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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
混沌之中,我感觉身体失重,呼吸也很不顺畅,被逼得猛地睁眼,就像从梦魇中挣出来,分不清真假,很不好受,耳边呼啸的风声带着冰凉的温度冲击身体和脸。
这感觉我熟悉——是高空下坠的标配了。
我的意识一下子从混沌之间拔出来,身体猛地紧绷,眼前飞速倒退的山壁和身周广袤的山岭。
你在梦里自由落体,醒来发现自己真的在自由落体,生活就是这么有趣。
心跳迅速加剧,这速度太酸爽了,一切都在一瞬之间。
手脚竭力收紧,身体肌肉条件反射地绷起,我不知道这样的自我保护在这种高空下坠中有没有用,一切只是出于本能。如果胖子知道了,肯定会说:“有屁用,让你落地的时候别摔太碎么?”
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许多念头飞转,想着如果这么摔死了,是不是不太体面,又想起很多面孔,最后那双冷静深邃的眼定格在脑海里。
“嗵——哗——”
巨大的水花被我砸得四散扬起。
我摔进了水里,后背被水面一下子拦住,没有预料之中摔在地上的猝然猛击,而是狠狠地减了速而后继续向下。
幸而入水之前猛吸了一口气,被水面接住的那一下子的大力缓冲让我又没忍住呼出去半口气,惯性让我直接沉下去几米,好在这水不浅,我没有被拍死在水面也没有被拍死在水底。
水有点凉,没入水中的一刹那,身周带起大大小小无数细碎的水泡,随后露在衣服外的手臂和脸、脖颈、全身的衣物都被水包裹住。
从昏迷中醒来、失重下坠、沉在水里,一气呵成,头疼欲裂。
我集中精神不让自己把肺里的空气吐出,努力控制自己的手脚。
身体的平衡和控制感迅速回来,我在水里睁开眼,水并不浑浊,月光照下来,光线有些暗。
手脚活动着想划水上浮,却觉得我沉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这才发现肩上竟还背着一个大包,连忙先取背包。背包却不知谁弄的,扣带都系得规规矩矩。
哪个坑货?系安全带也他妈没你这么仔细!
我的位置大概是水下三米多,一切在水里都是放缓的,周围安静,耳朵里只有闷闷的咕咕水声。肺里的氧气撑不了太久,顾不得别的,双腿踩水试图上浮,至少也不能再沉下去。
双手一边抽出空隙划水维持平衡,一边在水中昏暗的光线下解那些背包扣带。
刀不在身上,黑眼镜当时教过我解各种绳扣,但这种情况下真是发挥不出来。
我根本不知道这背包长什么样,只能边扯背带边找扣带,找到一个解开一个,但实在太慢,鬼知道这破玩意儿有几个扣带,背包挺大,里面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沉甸甸,不解开我几乎浮不上去。
这真是在老子身上绑了个锚。我怀疑包里装的是石头,有人真情实感地想搞死小爷。
水里混沌而安静,我不上不下地在水里独自折腾。
忽然感觉有人在水中靠近,我抬头下意识回看,身体在水中旋了大半圈面对来人,现在有人想害我的话,我基本没法抵抗。
明朗的山间月光透过水面照下来,到我身边时已经很暗了,我看出对方是个男人,身形模糊,他在水下速度很快,迅速到我身边,我一回身,在水里刚好和他面对面几乎贴着胸膛。
他一手伸过来绕到我腰间携着我踩水上浮,手臂很有力,另一手顺着我背包肩带一路摸索,挨个解开扣带,刚才跟跳伞绳一样纷乱的扣带在他手里轻易破解。
他手一路从我胸口找到腰前,很快把所有背包扣带都解开了。
我轻轻抓着他手臂借力,残存的理智告诉我,作为溺水的人,不能死死抓着救自己的人,否则要么被人家踹开淹死,要么一起淹死。
我跟着他在水里一边向上浮一边转头看他,影影绰绰的光线里,是小哥熟悉的侧脸,我心里一下子放松下来。
小哥手臂托着我带着我浮上水面,从水里一下子冲出,水从我头发上贴着流下,这一幕不知道像不像洗发水广告。
他也浮出来,没松手,一手托着我腰一手把背包从我肩膀上取下来,仰面带着我和背包往岸边划去。
被他拦腰托着,我手脚因为突然放松而感到发软,只能在水里靠着他,肩膀浮出来大口呼吸空气,肺里一下子扩张开,脑袋嗡嗡的一片空白。
看过去,我应该是从湖边的山崖上掉下来,掉在这山谷的湖里,湖面广阔宁静,月光明朗,照在山谷内,山间林木葱郁,茂密灌木和高大乔木把山体和地面铺盖着。
其实是个春游的好地方,但我实在找不到春游的心情。
小哥带着我游了一段,充足的氧气渐渐从肺里传输到四肢百骸,身体终于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我才反应过来,我是会游泳的。
有点不好意思地拍拍他手臂示意,他会意后稍稍松开我,我腿在水里蹬了几下,回身试着游了两下,还可以,冲他点点头,但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
他看我动作,知道是恢复过来了,也在水里灵巧转身,手里带着背包,保持速度和我并肩往岸上游。
谁也没说话,沉默着一起游上了岸,一上岸我就顺着水趴在岸上的细碎石滩上歇着,一步也多走不动,大概很像被浪拍上来的死鱼。
小哥一到浅水处岸边就站起来,把背包甩到岸上,伸手一捋头发上的水,轻轻甩甩头。
我趴在浅水岸边着看他,这才是洗发水广告。
“天真,几天不见变美人鱼了?”
我扭头一看,胖子也来了,背包一甩,得得瑟瑟地过来绕着我看,伸手在我身上按了按,检查我骨头。
没劲儿跟胖子扯皮,我趴着哼哼几声,缓了一会儿才起来,身上衣服湿透,小哥已经换了衣服,头发上还湿着,坐在岸旁大石头上观察山谷和湖边。
胖子把我扶起来,嘿嘿一笑:“天真,刺不刺激?惊不惊喜?”
我缓过劲儿来,脑子开始转,昏迷之前我在杭州旧房子里,胖子和小哥都在雨村。
每次用蛇毒的时候我都会确认环境安全,虽然已经几乎不再用这种方法寻找信息,但最近的一些事有些卷土重来的苗头,只能再重拾老办法。
一般昏迷的时间是十小时之内,在剧烈头痛里失去意识,醒来就能恢复正常,这次不知道怎么搞的,大概有人撬了我家门,把我扛到这儿从山上扔下来了。
“怎么回事儿?你干的?”我问胖子。
胖子看看小哥,凑过来搂着我肩膀说:“我可没这么顽皮,天真,有人说让小哥来这儿等你,没想到你从天上来的,出场够炸裂啊你。”
我很疑惑:“我在杭州睡觉,一醒来就在天上,醒来不到三秒就掉水里,一分钟后就被小哥抱上来,你觉得这是我主动选择的出场方式么?”
胖子啧啧两声:“我们也不知道,电话打到雨村,声音和号码都查不出,想着不能放你鸽子,说不定是你给我俩惊喜呢,深山趴体、狂野之夜什么的,没想到一来就是下水捞你。”
我很纳闷:“电话?怎么说的?这是哪?你们进山谁也没看见?”
胖子一摊手:“电话里就说了地址坐标还有时间,说你在这等我们,这儿是金戈岭,秦岭偏东,我俩一路谁也没见过,就进山前见过老乡。话说你怎么能睡那么死?给人千里迢迢运进山里都不知道!又试毒了?你别试成药人了,头发好不容易长出来,啧啧。”
我伸手一拍胖子肚子,胳膊肘怼开他,去翻装备找身儿干净衣服,一身湿衣服贴着不大舒服,好些日子没下斗,整个人对于生活细节的质量要求一下子提升了。
我翻了翻被拴在我身上的那只大包,里面竟然是很齐全的装备,连衣服裤子都有,闻了闻觉得应该没问题,当然就算有问题也闻不出来。
动手换衣服,抽空质问他:“胖子你别装行不行?一个电话说我等你你就来。我看你那装备全乎的不行,过来跟我约会?你是跟粽子约架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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