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里的流年

　　触手的瞬间，如他所想，发丝幼软光滑，像小孩子一般，只是，下一瞬，他感受到她整个人因他的动作僵硬。
　　因为这僵硬，王巍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收回手，对安然露出温暖的笑容:“我刚刚看到你，就想起我妹妹，忍不住想揉一下。”
　　动作和回话都流畅至极，就仿佛这突兀的动作只是情之所至，没有其他的意思，弥漫在周围的尴尬消弭。
　　安然淡笑一声:“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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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正宏见顾洵没吃几口就放下勺子，瞪大眼:“卧槽，顾校花今天吃这么少，是要减肥么……减肥不早说，你这样衬托得我食量巨大……我就不该跟你坐在一起。”
　　“手疼。”顾洵用另一只手支下巴，露出一个郁闷的表情。
　　“看来你今天真的受了‘重伤’啊。”李正宏鄙视他，“看到你如此弱柳扶风，以后还有人给你递情书？跟你谈恋爱就像搞百合……”
　　“既然你这么说了……”顾洵朝他微微一笑，用筷子戳了块肉，“那我还是吃吧。”
　　李正宏看到顾洵吃肉就汗毛倒竖，赶紧道歉，“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叫你顾校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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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食堂，林宜玉像是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没出来，憋的脸通红。
　　“什么事，说吧。”
　　“那个……王巍坤……怎么回事？”林宜玉终于把话吐出来，“他不会喜欢你吧……”
　　“就摸一下头而已。”
　　林宜玉:“可、可是他今早还给你送早餐……”
　　安然不说话，在林宜玉看不见的角度，眉头拧起一点。
　　林宜玉忍了忍，还是说:“我感觉他对很多女生都太好了……所以传闻……嗯……”她努力想着措辞。
　　“你不喜欢他么？”安然突然问。
　　林宜玉小心翼翼看安然一眼。“不是不喜欢，就是感觉他跟你不合适。”
　　安然笑了笑，到岔路口，两人分别，安然是走读生，没有床位，中午只能呆在教室。
　　去教室的路上，安然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收别人的东西，本来还想提早餐的事情，结果看王巍坤不以为意就像忘了一样，贸然提出来又显得太过计较，就没说，以后应该不会再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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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下课，安然在路口处停顿了一下，拐去了“四林街的私语”。
　　店里有两个人，暖灯照耀，音符流淌，一个小男孩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写作业，时不时跟赵曼琴交谈。
　　这男孩安然认识，赵阿姨叫他“浩浩”，安然来店里的时候总能遇见他。
　　“浩浩，你们期末考试是什么时候？”赵曼琴问。
　　“下星期二！”浩浩抬起头嘚瑟，“考完了我就可以尽情地玩啦！”
　　赵曼琴给他泼了盆凉水。“先把你的作业写了。”
　　“期末考试之前的作业怎么这么多？”浩浩抱怨了几句，又低下头继续写，“今天晚上写完，周六日就不用写了。”
　　赵曼琴无奈。“你可真的是，非要一晚上把作业做完，你今晚是不是打算写到关门。”
　　“我写作业很快的，在学校就写了很多，估计9点半写完。”
　　“晚上我先把你送回家吧，这个点不安全。”
　　“谢谢阿姨。”浩浩很可怜样子，“我也不想老来麻烦你，家里就我和哥哥，他每天回来得那么晚，我一个在家好无聊。”
　　赵曼琴捏捏他的脸。“店里就我一人，阿姨也无聊，你过来活跃气氛也挺好。”
　　“阿姨你太好了！”
　　“你快写吧，我不打扰你了……咦……有人来了……是然然啊……过来坐吧。”
　　安然在她们旁边坐下。“阿姨，店里还有什么小吃么？”
　　“大部分都卖完了，我去看看。”
　　赵曼琴离开，浩浩顿时不说话了。
　　安然看着浩浩。
　　浩浩写得无比刻苦，好像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界，看不到其他人。
　　安然笑了笑。
　　浩浩不喜欢她，她知道。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也很莫名其妙。
　　最开始安然以为浩浩是赵曼琴的儿子，后来听到浩浩叫赵曼琴阿姨以后，才知道误会了。
　　“他是我同乡的孩子。”赵曼琴回答她。
　　同乡的孩子，几乎一天到晚待在店里，也没见过他的爸妈。
　　“你爸妈呢？怎么看你一天到晚都在这，他们不担心么？”
　　不久以后安然忍不住问。
　　男孩顿了顿:“我没妈妈。”
　　安然沉默，刚要说话。
　　“不用觉得抱歉，这没什么。”
　　男孩没有给安然说话的时间，紧接着又说，“我跟赵阿姨很熟，再说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熟？
　　有什么好担心？
　　安然很疑惑。
　　为什么不担心呢？妈妈就总怕弟弟出去玩会出事，大城市人流复杂，路线也错综复杂，跟小乡镇可不一样，指不定哪天一出门就回不来了。
　　“我跟哥哥一起住，他上高中，才没空管我。”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疑惑，男孩好心解答。
　　说起哥哥时，男孩的脸上布满了自得与骄傲。
　　这个表情安然很熟悉，曾几何时，弟弟对着其他人说起她这个姐姐也是这副表情。
　　可现在不会了。
　　来了A市以后，安然觉得安承承有点奇怪，他从不出去玩，而且有时候神情阴郁得不像一个小孩。
　　为什么？
　　安然很少接触小孩，特别是男孩。
　　小时候住在奶奶家，身边都是女孩，她要照顾奶奶，也很少找她们玩。
　　后来，安然去了各个亲戚家住，孩子很少——大部分年轻人去城市打工，把孩子也带走了，留下来的人都固定在一起玩，安然很难融入。
　　她也不能总跑出去，亲戚们希望她待在家认真学习，安然尽量不给他们惹麻烦。
　　——比如从不提出去玩，吃饭不吃多，不夹他们喜欢的菜，在家帮她们打扫卫生，整理房子，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整齐不能乱放，免得侵占了家里的地方等等。
　　还有，成绩要好，如果家里有比她小的孩子，也可以帮助辅导。除此之外，还能让亲戚们在聊天提到她时，骄傲地说:那个成绩很好的安然是我带的。
　　——成绩好是她的价值所在。
　　安然一直在别人的标准下做事。
　　她其实不太了解小孩。
　　但或许是因为这一点，她总会注意浩浩。
　　“你哥哥会管教你么？”安然问。
　　弟弟经常闹出事要妈妈去处理，但妈妈对此不以为意，她觉得这不过是淘气，是善于打破规则，不唯唯诺诺的表现。
　　“不会。”男孩理所当然。
　　“你做错事了怎么办？”
　　“我能做错什么事？”男孩开始觉得莫名其妙。
　　这姐姐瞧着挺冷淡，怎么这么自来熟？
　　他想起第一次见这个小姐姐时她的样子，又加深了她莫名其妙的印象，不太想跟她说话。
　　可她好像很有聊兴。
　　“你会虐待动物么？”
　　“不会。”
　　“你见过有小朋友虐待动物么？”
　　“没有。”
　　“你会在学校打架么？”
　　“没事打什么架？”
　　“你有报兴趣班么？”
　　“没有。”
　　“为什么？”
　　“报兴趣班干嘛我又不喜欢。”
　　“你成绩怎么样……”
　　“……”
　　“你会……”
　　“……”
　　这个莫名其妙的姐姐想干什么？
　　他跟她很熟么？
　　问的都是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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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眼前的姐姐把赵阿姨支走，浩浩赶紧低头认真琢磨作业该怎么写……刚刚思路到哪里了……哦哦……应该是这么做的……长加宽乘……那么阴影面积是……
　　“你快要期末考试了是么？”
　　听到安然的问题，浩浩内心很崩溃，怎么又开始问了，她有完没完，难道她没察觉自己很忙么？
　　“是。”言简意赅，不多说一个字。
　　“你怕考砸么？”
　　浩浩:“……”乌鸦嘴。
　　浩浩忍不住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考砸？”
　　安然:“不知道，我只是说如果。”
　　“……”浩浩，“考砸就考砸呗，下次考好就行。”
　　“那你小升初的考试考砸了怎么办？”
　　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这样下去是不是要问他高考考砸了怎么办。
　　“远着呢，不知道。”浩浩爱理不理。
　　“然然，现在还有关东煮你要么？”赵曼琴的声音传来。
　　浩浩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要，随便3串。”
　　其实安然知道浩浩不想理她，但是她却很开心，甚至浩浩越觉得她莫名奇妙，她就越开心。
　　临走的时候，安然跟浩浩说了声拜拜，于是他像是被雷劈的表情让安然走出去的脚步都轻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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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浩浩无比心塞地走回家。
　　一回家就对着哥哥忍不住吐槽:“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姐姐你还记得么，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跟你同校的，她今天又来了。”
　　“她怎么了？”
　　浩浩:“她又问我莫名其妙的问题，还诅咒我考试考砸。”
　　“那就不让她如愿好了。”
　　“砰”的一声，浩浩气得关门。“你竟然不帮我说话！”
　　浩浩在房间等了一会，结果听到哥哥轻飘飘又来一句话——
　　“用实力堵住别人的嘴才是硬道理。”
　　浩浩觉得他小小年纪要高血压了……
　　怎么办？不想要这个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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