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

　　那林家铺子自是早已关门。
　　康良上前拍门，只听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应道：“都卖完了，想买明天请早。”韦世涛伸伸舌头，冲霍元崇道：“还真挺牛的。”
　　康良道：“开门吧，世子来了。”
　　隔了一会儿，有人走近门边，下了门栓，拉开了门，一见康良跟霍元崇，忙道：“原来是定西王世子啊，里面请。”
　　韦世涛边跟着霍元崇往里走边打量她。却见这林家铺子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长得也不是特别美，但一双眼睛却是极为灵活有神，顾盼之间风情万种，左边嘴角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使她的整个脸便显得十分灵动，韦世涛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谁知竟然越看越美，到后来竟有点移不开眼睛。但觉这个女人一举一动，都那么随份合度，灵活婉转，韵味十足，好象能勾了人的魂魄一般。
　　霍元崇见她没说话，倒有点奇怪，回头一瞧，却原来这丫头盯着人家老板娘象发了花痴一样，色迷迷地傻看，不由好气又好笑，用手板过她的脸，道：“乱看什么？还吃不吃东西了？”她才收回目光，嘿嘿笑了几声，道：“我是觉得她真好看。”说着又忍不住偷眼去瞧。霍元崇忍不住骂道：“亏你还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定是色鬼无疑了，别看了，再看就别想吃点心了。”这招果然有效，她便收回目光盯着地面，嘴角却露出顽皮的笑意。
　　林家娘子将他们领到内屋中坐下，便亲自带了伙计去做糕饼。林家老板出来给他们斟茶，看样子，倒是个极本份老实的人。霍元崇哪里会吃他们的茶，早有小厮将随身携带的茶取出，命他去煮水。
　　韦世涛悄悄在霍元崇耳边道：“你说这老板这么老实，他娘子会不会给他戴绿帽子？”
　　霍元崇瞪了她一眼，道：“一个姑娘家家的，能不能别老想着这岔儿？也不怕羞，你当但凡是个女人，就都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韦世涛也觉得这玩笑开得有点儿大，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又抬眼看向屋外，道：“这老板娘长得虽不是十分美，不过却是越看越让人爱。阿昊，你看了她是否也会动心？”
　　霍元崇看看周围无外人，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这是我在京城的耳目，你以后别再瞎说了。被人听见，我这耳目就得废了。”
　　韦世涛本是随意一问，便算是霍元崇真的动了心，她也不放在心上，本来么，连自己这个女人都动心的人，男人有点花花心思自也不奇，没想到霍元崇这么一说，倒是吓了她一大跳，看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又想起以前他那些朋友说的只有他来林家铺子才会额外做点心的事，便知他没瞒着自己。想来霍元崇以往都以花花公子的形象在京城混迹，这林家铺子有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自古嫦娥爱少年，她青眼霍元崇，为他特别做些糕饼自然也在世人的意料之中，大概他便是以此为掩护来这里听取情报的。今天告诉了自己，自是怕自己将来产生误会，所以在说明后又特别提醒了一下。她心中有愧，道：“我知道了。不过你其实不说也没关系，你若真的喜欢她，我也不介意。因为我也喜欢她得紧。”
　　霍元崇暗骂：死性不改，见色忘友。但于她一片赤诚之心倒也不无触动。韦世涛便是这样，喜欢便是喜欢，从不掩饰矫情，这本也是自己喜欢她的地方。
　　这时水已煮至七八分，霍元崇的小厮都是他亲手调教过的煮茶好手，这时便将红泥小炉拿过来，当面烹茶。及至煮好，康宁康良双手捧给二人，霍元崇接过，品一口，道：“浓了些。”韦世涛却摇头不接，道：“我要吃他的茶。”斜眼去瞟霍元崇，霍元崇无奈，只得将自己手中的茶喂她喝了几口。她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霍元崇有点不甘心，道：“那你也斟一盅我来吃。”她笑眯眯地道：“你刚才是自愿给我吃的，我可没说要还你一盅。要不我让林家娘子来斟一盅亲手喂你可好？”霍元崇气：“就知道跟你在一起我准得吃亏，一盅茶都懒得伸手，将来看你懒成一只猪，胖得门都出不去。”她一点也不担心：“那时多半我已成了你的妻子了，是不是猪都不要紧，反正你也不能休妻，成天对着一只猪，吃亏的还是你。”霍元崇气笑：“不能休妻我还能纳妾，谁说我得成天对着一只猪了？”她便凑到他面前，别有用心地道：“那你纳了这林家娘子如何？”吐气如兰，喷到他脸上，他但觉心跳加快，忙离远了些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心里琢磨着些什么肮脏念头。纳了她，我是为你纳的还是为我自己纳的？一个姑娘家，成天不是想着俊男就是琢磨着美女，还能想点正经事不？”“正经事都叫你这种聪明绝顶的人想了，我自然也就只能想些俊男美女了，”她坏坏地笑道：“世子爷，听说西胡颇多美女俊男，下次你征伐之时别忘了多带几个回来，我好给你多置几个妾室，再多收几个聪俊的小厮了。”听得两个侍候在屋里的小厮都脸红，没想到青出于蓝，这姑娘现在居然练得比霍元崇还皮厚，偷眼见霍元崇的脸阵红阵白的，极是羞恼，又不免感叹一物降一物，果真报应不爽。
　　一时林家娘子这边也已做好了糕点，红莲紫樱康良康宁等帮着端上了桌，霍元崇使个眼色，几个小厮丫头退到外面哨戒，他便一边看着韦世涛埋头大嚼，一边听林家娘子低低将京中之事告知，一边印证着一路以来书信中相应的地方，幸喜韦世涛颇识眼色，见两个密谈，便也一声不吭，不但决不打扰，连眼睛都不抬一下，象是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话。
　　一时林家娘子说完，看霍元崇再无吩咐，便欲退出，霍元崇才道：“薛世泽来京了，没事让人多看着点儿他。另外，每日做些好点心送到府里来。”林家娘子看看吃得头都不抬的韦世涛，会意地一笑，应了声是退出去，丫环小厮方进来侍候。
　　韦世涛吃饱了，才抬头冲他一笑，道：“这林家娘子人长得好，点心做得更好。你真的不吃一点？”霍元崇从小到大好吃的东西吃得太多了，自是不在意这一点小点心，不过看着她期盼的眼神，他便拿起一块点心，刚吃了一口，那人又故意气他道：“对么，这才不辜负了林家娘子的一片真心么。”差点没将霍世子噎死，刚瞪起眼要骂她两句，她忙起身斟了盅茶过来，道：“慢慢吃，好吃也不能这么急么。”举到他唇边，他就这么瞪着眼饮了茶。她却笑嘻嘻的不以为意。让康良将没吃完的点心打包，康良道：“林家娘子已经备好了打包的点心，用不着将这些剩的拿回去了。”“扔了多浪费？”她看了一眼霍元崇道：“你们世子不吃剩的，我吃好了，我是穷丫头，原没那么多忌讳规矩。”霍元崇索性不理她，只装没听见，反正总是知道这丫头一天不气个自己几回是不会罢休的。康良只得要了几张荷叶过来打包吃剩的点心。霍元崇边帮韦世涛擦唇边的点心渣子边道：“也别拿回去了，一会儿路上见到行乞者，便给了他们吧。”韦世涛刚要开口，霍元崇立马用唇堵了上去，硬是不让她说出让自己不高兴的话出来。韦世涛也只翻了翻眼睛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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