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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0
［在松本润的记忆中，她始终热爱着手中画笔。］
很久以后，松润想起青木良。
想起因为自己莫名愤怒，所以爆发的，毫无立场的一方争吵。
“良桑，你在浪费自己的天分。”
“你知道这是多么令人惋惜的事情吗？！”
“翔桑难道不会阻止你吗？！”
……
……
然后，然后。
还没学会如何妥善表达温柔的二十代松本润，在并不清楚当时青木良遭遇如何的那一刻，轻轻击溃了她。
2011年7月1日。
樱井翔没有等来本应按计划返回都内的良。
他接到地址显示京都的座机来电，细长电线联通另一端，她音色暗哑，说不小心跌入水塘，随身携带俱泡了个透顶，无法再用。
飓风几乎要撕扯碎樱井翔的心。
连连追问人是否无恙，背光走廊尽头便是要录制的现场。
掩住口鼻都显刻意的当下，潜意识丢了安排就想奔去。似要目眦尽裂般回望，却又见满座嘉宾大物，咬牙切齿便是挫骨扬灰都抽身不得。
所有他握着的，尽需百倍偿。
“我自己爬出来的，没有呛住。”
轻描淡写的始作俑者偏又像孩童淘了气，全然没顾他惊骇焦灼，自顾笑的毫无心肺。
“小翔不要害怕。”
痛意从末梢神经终于传达到中枢，樱井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被A4纸锋利边缘划破。
鲜红色洇湿一角，血珠又汇聚着要向地板坠落。
［滴答————］
［滴————答————］
“樱井桑，您准备好了吗？”
他迅速抹掉了血渍。
手帕很快压在掌心，理智又一次驱赶感情，眼睛飞速闭合再转为睁开…两个呼吸之间，只剩通讯挂断前，必须要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在京都等……”
“对了，我的新任命，争取到人事部课长位置啦～”
［这场坠水，也许不是意外。］
她定然又独自经历了场战争，听命运嘲弄逼迫。这过程被一句“失足跌落”草草概括，结局伸展晾晒到阳光下，是并没有从这世间逃跑。
樱井翔已经不能再去深究了。
……
……
青木良的身体像真好彻底了，后续既没有高烧，也没有引发肺炎。
挂断电话当时自己利利索索换好干净衣服，重新买车票返回都内，连那天晚饭都顺道在超市备了足够一周的食材。
——等樱井从电梯夺门而出，跌撞进家，迎接他的便是热腾腾饭桌。
还有点心二三。
西服扣子奔跑中拽掉了一个，衬衫湿漉漉贴着，还要承接发稍成串汗水。这样惊慌失措的樱井翔，失去所有万人仰慕光辉，只像离水的鱼，大口大口费力喘息，身体从脚趾关节蔓延战栗，不敢再向前。
连一步都不敢再向前。
三个半月，110天，2640小时。
“欢迎回来。”
有个人走向他。
眉眼俱垂着，神色浅淡飘摇。
用她的心跳，轻轻拥住他。
“我回来了，翔君。”
［就算要下地狱，也一起走吧。］
樱井翔环抱着他失而复得的爱人，终于将那句焊刻在每一寸骨骼里的脆弱念白，连带血液淅淅沥沥滚落。
它曾被挂在救援飞机的羽翼上，云层翻来覆去揪扯都未掀落；它曾攀附在ICU呼吸机的胶管上，应和着生命的频率忽强又忽弱；它曾停留在实家院子里的樱花树上，随她日日抬头望花开又花落……
“谢谢你愿意回来。”
［无论是3月11号，还是今天。］
小良。
谢谢你愿意活着。
……
……
青木良返岗调到人事部的第一个休息日，理所应当贡献给部门欢迎会。
背地里的议论不管如何多，在她面前所有人也都得笑着举杯，按入社年份资历轮着再自我介绍，规规矩矩嘴巴管好，没谁敢嚼一句舌头。
像“29岁的女怪物”，像“谁敢娶她这种说不清的”。
进入社会7年，良从头到尾滴酒未沾，保持绝对清醒的次数，寥寥无几。
今天就算一个。
但总归闹到了凌晨1点半，小街道里举目四望都冷清许多。
翔君和新接洽剧本的导演吃饭，现在续摊到酒馆，似乎又被引荐了别的前辈。
一时半会更到不了家。
她没叫车，在属下参差不齐醉意十足的道别声里缓缓步行。
经过24小时连锁便利店，光线过度明亮，招牌是11年前青木良最熟悉的。
进去买了罐啤酒，索性席地倚靠台阶自酌。穿多西裤总习惯性插.兜，一时怔神，右臂曲着呆了会，便隐隐捉到些刺痛。
诊断书上恢复尚可的右侧上肢，却不再适合高强度损耗，不再适合精密绘图。
［长时间集中精力便会开始疼痛，然后是颤抖。也许随时间复健能够恢复，但用力过度便可能影响以后几十年日常，甚至一次又一次习惯性脱臼。］
五月复查就知道了现状。在灾难骤然而至时，她一定曾用习惯性的右用手，先去承受了伤害。
没过多挣扎什么，青木良轻轻松松就做了抉择。
何必呢？
何必呢。
再折腾自己，再加倍折腾樱井翔。
用原本准备砸开设计部的积蓄，她侧身砸开了人事部。京都房子首付没了，工程部那些人脉也舍去不少。最后返岗入职，竟像真的处心积虑，在都内总部给自己选了个养老的好去处。
不怪闲言碎语讲，青木课长仗着在F岛受的伤，理直气壮离开施工现场部门；又八面玲珑靠喝出来的本事，顺着上面的毛把自己送进办公室，再不用风吹日晒。
可谓从地下到天上了。
既没人事相关毕业学历，又没从事系统培训工作经验，妥妥可以在身上贴“空降”二字的青木课长，认为他们说的很对。
喝空最后一口酒，金属罐被抛掷弧线。
“小翔，我不画了，我这辈子都不画了。”
从京都返回东京那天，良向樱井告知自己的决定。
已经放弃设计部的过去完成时决定。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一下又一下亲吻她的眼睑。
只是始终牵着她的手。
“铛——”
易拉罐准确抛落。
……
夜风起了，青木良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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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切慢慢都会串起来，大家不要着急。都会有答案，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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