不以为。若水,你太顽固了。”她看着手里的剑,喃道:“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接下了教主的遗命。”

      “你到底想说什么?”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我加重了语气,再次问道。

      “若水啊若水,你说我愚蠢,可你也天真,天真得无可救药。”

      冷月蓦地笑了,是那种毫不抑制的大笑,她明明笑着,我却从中听到她的悲伤。

      悲伤?冷月是在为谁而悲伤?

      “可凡事总有个终了,你没有完成教主的遗命,便要接受惩罚。”她说着,将手里的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凄然一笑:“而我,亦是如此。”

      “冷月,你……”

      我猛地睁大双眼,鲜血自她的脖颈喷薄而出,溅洒在我的脸上,而我只能愣在原地,看着她缓缓闭上双眼,落下冥渊。

      我木然地摸了摸脸上的血,是热的,她的血……真的不是冷的。

      她陪了我十年,我一直以为她不理解我,原来,我也不曾理解她。

      十年以来,我被内心的孤独所支配,她被爹爹的遗命所束缚。

      我没能在她身上寻到慰藉,她也没能从我身上获得解脱。

      冷月,冷月。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摸着我的头,对我亲昵地笑着。

      冷月,那时是会笑的。

      只是不知何时,我忘了笑,她也再没笑过。

      而我遇见了她,她教会我笑,可冷月,却无人再教她笑。

      冷月,冷月……

      “轰!”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将我从失神中唤醒。看着遍布祭坛上空的人影,我知道,太清门来了。

      我心里再也没了那份不安,因为它已化作恐惧,侵入我的四肢百骸,捏住了我的心脏。

      恐惧,被我忘却了不知多少年的恐惧,再一次从我的心底浮起。

      我调起自己体内的全部灵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圣女殿。

      冷月说我天真得无可救药,她没说错。

      即使到了今日,太清门即将攻入魔教,我竟还抱着千万分之一的希冀,期望冷月能撇下她信奉了十年的遗命,随我一起离开。

      我只因与冷月相处了十年,便天真地以为自己了解她,只因她整天一脸淡漠,便天真地推测她的血与脸一般冷。

      而在今日,我又因自己的天真将她一人留在殿内,跟冷月来了这里。

      我猜错了前者,所以冷月死了,如今我只能祈望自己不会猜错第二次。

      我在心底拼命地祈求,祈求这只是自己的胡想,祈求她一定还待在房里。

      两脚落地,踹开殿门,穿过廊道,来到卧房,而里面……空无一人。

      “涟漪……”

      ……

      乌黑的云层盘旋在半空,蔽去日月,它们剧烈地翻腾着,久久不散。我站在长满荒草的无月崖头,眼前是看了十余载的光景,我却连厌烦也感觉不到。

      回身望去,山路上,半空中,满是人影,有太清门的,也有万灵殿的,还有许多我认不出的,他们浑身鲜血,遍布整个崖头。

      而在他们身后,是燃烧着的熊熊火炎,焚烧着议事殿,又缠上圣女殿,随后吞掉祭坛。火炎,将整个魔教吞噬殆尽。

      我知道,魔教,灭了。

      “妖女,魔教已亡,你也难逃一死。”

      一人喝起,万人呼应。

      呵,妖女么。

      我助他们覆灭魔教,却只落得如此下场。

      我是妖女,可杀了一个无辜女孩的他们,又算是什么呢?

      或许我能砍断他们的手脚,从他们嘴里问出一个结果,或许我能杀光他们所有人,再自己去寻找,可这些,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

      收回目光,看着闭上双眼,安详地躺在我怀里的女孩,我轻轻地笑了——应该是笑着的罢。

      “对不起,我……好像不能带你离开了。”

      她再也没有用那甜糯的声音回我,也没有用那双清澈的眸子看我,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与夜空里的寒风一般冰冷,冷得能刺痛我的身骨,冻结我的血液。

      我抱着她,丢下手中淋满鲜血的剑,一步步地走到崖头,前面是深不见底的冥渊。我从冷月口中确认了,我的爹爹与娘亲都葬在这下面。

      而我,也将埋在这里。

      一切,就此结束罢。

      一步迈出,脚下忽然失去实感,我抱紧怀中的女孩。

      崖壁飞快地向上延伸,寒气不断地拍打着我的脸颊。

      真冷。

      但至少在这最后,她还是陪在我身边的。

      脸颊滑下一抹冰凉,我知道,那是泪,是我的眼泪。

      眼泪,我曾以为它们早已随着娘亲的死而干涸。而今,它们又从我心底冒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它们堆集在我的眼眶,很快被寒风凝结成霜,冰封了我的视界。

      寒意袭来,意识也变得模糊,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片段,全是与她一起的片段。

      “你也是要来杀我的么?”救下她时,她躲在墙角怯怯地看我;

      “你这么厉害,怎可能会死?”擦药时,她红着小脸与我争执;

      “娘亲……不要丢下涟漪……”睡觉时,她抱着我的胳膊不断颤抖;

      “那说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就一起去看月亮。”

      还有在无月崖头,她用清澈的眸子看着我,甜糯的语调在我心底不断地回荡,直到此刻。

      我猛然转醒,眼泪依旧流淌,奔流不止。

      两边还是崖壁,无止境地向上延伸,在淡弱的光芒中泛着灰黑。

      光?

      我抬头,向上看去。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充盈着微弱却刺眼的白芒。

      微微睁了睁眼,我似乎看到,

      乌云,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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