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须尽欢

　　到底还是小女孩，听到她这样说便歪着脖子满心期盼，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真的会去父皇面前夸我？”

　　“嗯。”

　　女孩暗暗沉吟了半晌，眉眼一弯，满面喜色的取下了项圈，傻乎乎地放到了李凌的手中，走时还不忘叮嘱她莫要忘记答应她的事。

　　李恪望了她一眼，剑眉轻蹙，啼笑皆非地说道“泠儿，这万一她反悔了，到父皇那一哭闹你可免不了要挨训的。”

　　“怕什么，她自愿给我的。”李凌眉梢一挑，听而不闻地走开了。

　　如今她倒是有些稍稍理清了思路，如今的李恪还是蜀王，若没猜错她应该身在贞观十年之间。

　　李凌边想着边无所事事地往公主院走去，却见一个宫女端着一堆衣物行色匆匆地往檐廊另一端走，她停下脚步沉吟道“你这是干嘛去？”

　　“回公主，这是您前些日子换下来的脏衣服，正要送往浣衣局清洗。”

　　李凌不顾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拿起一边的衣篓伸长了脖子在里面翻到了一件冰蓝色的蕾丝长裙。

　　“怎么会这样？”

　　她直起身不可置信地呢喃着，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娇小桃腮粉面的小丫头低着眉走到了李凌的跟前，作了一个揖低声说道

　　“公主，淑妃娘娘让您到淑景殿用膳。”

　　这小丫头模样长得但也俊俏，眉清目秀，杨柳细腰，李凌摩挲着下巴说道“你过来。”

　　小宫女恭顺地走上前问道“公主，您有何吩咐？”

　　“叫什么名字？”

　　见李凌这样问那宫女面如土色，惶惑地望着她说道“奴婢，奴婢是您的贴身侍女淑儿啊。”

　　见她紧张的模样，李凌目光一转，定格在她手中的食案上，干笑了两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叫淑儿了，我是问你手上的糕点叫什么名字，你哆嗦什么？”

　　小宫女伈伈睍睍地催促道“公主，您还是快些回屋换件衣服吧，不然淑妃娘娘该等急了。”

　　“这淑妃娘娘是三哥的母妃，为何要让我去用膳。”

　　李凌定定地望着淑儿，一边暗暗思忖，历史上并未记载高阳的生母，莫非就是杨淑妃？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您自出生就为淑妃娘娘抚养，所以才与王爷特别亲。”

　　李凌如鲠在喉，却又无旁人言说，只好撇开话题道
　　“没事淑儿，我这便前往淑景殿。”

　　天色渐暗，两个小宫女提着六角宫灯走在前头为其引路，萧瑟的秋风吹来传来丝丝凉意，李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经过千步廊再往右拐便到了淑景殿，一入殿她便见四周挂满了晶莹华美的水晶帘，那反射出的细碎的光点犹如星光坠落。再往内室，便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笑盈盈地从卧室走了出来。

　　她穿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松花色帔帛，三千情丝绾成半翻髻，更夺目的是那支红宝石蝶戏双花鎏金簪，仿佛蝶恋花缠绕发髻飞舞不愿离去。

　　李凌不假思索地上前行礼“淑妃娘娘。”

　　这位淑妃不仅是李世民的妃子，亦是前朝公主。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优雅的气质，她浅笑着目光却分外柔和，犹如暖阳洒入心田。

　　“泠儿何时与本宫这般生疏了？”

　　淑妃脸上总是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她轻柔地拉着李凌的手行至桌边坐下，眸若清泉，望着她淡漠如菊的气质李凌倒是有些惭愧起来。

　　“淑妃娘娘，泠儿以前淘气不懂事儿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边说着，只见那些宫女一会也不得闲，端着各色的菜肴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花梨木雕花圆桌上。

　　琉璃宫灯将淑景殿照的犹如白昼，杨淑妃美目流转，似笑非笑地望着椅子上的女孩说道

　　“本宫听恪儿说，你今日竟哄的城阳将陛下赏赐她的心爱之物给了你。”

　　李凌踧踖不安地低着眉，良久，打破了沉寂答道“淑妃娘娘，其实我们就是玩闹而已。”

　　“泠儿，城阳是长孙皇后所生，圣上对她更是舐犊情深，你切莫再同她伤了和气。”

　　听杨淑妃的语气是对高阳的关爱倒是情逾骨肉，她若是知道眼前的李凌而非李泠又会如何？

　　她怔怔地点头，乖巧地答道“泠儿明白了。”

　　杨淑妃展颜一笑，夹了一块干贝放入一旁的冷碟之中，目如深潭，慢条斯理地说道“尝尝这乾贝烩双球，你平日最爱吃的。”

　　“谢谢淑妃娘娘。”在这皇宫李凌只敢谨言慎行，她望着浅浅一笑，却又不敢多言，生怕她看出端倪。

　　太极宫东、西、南、北共有四个门，离公主院最近的便是玄武门，那里有重兵把守，周围的宫墙又有三丈之高，这根本是插翅难飞。好在只要熬过十日便能回去。

　　李凌忐忑不安的回了公主院又进了卧房，却见淑儿手中捧着鎏金镂空熏球，觉着十分有趣便走上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

　　淑儿笑道“公主这是百濯香，有传闻水洗百次香也不减，用来熏衣物最合适不过。”

　　“这熏球倒是有趣，可你这般里头的熏香不会翻出来吗？”

　　说罢，淑儿便将熏球递给她，李凌细细打量一番才恍然大悟，莞尔一笑。

　　“原来是这样，淑儿替我将此物赠与城阳公主，就说作答谢之礼。”

　　淑儿迟疑小声嘀咕道“城阳公主怎会缺这个？”

　　李凌也不介意淡笑道“礼尚往来，怎好讲究贵重。”

　　淑儿作揖道“是，奴婢明白了。”

　　甘露殿，中年男子头戴通天冠，身穿明黄色圆领袍，腰系鞶带。手捧奏折，目光幽深似谷，风姿隽爽坐于宝座之上。

　　这时御前总管公公魏常德走进殿内禀报道“大家，城阳公主来了。”

　　男子轻轻点头，放下奏折。只见女孩泪光闪闪抽噎着向他奔来，撒娇道
　　“父皇。”

　　男子张开双臂，轻柔地摸着顺滑如丝的长发，笑道“朕的小公主，今日怎哭哭啼啼来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女孩扬眉撅嘴道“就是那个高阳公主，她昨个儿抢了父皇赏给玳儿的手钏，还送了这么一个破玩意儿，分明是瞧不起玳儿。”

　　李世民目光深沉低眉问“哦？她真是从你那抢的？”

　　李玳点头憋屈道“嗯。”

　　李凌正欲沐浴入寝，却见魏常德进了公主院，传话道“公主，陛下派人来召你去甘露殿问话。”

　　不用想也能猜到几分，李凌只好点头答应，在魏常德的带领来到甘露殿。历史上的李世民是个英明神武，从谏如流的盛世明君，这倒是让李凌好奇他的相貌来。

　　殿内，金砖铺地，雕梁画栋。只见紫檀木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叠厚厚的折子，中年男子正居高凌下地看着李凌。

　　她随即行了个叩首礼“参见父皇。”

　　李世民端坐在宝座上，目光凛然，眉宇间透露着王者之风。

　　“方才城阳哭闹着跑到朕身边说你硬抢了她的首饰，可有此事？”

　　“父皇说的可是璎珞项圈？泠儿确实想问姐姐那要来玩儿两天，可是姐姐非说这是父皇赏给她最心爱的女儿的，不肯借泠儿。”李凌神情淡然，低着眉掩饰着七上八下的心情。

　　殿内安静地令人窒息，李世民雄厚深沉地声音又响起“那你是如何说的呢？”

　　“泠儿不服，说父皇是九五至尊爱民如子的明君，又怎会对自己的女儿厚此薄彼？”

　　李凌仍面不改色，自古皆有嫡庶之分，哪怕生在皇家也是如此。身为皇子的李恪，那个曾被李世民夸其“英果类我”的男人，却也与皇位无缘。最后落得个谋反叛乱的罪名惨淡收场，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李凌稚嫩水灵地小脸上，那双杏眸目光炯炯，继续道“二则，儿臣已回赠了城阳公主，这送礼重在情谊，想必姐姐不会如此小气。”

　　“朕还未说治你罪，你倒是口齿伶俐，先给朕扣高帽子。”

　　李世民不怒反笑，在他身上有着男人的英拔之姿，更具备的是君王的威仪之风。李凌明白文德皇后在他心中的分量，“文”与“德”这二字足以体现出她的母仪之风。长孙皇后虽年仅三十便香消玉殒，却前后为他生下六个皇嗣，恩宠可见非同一般。所以也不难想他如今将所有的恩宠全部转移到子女身上。

　　“父皇明鉴泠儿句句属实，跪了那么久，泠儿可以坐下来回话了吗？”

　　李世民闻言笑容深邃，上前将李凌轻轻扶起，似一个寻常的慈父笑容可掬地望着她。

　　“你这个鬼灵精，朕听说你前些日子从马上摔下来，还未曾来得及去看你。这头还疼吗？还是再找几个太医去瞧瞧，女孩脸上若是留下疤痕终归不好。”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为何，李凌心中微微一暖，她父亲早亡，甚至连相貌都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