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与花——嬴政和他世界的女人们

作者:树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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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五


      政政笑起来,又说:“我们这次旅游,吃好喝好玩好,以玩为主。”小雪说:“陛下看完奏折,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政政又笑着说:“有李斯跟着我,能分担不少事情。我们就有更多时间玩了。”说着他拿起一卷奏折,又说:“只是玩和想着考察,不一样。这次好好玩一玩。”小雪就安静下来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政政放下奏折,问她:“有人坐船,可是钱被偷走了,他要求船夫不把船靠岸,让岸上的人找法官,上船抓小偷。你觉得他这个要求是合理的吗?”小雪说:“没有抓到小偷的时候,每个人都可能是嫌疑人呀,应该配合法官。”

      政政又说:“另一个事情,一个女人在一家商店干活,她看到一个乞讨的老人在雨里摔倒了,就拿了一把伞过去为老人撑伞,然后这家商店就把这个女孩开除了。商店的说法是如果女孩把商店当成自己家,那么也许就不会不顾商店出去给老头撑伞了。你什么看法呢?”小雪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呗。做好事不是有嘉奖吗?”

      政政说:“是有嘉奖。不过需要证明。如果没有人能证明呢,或者别人不愿意帮助证明呢?现在有好些人伪造证明,为了去领钱。而官府里竟然也有法官,不严格执法,领钱就给,竟然还振振有词说,都是穷黔首,过的苦难,所以帮助他们造假。”

      小雪说:“那些法官会不会私下跟这些造假的分钱?”政政说:“小雪一语中的。有些就是这样,但也有些的确没有拿钱,只不过他们也是懈怠于公事而已。什么法律条文发出来,都是不可能没空子可钻的。而且还有些人说有些法律变更的太快了,他们适应不过来。”

      小雪说:“那法律变更肯定是因为旧的不好。”政政说:“黑担心自己黑被新法律制裁。但是我们没法给他们缓冲期。现在是一年更新一次法律。”小雪说:“一些法官徇私枉法,他们收入的就多了,其他法官利益减少啊。群众也被害。”政政说:“你还挺懂得利用矛盾的。不好辨认真相。”小雪说:“那这条法律是不是无法进行下去了?”政政说:“我们是不想放弃的。只有让法官严格审核,必须有信得过的群众证明。”

      另一边宫里,刑芝在看一个檀香木做成的帘子,是把檀香木做成一片一片的薄片,再穿起来做成的一个帘子,挂在窗前,隐约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刑芝让宫女挂上去,自己在那里看着帘子前面的兰花和熏香,说道:“把这个香炉移走,拿去那边桌子吧。檀香木是有清香的,风一吹香味特别浓。”宫女说:“美人,这个檀香木开始是香味很浓郁,过些日子香味也就散的差不多了。”刑芝说:“知道。”

      她离开窗前,去到桌子边,拿起一个酒壶,往杯子里倒酒喝。宫女又过来对她说:“美人,喝茶吧?”刑芝说:“我有数。”宫女说:“美人都不吃饭,光喝酒,都瘦成这样了,别人看到都惊呆了,脸上都皮包骨。”

      刑芝说:“那天我走进书房,看到他惶恐的站起来,我就知道他早就已经不爱我了。我的心情,变得就好像一盘我们都喜欢吃的点心摔坏在地上了。而那一天,我突然想起曾经对他对一些疑问,问他爱不爱我,他手里的点心也掉在地上摔坏了。那样的心情,就好像他以为我很爱他,可是却突然发现我不爱他了,于是之前所有的爱都变成了失败,一片凄苦。他说我对人不诚心装诚心,说我口是心非,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用了。”

      宫女说:“美人,要挽回一个男人的心,还是要把以前那些没法子说出来的事情,解释清楚吧。”刑芝说:“建设一座房子要很久,可是一根火烛就能把房子烧毁。与其说爱情经不起检验,不如说我们都不够爱。”宫女说:“陛下并没有宠幸别人,说明心里可能也放不下美人。”刑芝说:“你下去吧。”宫女退了下去。

      刑芝抱着自己的胳膊腿也蜷缩到了凳子上,她自言自语的说:“为什么这副皮囊他不再喜欢了?我像你抱着我一样抱着自己,你真的再不会理会我了吗?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孤单、空且长?你为什么不回来?”

      刑芝呆了一会儿,起身去到旁边屋子婴儿床边,看看尘尘说:“你是我们爱情的证明。”她抱着尘尘哼着儿歌《权舆》:“於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无余。于嗟乎,不承权舆!於我乎,每食四簋,今也每食不饱。于嗟乎,不承权舆!”

      尘尘笑起来,刑芝又抱着她来到了洗澡间,给她洗澡,又拿个棉布沾着花椒水,一手弄着她肚脐,一手从里到外一圈圈的给她清洗肚脐。正清洗着,宫女报:“胡亥来了。”刑芝说:“让他等会儿。”

      过了一会儿,她来到会客厅,见胡亥。胡亥一脸被欺负的样子,跟刑芝行礼。刑芝说:“免了。你怎么了?”胡亥说:“老师偏心。他儿子欺负我。”刑芝说:“他儿子怎么欺负你了?”胡亥说:“就是打着玩,他来真的,把我推倒在地上,还打我耳光。我的尊严受辱了,可是我又打不过他。”

      刑芝说:“此事我不便出头,如果你心下不爽,你就到处跑到处说,让别人都知道他们做的丑事。到时候别人会笑话他们说他们的。”胡亥眼睛一亮说:“母妃这个办法好。孩儿就这么办。谢谢母妃。”

      刑芝说:“你有个女同学被□□了?就自杀了?”胡亥说:“是。”刑芝说:“你聪明,懂得有问题来问我。不过依赖别人不行依赖自己也不行,你应该怎么办呢?”胡亥说:“母妃告诉我?”刑芝说:“你自己想。”胡亥说:“我装弱势?母妃告诉我?”

      刑芝说:“等你遇到问题谁告诉你?找不到人依赖呢?要我说,你应该自助和助人,想想怎么让别人帮助你,怎么让对方不伤害你?”胡亥说:“儿知道了。”刑芝说:“对。人生不是跟别人走出来的,跟别人走永远依赖别人永远被动。踩着一个又一个人上,马总是有失蹄的时候,人家来个狠的,失一次蹄你死一次。”

      胡亥说:“可是依赖别人也是一条捷径。”刑芝说:“依赖别人但是比别人更强,就行。如果失去自主到被玩被害,就苦了。”胡亥说:“这是一条路呀。”刑芝说:“你觉得你变成害人者能幸福?”胡亥说:“不是。有时候就是没必要不当害人者,才能好。其实好多人都那么认为,只是不敢。”刑芝没回答。

      却说在巨鹿郡有个宋子城,一家小酒馆里,一个酒保正在工作,一个女佣来跟他说了两句话,他就放下正在干的活儿,跟女佣来到厨房。他烧火,女佣洗菜,两个人说话。

      另一个酒保看到女佣说:“丽姐,别再把头发放下来一缕,勾引男人了。影响工作。”那女佣说:“去。你小子一边去。”那个烧火的酒保说:“丽姐,你不怕被人笑话你?”

      丽姐说:“别人都以为我很愚蠢,事实上我比大部分人都聪明。我觉得做一个愚蠢的美人是很聪明的事情。我装聋作哑吃他们,他们却是胡乱猜疑,实际上我是看他们的笑话。我自己工作,不仅不拿家里一分钱,还照顾家里,现在我有很多钱。”

      那酒保又说:“你这不就是在说,你什么都说的。被男友出卖了,什么心情?他把你们上床的私事跟别人说。”那丽姐说:“自从他那样做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话了。他跟别人说的所有话都是他在自娱自乐。别人没经历过我经历的事情,好奇是正常的。”

      酒保说:“有人说你装,说你不结婚,是没有收心只想着疯狂的玩乐。”丽姐说:“他们不了解我,我是好人,我很真诚,有些人也十分支持我,我会成为更好的人,我还帮助对我好的人。”

      酒保说:“你去巨鹿发现什么好玩的?”丽姐说:“我发现一些搞音乐的人为自己创作出的音乐那么疯狂,真是太可悲了。我早早的离开他们,去找好吃的了。”酒保说:“为什么可悲?”丽姐说:“他们为一些自己虚构出来的东西而疯狂,生活在不真实的世界里。”

      酒保说:“但是你不喜欢下班以后,睡觉前,听一段音乐放松放松吗?”丽姐说:“有趣就可以啊。我在巨鹿,还听到有人练歌,练声,可怕,而且觉得他们很打扰别人,很讨厌。”酒保说:“我也会唱歌。我唱歌都是在夜里,好像一棵扶桑对着一株茉莉,用脉脉的香气交流,唱歌,静默的练声,练一会儿,心情就温暖了,心情温暖了,看处处皆歌。”

      丽姐说:“人家练声都是发声的。高老大,我喜欢听你唱歌?”高老大说:“唱歌,我喜欢那些不沿着别人走过的路走的人,他们才是做音乐的人。”丽姐说:“不过唱歌、做音乐不是我们这种下等人所能做的正经事情。是有钱人的娱乐。”酒保没有回答。

      丽姐又说:“我在巨鹿听到一个叫宋石的人,他唱歌好奇怪,一磕一绊的。”酒保说:“宋石我知道,他也算有有自己特色,他喜欢的伴奏也是那种风格的节奏、调子,他玩这个节奏、调子。”丽姐看到远处别人在切鸡,过去把鸡头拽下来,吃鸡的脖子。她走回来一边吃一边说:“你说。”

      高老大说:“宋石的歌是单调的,但是单调也能成诗歌。他喜欢吼的,放纵自己,他也喜欢他唱的时候,伴奏来几次无声的片段,或者非常低低弹奏几声,衬托他的歌声,伴奏不连续,但是意思却是连续的,让人理解他胜过有声。”

      丽姐说:“反正他给我印象很深。像我们这种人,是没机会接近他们这种人的,只能远远的听听看看。他长的很有气势、凶戾。”高老大说:“是。要让上等人平等对待自己,得拿出来点东西。有一首可以传唱的歌,就可以成为上等人,跟他们同住同吃。像我们,只是被役使的人,只能平凡的随便死去,被当成一个棋子的死去。”

      丽姐说:“平等不平等的有什么重要,只要能吃上排骨,管够吃,还有西房的小点心,想吃就能吃到。能做上等人是好啊。”高老大说:“低等的人,人家都不理,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死了知道的人也少。”丽姐说:“我们可以互相理会?能有更多钱,吃更多好吃的,穿更多好看的,那才是最重要的。”

      高老大说:“我不想像那些低等的人一样,我想要可以生活的让人当我是个人物,我可以狂妄的肆无忌惮的唱歌、弹奏,站在最耀眼处,被人称赞、喜欢。有人愿意出钱看你表演。”丽姐说:“你怎么伤心了?”高老大说:“无聊和厌恶,厌恶这样的活着。我甚至想要杀死自己,反正这样活着也是一直被杀死。”丽姐说:“你好像很痛苦?只要肯下功夫,我们会富裕起来的。”

      高老大翻了一个白眼。丽姐说:“你一翻白眼,好像落雪天,雪花纷纷落下来。冷。可是外面阳光特别慈祥,一点不扎人,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飞在花丛里,正入迷着。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蝴蝶,常常出现。刚才还有一只蓝色的,翅子上忽浓忽淡的紫色印痕,好像幽灵。它们开心,我也是开心,我多希望你也开心。会好的。”

      高老大说:“我心痛的好像被荆棘扎一般尖锐,不能停止。我在苟活的想喝酒。”丽姐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不快乐的眼睛,说:“我能理解。我有时也像你一般不开心。”高老大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甚至想要把身体扑向大地,让马车压死我,让自己碎的到处都是。”丽姐说:“要不然去拜拜神?我伤心的时候就会去拜神。”

      高老大说:“你不能明白我的心情。我希望我存在过,我积蓄的所有力量就被历史铭记住。为此,我愿意折寿的活。寿命的长短没那么重要,精彩的活着才是重要的。”丽姐说:“那可不好啊,折寿多不好,人活着就应该多享福。健康的活着是第一位的。再说人死了谁还会在意你发挥的什么影响力?”

      高老大说:“看到别人发光发亮,自己却默默无闻,我感觉到羞愧。我其实没那么怕自己像猪狗一样活着,我更怕我不能创作音乐了。”丽姐说:“你在伤心,你那么可怜的样子,让我相信你真的是似乎在羞耻的活着。其实你的歌声我特别喜欢,你一定想过怎么让别人喜欢和接受你。你不能像宋石那样站在耀眼处,失落了?”高老大说:“痛苦多了就不怕死,何况失落。”

      高老大说:“我唱歌不是为了泡妞,我没玩女人的意思。”丽姐说:“其实我爱上一个男人,但是不知道他爱不爱我,猜测让人难受。有些男人想要你的爱,但是他们却不爱你,只想折磨你。”高老大说:“不要呗。”丽姐说:“我觉得我爱他,好荒谬的感觉,好可笑的感觉。”高老大说:“是谁?我帮你说说?”丽姐说:“我自己的事情不用别人插手。”

      高老大说:“你像男人婆一样,一般男人不会想到跟你交好。因为你更像男人的哥们。”丽姐说:“你不觉得这样我跟你更亲近吗?难道你喜欢那些远离男人的女人,扭扭捏捏的?”高老大说:“的确更亲近。你会不会有亡国奴的感觉?”丽姐说:“我更讨厌不断的战争。”

      高老大说:“但是原来是一个国家的人,难道没有一点爱国主义吗?”丽姐说:“爱国主义,国家爱我吗?”高老大说:“国恨家仇,就是别人打我们,我们要打回去。”丽姐说:“这个在理。”高老大说:“我恨秦国人。”丽姐说:“其实你可以这么想,要是没有亡国,现在我们说不定还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高老大 “唉”长叹一声站起来,离开了,丽姐疑惑的看着他思忖。

      高老大来到后院,听到了主人家堂上有客人在击筑,他就走来走去的。往上端酒菜的人说:“你在这里闲逛什么?”高老大说:“我干活累了,休息休息。”那端酒菜的人说:“你不是休息吧。又在偷听音乐?”高老大说:“那筑的声调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你跟我介绍介绍?”

      端酒菜的人把高老大的话悄悄告诉主人,说:“高老大懂得音乐的样子,又在外面说是道非的。我以前也听过他敲筑,的确不错。”主人便叫高老大到堂前表演,他走进去拿起筑就击了一曲,满座宾客都说他击得好,赏给他酒喝。

      高老大退下堂以后,来到自己住的宿舍,不一会出来,竟然改装整容,穿着好的衣裳拿着一柄筑,重新来到堂上。满座宾客大吃一惊,离开座位用平等的礼节接待他,尊为上宾,请他击筑唱歌。他想到国恨家仇,击的越来越悲壮,宾客们听了,没有不被感动得流着泪而离去的。

      高老大从主人家出来,想回去宿舍,看到丽姐站在那里想什么,便走过去说:“现在的样子是我以前平常的样子。你现在知道我不是等闲人了吧?”丽姐说:“我早知道你会击筑,没想到你击的这么好。”高老大得意的说:“是我自学的。”丽姐说:“你怎么懂得作出那么多感人的曲子?”高老大说:“这个简单。对于我来说,不击筑的日子就等于没活。”

      丽姐说:“我也喜欢听,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离开我的。我是个对生活有打算有想法的女人。”她看看远处一个遭了霉运的女子走过去,说道:“我不会同情她,我不会像她那样,我要让自己生活的好。”

      丽姐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好像菜市场里的一地烂菜叶,脏恶里被践踏来践踏去,没有一块好的。好的只在幻想和欺骗里。现在你高兴了,扬眉吐气的感觉。”高老大说:“我们去厨房做事吧。我换了衣服就过去。”丽姐说:“你击筑这么好,还用做什么事情啊?”高老大说:“你说的也是。”

      果然宋子城里的人轮流请高老大去做客,这消息被秦王宫里的乐官听到了,就召令高老大进见。谁知道宫里有个御厨是以前燕国的御厨,认识他,就说:“这是高渐离。”乐官知道他是被之前通缉过的人,不敢留他,就上书报告给政政了。

      政政刚好旅行回宫,他见都没见高渐离,说:“他有击筑的才能,就留着吧。文艺分子一般都是孤高自许,对战争没兴趣的。”赵高说:“陛下,还是应该了解清楚。”政政说:“好,你去了解了解。我是认为艺术要能跨越仇恨、战争的好。高渐离玩艺术高,就别跟他过不去了。”赵高说:“诺。”

      赵高直接去见高渐离,高渐离被关在监狱里。赵高说:“你是以前姬丹的门客,荆轲的朋友?”高渐离行大礼说:“是。”赵高看了心下舒服,说:“你自己认为我们该如何处置你?”高渐离又行礼说:“高渐离听凭处置。”赵高说:“陛下赏识你音乐的才能,想要留住你。还不快谢恩。”高渐离便勉强行了一礼,说:“谢陛下隆恩。”

      赵高看他似乎心下别扭不满,又说:“你会好好侍奉陛下吗?”高渐离心下忍着气回说:“高渐离会。”赵高就知道了,他对政政不顺服。又说:“在皇宫里当差,要步步小心,你是有前科的,更当注意。”

      高渐离回说:“高渐离乃一介屠夫,因为击筑得到陛下赞赏,得以进入皇宫当差表演,是高渐离的福分。陛下英武,一统天下,让天下人离开战争,是高渐离尊崇的。以前国与国之间的敌对,造成的国民之间的敌对,随着天下一统,都消失了。在宫里当差,高渐离定将竭尽全力,伺候陛下,让陛下开心。”

      赵高听的又思忖,他看上去很会说话,会不会未来成为政政喜欢的,那么他还会像现在这么敬畏自己吗?而且他似乎心里没有放下仇恨。于是赵高就吩咐宦官道:“高渐离乃旧燕国姬丹之门客,荆轲之朋友,现在要侍奉陛下,就用石灰水浸泡的布擦他的眼睛,把他的眼睛弄瞎。再送到乐官那里,负责表演音乐事宜。”旁边宦官应道:“是。”

      高渐离呆呆的一言不语坐着,旁边的宦官说:“免你一死,还不感谢。”高渐离把头抵在地上,道:“谢大人。”赵高就离开了。

      政政回宫以后刑芝也没有去见他,刑芝平时也不去书房找他了,就在望夷宫抚养尘尘。这天下午她到乐馆去,找座位坐了下来,就听到文骊说:“陛下现在少同情女性了,他说看到各地好多件女人合伙欺负一个女人的事情,对女性是相对善良的产生了怀疑。”

      文骊说:“平日里要见他一面,真是难。”芳草说:“我们算好的了,能见到。刑芝又恢复健康了,这么快就又这么美丽。看看这五官,这小嘴巴。陛下现在不近女色,是怎么回事啊。”文骊说:“谁知道怎么回事。”刑芝没理会她们两个,眼神冷冷的低下头喝茶。

      文骊说:“哎呦,生气了。刑芝太爱生气了。生气也好看。刑芝是有点呆,她其实是很容易被了解的。”刑芝闭上了眼睛,芳草又说:“她闭着眼睛就好像在忍受细微的痛苦。是不是我们说的你不喜欢听了。刑芝很老实。”刑芝还是没有说话。

      女恒过来说:“刑芝会喉咙恨,囚禁着陛下的爱,让陛下恨给她。刑芝还会钻到别人的喉咙里,在别人喉咙里装白,或者别人说话变成她说话,让别人喉咙恨给她。然后别人的声音顺着脖子来到嘴巴,嘴巴里的唾液也被感觉到了。”刑芝恼怒说:“你又好了?”

      文骊又说:“刑芝一直在装黑精神死给别人的,让别人黑精神死给自己,还忘记了黑精神给自己。你问她黑想要什么,她装给你黑,装让你搞死她黑,其实她想要大家黑死给她。”刑芝不高兴说:“大家都彪了好。”女恒说:“是。都彪了好。以后谁都少装自己是领导人,不管是黑领导人还是白领导人。”

      文骊转移话题说:“刑芝你敢不敢不保养皮肤,就让皮肤衰老示人?”刑芝说:“我干嘛要那样?”文骊说:“因为人都会老啊。我以前就觉得人老的时候满头白发,也是一种美丽,没有想到头发颜色的变化是衰老的表示。年轻的时候嘛,不会体会老的感觉,想到的先是美丽。”刑芝垂下头又陷入沉默。

      文骊看到宫女端进来一些点心、水果,说:“快吃好吃的,刑芝,吃吃就开心了。”刑芝呆呆的也不说话,好像没有生命的木偶。

      文骊说:“我最近咳嗽、鼻子有点不透气,正吃药,不能吃香蕉,也不能喝酒,还不能吃甜食、羊肉。”芳草说:“给我拿把枣子吃。”宫女便拿小盒子装了一些枣子给芳草。文骊说:“陛下肠胃病一直不好,也不能吃甘蕉,不能喝酒,不能吃油炸的食品,医生现在给他开的食品单子,寥寥几种蔬菜他每天都要吃,可是也不见好转。医生还说油炸的食品和葱、蒜等植物吃了容易失眠,他现在吃的菜里面都没有葱、蒜。”

      芳草说:“陛下真可怜。对了,刑芝,我听说你常常发呆的时候,都不注意尘尘坐在那里一跌一跌的坐不稳,碰着头了。我听说尘尘喜欢到处爬,经常从高处跌到低处。”刑芝看看芳草,好像跟谁笃劲儿的说:“都是些宫女嚼舌根胡说。”

      芳草笑起来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话说,小孩三个月之内不能吃盐,一年之内不能吃蜜,三岁之内不能吃茶,五岁之内不能补,十岁之内不要腌。小孩还不能吃大豆、糯米、鲜牛奶、甜食,不能吃过多的蛋。这些你都注意了吗?”刑芝眼睛定定的没有回答,芳草看她那样子,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文骊说:“那次我去望夷宫,看到她在吃饭,不知道怎么我就觉得她吃的那些饭菜都是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芳草说:“其实跟陛下分手有什么大不了,又不会死。”文骊笑着说:“你是自己不能接受也只得接受,现在又宽慰刑芝。”

      芳草说:“我跟女恒学的。女恒最近还吃小老鼠,就是刚生下来还没有毛的小老鼠,直接下火锅,蘸酱吃的。”文骊说:“有人说你吃什么你就变成什么。”芳草说:“胡说。”文骊说:“可能是说你了解了什么,你才吃什么,什么就变成你的组成。人也吃人啊。”

      文骊转移话题说:“过些天芈华过生日,送什么给她好?”芳草说:“我也为这个愁呢。去年她过生日,她喜欢白色的花,让人搞了好多白色的花,大家都笑话她,不知今年她会不会再搞花。”文骊说:“我们秦国黑色是尊贵的颜色,她非要搞白色的花,跟风俗相反的去表达喜庆,冲突啊。”芳草说:“就是啊,就算没有什么特别的说法,毕竟是感觉怪异,都是人去世了才会穿白衣戴孝的。”

      芳草说:“芈华她的三娘跟人跑了,你知道吗?”文骊说:“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芳草说:“他家上下都封口。她三娘说她为了孩子为了家庭牺牲了一辈子,孩子长大了她怎么也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于是她就跑了,嫁给一个商人,那个商人是个老头,一直没结婚。据说有人去那个商人家,看到芈华她三娘头上还戴着大的鲜花好几朵。”

      “据说那老头很疼她,一辈子没有碰过女人,特别把她当女的疼爱,小心的爱护的。结果没多久,老太太又跑了,离开了,据说那老头损失了很多钱,说那老太太是贪图钱所以跟他的。据说那老头被打击了一下,不过也经过了一段美好的生活,还说不怨恨她。”文骊说:“那老太太跑哪里去了?”芳草说:“不清楚。她能去哪儿?估计就去孩子家呗。”刑芝听的无聊默默的站起来离开了。

      刑芝走出来,看到院子里花丛里一些花朵造型的灯,都闭合着,到了晚上铁做的花瓣就会打开,里面是小灯笼。刑芝想起来宫里新来了高渐离,便启步回宫,让宫女派人去找高渐离来唱歌给自己听。

      她刚回去宫里不一会儿,高渐离就来了,他坐下以后,刑芝问他:“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是什么感觉?会不会痛苦?”高渐离说:“其实就好像人在黑暗里,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其他人。走进黑暗,我无所谓,有人照顾我,我能生活的很好。”

      刑芝说:“如果没有身体,是不是就没有生命了?醒是什么?是不是就是对于自我的坚持。自我又是什么?你会不会觉得黑暗会对你不利,会吞噬你?会不会害怕黑暗中阴凉的气息中似乎有什么阴灵盯着你要害你?”高渐离说:“高渐离以前也怕黑暗,但是现在反而不怕了。高渐离只要能击筑能唱歌,就心满意足了。”

      刑芝说:“喜欢黑暗的人,用黑暗帮助自己变的更狠,不能被毁灭。太阳却燃烧自己感应其他人,燃烧剩下的只有灰烬,冰凉的灰烬。”高渐离说:“娘娘,太阳为什么出现在空中,高渐离不清楚,但是太阳那黄金无法媲美的金光,哺育了万物,高渐离知道这点。高渐离遗憾自己无法太阳一样的发光,照亮想要照亮的人。”

      刑芝微微一笑说:“人们会争夺黄金,却不会争夺太阳光。现在你看不到别人,也无法站在对方面前,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的形象。不遗憾吗?”高渐离就有些灰心和哀伤,回道:“那也没有办法。”刑芝说:“听说你常常喝酒,喝了酒就高声歌唱。”高渐离说:“我难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爱恨离愁。”

      刑芝说:“如果你感觉难过,可以常常来我这里唱歌。我听到你唱的会觉得同病相怜的,反而会安慰到我。你的不开心会刺激我,让我认识到自己的脆弱。被伤害到麻木,就好像河堤早就崩溃,可是河水被冻起来了,甚至不会发泄愤怒,不懂得发泄愤怒,不能发泄愤怒,好像活死人。”高渐离说:“美人觉得那样?美人保重。”

      刑芝说:“理性能让我更少出错。麻木的灵魂,受到一点温暖,河水解冻了,却泛滥而不可收拾。我说的不只是感情、眼泪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往往也是奴性的。你的表演能让我找到方向,知道怎么努力。当河堤没有崩溃河水没有冻起来也没有泛滥,当我是自由的,我的眼泪和感情才会是有力量的吧。”高渐离说:“是。美人,我现在为你表演?”刑芝说:“好。”

      高渐离就一边击筑,一边唱歌,唱的是《白驹》:“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皎皎白驹,食我场藿。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

      刑芝打断了他,说:“我知道你是重友情的,不过我没有什么朋友。你会唱爱情的歌吗?”高渐离说:“敢问美人,想听哪首歌?”刑芝说:“《汉广》吧。”

      高渐离就击筑唱起来:“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唱完以后,刑芝说:“我对陛下说冰冷,他会说因为我自己不够温暖,我对陛下说孤单,他会说因为我自己不够爱别人。我对陛下说……你会不会也觉得陛下不可理解?”高渐离只是行礼不敢回答。

      刑芝说:“陛下希望我成为一个独立的人,自由的人,可是我总是看到局限,看到不得不服从的条件。我能捕捉的只是很少很可怜的一点点眷恋,而且终将逝去。陛下说一切都是浮云,我有时也那么觉得,生命就好像一场浮云。”高渐离听着她哀伤的声音,不知说什么。

      刑芝说:“其实我现在也很难兴起去爱一个人的感觉,以前觉得爱情必须包含死亡,必须追随到远古和未来,必须是付出所有,也必须是被辜负,必须是疼痛和解脱,但是都过去了。那些跟现在的自己都无关。”高渐离说:“高渐离有点理解。”

      刑芝说:“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本来我是不相信爱情的,是陛下让我相信了爱情。也是离开他以后,觉得之前相处他是爱自己的,放下了提防。好像终于结束了,陛下是爱的,自己没有全部去爱也不后悔。可是也因为陛下,我又对爱情产生了新的疑问。有些人生命里没有过爱情。”

      刑芝说:“活着就是不断死去的过程。什么是相爱?”高渐离说:“美人产生了疑问。”刑芝说:“是。陛下常常说改变宿命,我现在就是觉得自己在宿命里。我的努力被他否定,不让我努力,现在连怎么努力都不知道。”高渐离又磕头行礼不说话。

      刑芝说:“我突然又想休息了。这里的风真凉爽,都进到房间里,跑到我身上。外面还有树叶被风吹的哗哗声,就好像海水涌到沙滩上的声音,好听。希望你呼吸像风一样畅快流动,不要窒息。希望再没有什么不好的会让你想要哭泣、不开心。我累了,你下去吧。”高渐离便行大礼,想要退下去。

      刑芝又说:“对了,找你听音乐好几次,都没有赏赐给你什么。天气冷了,赏赐给你些零花钱,买点冬装吧。”说着示意身边的宫女,宫女就去另外一间屋子,拿了一块金子给高渐离,有5两。高渐离捧着金子说:“谢娘娘隆恩。高渐离受之有愧。”

      刑芝说:“你回去做什么?练歌吗?”高渐离说:“高渐离唱歌一般,击筑被人称赞,但是高渐离击筑都是随兴的,平常也练习很少。我想我的床等了我一天大概寂寞了,我想要回去睡一觉。睡觉在我是人生第一大事。”刑芝笑着说:“你去吧。”高渐离就退了下去。

      这一天早晨很晚了,高渐离方才起身说道:“真想瘫死在床上。多少人都想让我死吧。掐灭死神和床对我身体的呼唤,我要去吃点东西,然后去上工。计划好的,要按照计划来。走吧,跳入热腾腾的白天,跳入人生活的海洋。”他来到房间外面,桌子上已经摆放着饭菜,他吃完了饭菜,就拿着筑唤人扶着自己离开了。

      他们来到了乐师们平常排练的地方,他刚坐下,就听到一个年轻的乐师在唱《匏有苦叶》。他就说:“年轻人就唱出年轻人的声音,那是成年人无法替代的美好。年轻人的声音阅历少,何必非要去学那些社会渣滓的生活,装颓废沧桑。就好像小孩喜欢穿大人的衣服,体会大人的生活一般,大人却希望小孩享受童真的快乐。”

      说完,他便开始击筑,正在投入的时候,门口有宦官道:“传高渐离。”高渐离便停下了击筑,站起来,早有人过来扶着他走路。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书房,赵高让他们等待一会儿。

      房间里政政和小雪正在说话,他说:“调粮食是一个办法,但是要付出人力、物力,最好是不必调粮。往年的粮食不注意入仓,以为没事,结果天旱,就想着从别的郡调粮食。浪费人力、物力。”

      小雪说:“那个法官不是说,没人具体负责吗?没有明确责任人,他们就不理会。”政政说:“还让我成全他们,解燃眉之急,还挺会自己想办法的。”小雪说:“但是陛下,难道你会看着那些穷苦的百姓缺衣少吃吗?”政政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没粮食就买其他郡的粮食。”

      小雪说:“那些贪污的法官,以五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居多,这不知说明什么。也许是人之将死胆子也大起来了,之前多年压抑,老了就冒险一搏。反正快死了,也不怕了。”政政说:“欲望引诱了他们。你觉得对钱有欲望是错吗?”小雪说:“对钱有欲望也不能非法途径得到啊。”政政说:“是。”说完,他不言语了。

      这个时候赵高也领着高渐离进来了,说道:“陛下,高渐离来了。”政政说:“宣。”“坐。高渐离没有跟你聊过,听说你特别爱睡觉,甚至不按时去练习。”高渐离说:“陛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躺下睡不着,醒了不想起来。我就觉得好多人的黑精神让我昏厥、死去,黑精神离开,我就会清醒,想要起床。”小雪说:“我有时也会。有时头痛,我听人教给我的辟邪办法,让身体里染的黑消散,散了就不会害我了。有时挺灵验的。”政政说:“高渐离啊,拉个曲子吧。”小雪便告退离开了。

      高渐离拉了一会儿曲子,又唱了一首《南山有台》:“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南山有杞,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德音不已。”

      高渐离感觉到政政听的入迷了,说道:“谁,有人进来了。”政政一转头,高渐离突然举筑砸向政政的头,但是政政凭借练武者的敏感一歪头,没有击中。

      政政唤人进来,制服了他,然后问他:“你是替燕太子丹和荆轲杀我的吗?”高渐离说:“燕国亡了我也不会甘心做亡国奴。报不了仇命你拿去,我死也眼睛不眨。”政政说:“你活着的意义就是杀死我?你这么仇恨我?”高渐离说:“我就算死了,也能警醒天下人,来对付你。暴秦装善玩善!你们侵略了我们国家。”

      政政说:“我死了我立下的制度也不会死。善不会让我动容,恶不会让我恐惧,世间的法则由我来主宰。但主导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责任,终日背着这责任,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疲惫。疲惫的看不清楚未来。可惜了你击的一手好筑,你的筑里有七情六欲,有兄弟情,有勇气有执着有信念有荣誉有使命,还有无悔和牺牲、奉献。你爱国。”

      高渐离得意的说:“高渐离的筑是一等一的好,听过的人没有一次不说我击的好的。你不用跟我装你是白要害我。”政政说:“可是现在我只觉得你那些情操,只是装的,你想恶毒过我。我会让史官好好的为你纪录下这一笔。你是不怕死反我的,有个性,我尊重个性,我想要真实。”

      “你怎么认为这筑竟然能杀死我呢?”高渐离笑着说:“你掂量掂量那筑,那筑里面我放了铅,我找人专门给我装进去的,在我进宫以后我就偷偷装好了。”政政觉得没意思,说:“可是也必须杀死你。就让人们怀念你击筑吧,艺术是没有办法模仿的。把他拖下去,处死。”赵高说:“诺。”就命人把高渐离拉了出去。政政说:“以后还是跟六国人远离一点来的好。”说完他就继续看奏折了。

      转眼又一个冬天来了,这天早朝,王绾报道:“陛下,常頞主持开辟的五尺宽栈道五尺道开通了,贯通南北,方便了西南各族人和内地的交往。我们的势力可以直接抵达且兰、夜郎、邛都、昆明等地。建议陛下派兵把这些地方纳入我们郡县制的系统。同时,还可以加强与邛都、筰、冉者的联系,使这些地方也纳入我们的系统。”

      政政说:“这些地方都是一些蛮族人,他们的战斗力比较强大,我们的军队不擅长在密林中作战。” 李斯说:“陛下,直接用军事扫荡,踏平他们生活的土地,强迫他们归属我们。”政政说:“我们西南方面现在也不稳定,还要剿匪,还要发展社会,派兵去攻打这些地区,又要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沟通湘江和漓江的水渠也没建好,我们现在运粮问题也不能解决好。最主要我们不够了解他们。此事还是以后再议。”

      尉缭又报道:“启禀陛下,之前在秦、赵、燕的北边长城基础上,修建长城,现在完成了不到一半的工程,依靠长城,秦军也打了好几次胜仗。只不过在后勤保障方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巴蜀的粮仓耗尽了,关中平原保障都城的粮食不能调用的,而从东方调用的粮草,运到北方草原,运粮队伍要两次穿越太行山、至少三次渡过黄河。从出发地到目的地,平均每消耗192石粮食才能剩下一石供应军队。成千上万的民夫死在了路上。”

      政政说:“匈奴人擅长游击战,而且他们熟悉地理。蒙恬可以带兵打败匈奴人。但是我们的后代如果打不过匈奴人,秦国人又要遭殃。现在蒙恬领着人修建长城,长城修建好了,依靠长城就算是弱兵打匈奴胜率也大了。现在我们要修筑驰道、开通水渠,还要平定南方,就这几个事情已经用去大量人力。所以修建通往北方草原的道路还是先缓一缓吧。等明后年,水渠也差不多建设的多了,我们再派更多人去修筑长城和通往长城的道路。”

      “另外,女商人巴清爱国,她决定把大部分财富捐给国家修筑长城,约合白银八亿万两,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问题。我决定诏她住进皇宫,颐养天年。众臣可有意见?”大家都说:“没有意见。”政政说:“那今年冬天就请她住进王宫吧。”政政又说:“明年我要去东方巡行,大概要五、六个月,大家还有什么事情,这些日子,及时上报。”众臣曰:“诺。”

      不久之后,政政又忙着各种祭祀的时候,巴清来到了咸阳。政政亲自走出大殿十五步去迎候她的到来,暂时让她居住在步寿宫。过年的时候看表演,政政都赐予巴清旁座,平日里见面也都是旁座。

      乐馆里芈华对旁人说:“巴清获此殊荣,是因为她为国家贡献多。”芳草看她把她自己跟巴清相提并论、与有荣焉的样子,说:“她自己一点财产也没留下,全部捐献给国家了,跟那些自己赚钱赚的盆满满的商人,因为自己有钱,所以国家不得不重视,连陛下也被要挟,那肯定不一样啊。”芈华气的不说话。

      女恒说:“陛下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就让女商人把钱全给自己了。”咕咕鸟说:“不是那样的。巴清是为了秦国人所以捐献的财产。她的钱大部分都用于长城建设了。再说她进宫不仅仅因此,还因为她年事已高,没有子嗣,陛下让她进宫颐养天年。”女恒说:“陛下要真对她好,也不必让她一无所有的付出啊。宫殿省两座钱就有了。”咕咕鸟说:“巴清现在的待遇那是相当于王上的长辈,平常的商人谁有这个待遇。”

      芈华说:“她是让人尊敬的,我们每日去给她请安吧。”芳草说:“陛下好像就是把她当母亲对待的。”咕咕鸟说:“陛下尊敬她,因为她对她死去的丈夫有爱情。”女恒说:“可以啊,我们反正也没事,每天就去找她聊聊天啊,陛下一定会高兴的。”芈华说:“咱们别一起都去,岔开日子,这样她那里始终有人。”女恒说:“行啊。今天我去,还有谁去?”芳草说:“我去吧。”她们两个就站起来,离开了。

      芈华说:“陛下又要巡游,这次你去吗?”咕咕鸟说:“旅行很有意思,只不过陛下不是仅仅去旅行的,他都是去考察民情,了解各地情况的。”芈华说:“听说这次要去海边。”咕咕鸟说:“我都没看过海,想看,可是我担心陛下烦我。陛下这次巡行,还要在各地祭祀天地山川鬼神,要去泰山封禅,可能行程也还是紧张的。”芈华说:“要去五六个月,很多玩的时间。我想去。”

      咕咕鸟说:“陛下每天就是看奏折,你去跟他请安他都嫌浪费时间,你不去请安又不好。他跟你说什么,你要回答的他不喜欢听,也不好。”芈华说:“我不去了。不去讨他不高兴,他就不理我多。还是让他喜欢的人跟着他去吧。”咕咕鸟说:“其实他不会嫌弃你,和觉得你不该说什么的,只不过他就会觉得浪费时间。”

      芈华说:“王贲、王绾、李斯也去。这次可能真的是政治意义比较多。他在海边停留两三个月,是不仅仅旅游吧。”咕咕鸟说:“是。因为他要了解齐国人,齐国不好治。反正我是不去的。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芈华说:“其实道路都没修好,一路颠簸肯定很辛苦,遇上个大风大浪的,有什么意思啊。如果再遇见六国的反贼,可怕了。”咕咕鸟说:“就是。刚才我还没想到,美人想的周全。这次陛下出行,肯定带好多高手吧。希望陛下平安。陛下不在的时候,我们日日祷告吧。山神、海神,能想到的,都祷告。”

      芈华说:“像你天天祷告,说不定山神、海神讨厌你了,嫌你啰嗦,麻烦他们,要祷告一个月祷告一次就可以了。秦人其实很重视四海之神的,要祷告的时候跟守护秦人的神祷告,才更有效果。就跟民众要找法官,找当地的法官更有效果一样的道理。”咕咕鸟说:“美人说的是。”女恒说:“你不是嫉妒她能祷告的多,自己祷告的少不利自己?”

      不久之后,政政就出发了,他们一路上祭祀山川鬼神,这一天在驺县峄山立祠祭祀,歌颂秦朝的功德事业。结束后,征发齐鲁的儒生、博士七十人为随从,来到泰山下。

      齐鲁的儒生、博士说:“自古帝王莫不举行封禅之礼,礼有记载,祭祀山川用牛,祭祀上帝用马,因为上帝高一等,马比牛高一等。儒家学说,最是在意等级礼仪,不尊等级的就是小人。而且祭祀的时候必须有音乐、舞蹈,方才是正规。”众儒生连连点头。

      那儒生又说:“封泰山的时候需要在山顶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禅泰山则要在山下报地之功。”另一个儒生打断他的话说:“自古以来都是冬至那一天祭天于城南郊,夏至那一天祭地祗,即使封禅天地也不例外。都是有规矩的。”

      另外一个儒生说:“谬论。启禀陛下,齐国之所以名齐,是因为八神之一天齐神的缘故。但是不知自何时起,天齐的祭祀废绝了。八神,一是天主,祀于天齐,有天齐渊水,在临淄城南郊的山脚下。二是地主,祀于泰山下的梁父山。这是由于天性喜阴,祭祀它必须在高山的下面,小山的上面,称为畤;地性喜阳,祭祀它必须在低洼地区的圆丘上。”

      “三是兵主,祭蚩尤。蚩尤祠在东平陆的监乡。四是阴主,祭于参山。五是阳主,祭于之罘山。六是月主,祭于莱山。七是日主,祀于成山。成山绝壁迴曲,人于海中,在齐东北部的最为边隅的地区,据说是迎接日出的地方。八是四时主,祀于琅邪山。琅邪在齐国东部,为太岁开始运行的地方。祭祀八神都用牺牲一头,而巫祝的数目有多有少,珪币的名目、数目也各不相同。臣手里有古书一本,都写的清清楚楚。”

      政政说:“好。拿上来我看看。我们就按这个古书说的祭祀吧。”赵高把那古书拿给政政,政政翻了翻,放下了。那个儒生又说:“只是可惜,古代的八神庙现在已经寻不到了。”政政说:“那朕就在这八处为八神重新建设庙宇。王绾你跟当地官府商议办了这个事情。”王绾说:“诺。”

      又一个儒生站出来说:“启禀陛下,古代封禅的时候都是要用蒲草裹轮,为免压伤草木土石,要把地面打扫干净,作为祭祀场地,再用枯草和麦稭作垫席,然后祭祀。”政政说:“蒲草裹轮,车子怎么能行进呢?肯定走没几步,蒲草就散碎了。是地上铺设蒲草席?可能是铺在地上。”政政说:“蒲草铺地马会好拉吗?再说土石被压不好,蒲草就没有被压?”儒生说:“不清楚。”

      那儒生又说:“上山要从南面登山,下山从北面下来。”另一个儒生说:“启禀陛下,臣认为此法难行。以前齐王上山敬神,也没有这样做。”先前那个儒生说:“封禅跟王平日祭神不一样。越是难做,但是做到了,越能表达诚意。”那个儒生又说:“都是口口相传,谁知道真实的呢。”先前那个儒生就有点不高兴。政政看看其他人,他们都议论纷纷,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政政说:“上山的路崎岖,不好走,就不用蒲草了吧,太麻烦。至于还要舞蹈才能祭祀,因为之前也没有准备,就免了吧。想来古代的时候祭祀天地跟今天我们祭祀的会有一些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一个儒生又说:“启禀陛下,按照儒家书籍介绍,礼乐是不可以有丝毫差错的,用什么礼乐也都是写的明白的。”一个博士说:“谬也。那些礼乐不也是人写出来的吗?今天的人可以写的更好。”政政展演微笑说:“这说法对。”那个儒生连连摇头:“不合礼治,不合礼治。”他还那样态度,好像不在意政政的话。

      政政又说:“传令修建上山的车道,过几天月初,上山祭奠。”又一个儒生说:“启禀陛下,上山的时候不能六马拉车。而且要修建道路,肯定要砍树挖土,破坏了后土,对天不敬。”政政说:“朕去哪里都是六马拉车,秦尚水德的缘故。”那个儒生说:“可是显帝王尊驾,对天不敬。老祖宗都是那样做的。别的王也都是那样做的。”

      政政说:“还是六马拉车吧,天不会在意的。上山困难,道路是一定要开辟开辟的,不开辟道路怎么会有好道路走。礼仪就采用于太祝在雍地祭祀上帝时所用的吧。”众人都称:“诺。”但是有人就暗自不满。政政见了又说:“今时的制度跟古代不同。”有些儒生就更不高兴了,脸都挂了下来。

      政政又说:“李斯,你把写好的祭天文章朗读一遍,让众儒生们听听有没有什么问题。”李斯说:“诺。”就开始朗读,不一会儿读完了。

      一个儒生说:“启禀陛下,李大人说道男女之间界限分明,以礼相待,女治内,男治外,各尽其责,给后代树立好的榜样。这也不合规矩,昔日孔子大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是比男人地位低一等的,跟小人相提并论的,只有女子尊男子的,没有男子尊女子的。”政政说:“秦尚法治,对作出贡献的人没有不尊敬的。女子也作出了很多贡献,是应该尊敬的。”那个儒生呆了呆却接着说:“乱了规矩了。太功利了。法家太功利了。”

      另一个儒生却说:“现在陛下是国王,陛下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照着做就行了,这样就是合乎礼治了。你不懂什么是王吗?你不知道什么是等级吗?你不是正宗的儒生吧。”那个儒生生气道:“你不是正宗的儒生。”政政看他们似乎想要对骂起来,说道:“我累了。你们下去讨论吧。有了别的想法再来告诉我。”众人都行礼说:“诺。”退下去了。

      政政叫住李斯、王绾,说:“把写好的祭天文字找人刻石为碑。其他文字也让儒生们讨论讨论,齐鲁之地毕竟是孔孟之乡,祭祀仪式还是尊重一下当地民俗为好。”李斯说:“诺。”政政说:“委屈你们了,这也是为了统治的好。”两个人说:“是。”王绾说:“臣不委屈,陛下委屈了。”李斯说:“只恨臣不知道怎么教训这起顽固的小人。”政政说:“都是在装给我们呗。”

      几天之后初一,政政宣布不许儒生们跟着上山参加典礼。他和一些人从南面上了山,祭祀过后,从北面下山,走到半路,突然遇到了暴风雨。众人没有办法,都停下来,到大树下面歇息。

      政政抬头见为自己遮挡风雨的一棵大松树,不知活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现在它和岩石一起为自己营造了一个相对暖的环境,便对身边的赵高说:“传我口令,封这棵松树为五大夫松。”赵高说:“诺。”便去找人执行此事。

      好不容易雨小了一些,因为担心傍晚下不了山,众人只好冒雨下山。下了山以后,当夜休息,第二天直接去梁父山辟场祭祀地神,并且在所立的石碑上进行刻辞,碑文说:

      皇帝即位,创立制度,申明法令,臣下修治严整。二十六年,开始兼并了天下,没有不顺从的。亲自巡视远方的百姓,登上这座泰山,遍览最东边的疆域。随从的臣属回忆走过的道路,探求事业的来龙去脉,恭敬地颂扬秦朝的功德。治国的方法得到贯彻执行,各项生产安排适宜,都有一定的规则。伟大的真理美好而又光明,要流传后世,继承下来,不要改变。皇帝本身神圣,已经平定了天下,仍坚持不懈地治理国家,早起晚睡,谋求长远的利益,特别重视对臣民的教导。有关治国的教诲和法则传播四方,远近都得到治理,完全接受了皇帝的神圣意志。贵贱等级分明,男女依礼行事,谨慎地遵守各自的职责。明显地使内外有别,无不感到清静而纯洁,这种情况要延续到子孙后代。教化所及,无穷无尽,遵循遗留下来的诏令,永远继承这重要的告诫。

      谁知道儒生们因为没有被允许参加典礼,有许多就表达不满,甚至听到政政他们遇到暴风雨的事情,加以讥讽和嘲笑。他们说:“始皇上泰山,为暴风雨所击,不得封禅。”后来政政在梁父举行禅礼时采用秦祭祀上帝的礼仪,也被他们嘲笑了,说:“西戎人不懂礼数。”甚至有的说:“始皇是吕不韦的儿子,不是正宗的皇位继承人。”

      政政听到密探的报告,生气了。正好小雪在旁边,小雪说:“陛下生气不好。”政政说:“是谁说的,把名字写出来,交给赵高,让他给王绾,这些人不许再进朝廷议论正事。”那密探说:“诺。“退了下去。

      政政对小雪说:“你不知道他们认为西戎是野蛮落后的地方,他们一直对秦国的法治不满意,就丑化秦人的祖先。至于说我是吕不韦的儿子,是想要削弱帝王尊严。不尊我为王,想要造反的表示。他们对我就不尊敬。我本来应该把这些人关进监狱的。”小雪说:“那陛下为什么没有那样呢?”政政说:“大事化小,免得引起当地人不满。这些人都是当地一些有名望的人,之所以有名望,肯定是能制服当地人多。而且其实我不想让民众觉得自己没有发言的权利。”

      小雪说:“儒家好像很尊孔子。”政政说:“孔子是一个没落贵族,拥护周的旧制度,认为贵族不劳而获因为世袭制剥削下层人的财产,是天经地义。其实诸子百家,只有农家对君主制提出质疑,其他都是附庸权贵的。就算墨家那样重视做事的,也是如此。”小雪说:“附庸权贵的恶多。”政政说:“恶人用恶挑战了权威,自己当权威,信仰恶。善不喜欢权威。其实大多数人都是别人怎样他们跟着,没有自己想法。过渡期,以后就是他们跟随我们了。”

      小雪说:“我觉得齐鲁之地的男子鲁莽暴躁,有的粗暴无礼,有的为了打动别人的好,特别煽情。那天路上我看到一个男子下跪,跟他母亲面前痛哭,我就那样的感觉。”政政说:“是。这里的人坏的人特别坏,你说这里靠海虾还卖那么贵,他们会觉得请你吃饭上虾是诚意,装白坑白更狠,让白更白给黑。”小雪说:“怎么这样呢?”

      政政说:“这里的人其实特别排外,对当地人和对外地人两种态度。”小雪说:“秦国那么多郡县,还有其他民族的人,如果各地都排外,恐怕不好交流。”政政说:“他们各自能把各地治理的好,就行,跟其他地方肯定得交流,互相借鉴经验的。”

      小雪说:“我觉得我们来这里的时间短,对当地人的了解只是表面的,还是不轻易对一个地方的人下结论,多看看多想想好。”政政说:“是。”

      政政又说:“儒生们还说齐鲁边境的海中,有三座神山蓬莱、方丈、瀛洲三岛,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有‘不死之药’,服后便可‘长生不老’。”小雪说:“不是造谣吧?”政政说:“从齐威王、齐宣王、燕昭王以来,就有国王常常使人入海寻找蓬莱、方丈、瀛州三神山。据说曾有人到过那里,众仙人以及长生不老药那里都有。山上的东西凡禽兽都是白色的,以黄金和白银建造宫阙。到山上以前,望过去如同一片白云;来到跟前,见三神山反而在海水以下。想要登上山,则每每被风吹引离去,终究不能到达。”

      小雪说:“看来是有点根据的,不然不会这么多人都去找。难道真的有神仙统治着我们?陛下何不自己去找找看。”政政说:“统治我们?就算真有我不允许。我是想要自己去看看,一探究竟。之前没有国王自己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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