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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青木良最能拿出手的学科是数学和物理，算上不中用的，大概也包括绘画。
所以在她和老师，母亲做升学谈话，表示自己要进入建筑系时，并没有面临什么反对。下一刻，便是响雷丢在脚前。
“我会去参加东京工业大学的招录。”
她选择了东京。
几乎是被人抽去脊骨，返回家里的母亲歪靠廊柱，闭着双目不去看大女儿一眼。
未满18岁的良以为这是懦弱。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就待在东京某处阴暗角落，甚至早化作碎末飘散，连安居之处都没有。］
这样的现实里，为什么她不能去东京？！
青木良要昂首挺胸的去，要让他或许还徘徊的灵魂眼睁睁看着她去！
“你难道不厌恶东京吗？姐姐。”
平成十一年的尾巴，是良参加全国统考前最后一个月。青木蕴抱着妹妹爬过九十九阶，为青木良求了御守。
他不理解她，却支持她。
“应该比小蕴还要讨厌的多吧。”
存放在教室的书籍都要搬回来，良本就狭窄的房间更显得无法动弹，平日里脚步重些都只觉地板快要断裂。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只是四年而已。”
她的一生还远远看不到头，区区四年，又有什么大不了。
多么狂妄，无所畏用着“永远”这样的词汇，轻巧张嘴就是断言“一生”。良的母亲并不能去阻止自己的孩子，因为此刻这个看上去年轻而意气风发的少女，周身是用尖刺伪装的愤怒与委屈。
——而她，给不了青木良理由，更给不了答案。
“良，你是青木家的孩子。是被西狩家除名，再没有一丝关系的孩子。”
“记住我的话。”
可此刻里，母亲意味不明言辞也好，无可奈何复杂神色也好，统统只被压缩成不起眼记忆，打包在青木良的行李里，随她去往东京。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良鬓上起了霜，找回少时破旧背囊，才读懂这话中的沉重和爱意。］
……
……
三年，三年。
被赶出那里已经过去三年。
可以说，良在东京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围绕着一个词——“泡沫经济”。
而那个男人，既是这场危机里的投机者，最后也葬送在这场危机最后的怒火下。
讽刺至极。
青木良并不关心进入新纪元的首都究竟焕发了怎样的生机，也不关心总结惨痛教训的陈词滥调。
她被减免了学费，顺利拿到学校允许打工的证明。在参与完第一次专业导师和同门的见面会后，背着包开始找兼职。
东工大坐落目黑区，鼎鼎有名的政治富人区，在这里兼职的时薪自然可观。但良一开始便没做打算，直接预估好交通费，乘电车去了西边的世田谷区。
住宅更多的世田谷，各种店铺需求也就更大。因为年龄，学业规定目前只能上白班和固定时间的良，在推开第四家贴有“招收兼职”的玻璃门后，终于找到了人生第一份工作——连锁便利店新开在高档小区的分部，需要帮手。
学校招牌功不可没。
通过电话联系的负责人刷卡带着青木良进了小区，学生证和学校证明同样在安保那里过了一遍。在被问过几个简单外语问题后，良成为这家新店周二，周六，周日白班的一员。
费用够度日了。
作为大一新生，青木良能拿到允许打工的证明并不容易，而在学校里的兼职因为和同学接触太多也没有被考虑。除开大量公共课与专业课，白天仅剩的几个空闲，全部贡献给了东京交通还有便利店兼职。
“就这样你还能把作业都完成？？？”
开学分配专业导师后数次抓人无果的同门师兄中村，简直要跪给这个“珍稀”小师妹了。
良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拿出对待难缠客人的办法，对着师兄微笑。又不露痕迹瞥了眼手表：快赶不上电车了。
“行行，你去吧去吧。导师飞国外开会前嘱咐我多照顾你，有事打电话。”
比个接听的姿势，就见师妹猛地深深鞠躬，飞奔弹了出去。
“啧，不得了的拼劲儿呀。”
他可算是有点懂了点几年没收过女孩子的老师，为什么要了这个从地方来的小家伙。
青木良在便利店做得很顺利，她话不多，性格却是温柔爱笑的样子；擅长整理，计算价格速度有时比扫货码还快。到放暑假的时候，确定良不回家，店长便同她商量每天都来兼职。
繁重的作图和运算作业都变成了在电车上或者熬夜完成，所幸小区内有相当一部分客人趁着孩子假期，也选择了休假举家外出避暑，她的工作量骤减，甚至会出现可以发呆的空闲。
店长不知哪天就默许了青木良可以在没有客人的时候稍稍休息下，反正总公司的监控器也只是固定看着收银台的有限区域而已。而良的休息方式，就是在心里默算公式，代入她记住的数据，大脑简单构图。
还要随时听着玻璃门，一气呵成弯腰鞠躬“欢迎光临”。
——大热天带如此毛线帽的人，她一个北方冰天雪地来的人，也是没见过。
刚进店的年轻顾客只留给良走向货架的背影：溜肩，屈背，大T恤几乎能塞下两个人，步子也完全抬不起来，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顶相当嘻哈的黑色毛线帽。
没睡醒，或者喝多了。
青木良也不感兴趣，看那人要转过身来付款，自然的收回视线，安心等待。
“您的东西。”
眼睛很大，下巴很尖，黑眼圈更堪称硕大的男孩在和良打照面的同时迟疑了下，依她看来是在犯困。第一下没接住塑料袋，青木良又往他那里伸，总算帮忙挂到弯偏方位的对方手指上。
“欢迎下次光临。”
暑假转眼就去了一半，除开体重变化，良觉得自己的日子还是寡味平淡。当忙已经成为日常，自然也没了让平白让心起波澜的威力。
又见过两三次那个偶像男孩，是的，青木良在给音像店给弟弟买CD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宣传海报。衣着一相比较，转几天又见到真人，立刻就眼熟外加对上号。
［难怪得戴帽子，偶像就要无视天气季节啊~］
良过去喜欢过KK，也犯过少女心，去看演唱会。可现在自己人生丧到支离破碎，别说旁的，连喜欢“青木良”这个人，都是负荷太重，超载运行。
要真是按照她看过的哪本书里写的人在某个阶段已经死去，接下来都是行.尸.走.肉活着，那最鲜活的青木良，必定早就消失在四年前了。
如今她最多只算为母亲那句“这个家，以后得靠你撑着”而努力折腾自己。
店里另一个兼职店员是上午班，接下来一周要准备考试，需要请假。店长先将良调到上午，下午准备自己来。
上午班自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售卖早餐，青木良计算快，和另一个负责取物的新手搭配也没耽误什么事。工作三天见了偶像男孩樱井翔三次，哦对了，她还多知道了一样他的名字，以及每天早上必定湿着头发，基本固定时间来买固定早点。
大概家里人都出去度假了吧？
正扫着最后一件货品价码，有些走神的良已经先报出心算的价格。
“抱歉。”
后退一步，她弯下腰，想起妹妹还从没有去任何地方旅行过。
“没关系。”
樱井翔也意识到了对面安静纤瘦的姑娘，已经把自己今天买的十几样零碎东西在扫码前通通算了出来。
他也可以做到，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里需要道歉。
但真要刻意说破，未免更失礼。甚至会因为在收银台前停留过久，而被店长谁看到，给她真正带来麻烦。
所以翔君只是哑着嗓子，然后冲女孩点了点头。
这样额外点头的致意，就如此奇怪而又绅士地保留了下来。到九月正式开学前，恢复下午班的青木良没再见过樱井翔几次，却莫名成为“点头之交”，就连某天她上班遇到他步行到小区外等车，擦肩而过都收到对方一个问候动作。
［真是教养极好的人家培养出来的优质孩子。］
匆匆感概迅速被新的制图作业覆盖，导师虽然也夸她能吃苦，但没有生出任何疼惜之心，反而用尽压榨之力，直叫良连梦里都没停止脑海建模。
“你是个有灵气的孩子。”
刚刚迈进四十门槛的导师，近几年名头很响，国内国外的奖基本拿了大半。为人方正，古板程度几乎是花甲水平。
“有灵气”这三个字评价很高了，在青木良眼里，属于不敢接不好意思认的级别。唯有更任劳任怨，再把兼职空出来的钱寄回家里，才切实高兴了些。
高兴的姑娘背着鼓囊囊双肩包，小跑着如往常兼职。进入冬天时间就溜得飞快，樱井翔两个月里第一次下午没课没行程可以休息，抬脸瞥见像是背了个白色烟囱的女孩，走一步，跳两步，马上要消失在眼前。
“诶？学画画的吗？”
困意涌上来，想想自己没什么要买的，他按按肩膀，向家的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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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真的挺喜欢要写的这个思路的。希望有人看啊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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