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瓦特了

　　罗夏很想把莫纪拖回来，狠狠地戳他光洁的额头，然后大声地骂他：“你丫拿走了老娘的钱，不信去看监控录像啊！连一块钱都要，你能要点脸么你！”

　　但这样太过丢脸，而且他是公司老板，罗夏只好忍气吞声。

　　快到办公楼的时候，罗夏的怒气值达到了顶峰，她开始怀疑莫纪是不是故意整她，谁知道那张贴纸到底是不是他的。她想起早晨林海递给她的人事文件，上面有个章是莫纪的，莫纪否决了她的职位申请。不就是当众让你出了两次丑么，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小气。

　　罗夏加快脚步，想尽快与好友朱珠分享刚才的所见所闻。但路过茶水间时，她听见朱珠与其他几个女同事在聊天，她们聊天的内容里恰好有她的名字。

　　“罗夏的脑子好像真的坏掉了，而且坏得不止一点点。”

　　“是呀，都还没结婚呢，你们说她可怜吧！”

　　“可怜是可怜的，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以前还不知道呢，原来她的嘴巴这么臭这么毒，说起话来怪尖酸刻薄的。朱珠，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好，但你千万别告诉她我这么说啊，我也是实话实说嘛。”

　　“我知道的，我不会说的。其实我现在也不想和她多说话了，我知道她现在这个情况，我应该多关心关心她，但是她一开口吧，我就怕她又要说我什么……上次她说我毛孔大，皱纹多，还有肚子大什么的，谁受得了她呀？”

　　“瞎说，你不是挺瘦的嘛。”

　　“是呀，哪里有皱纹了？”

　　“哎呀，谢谢你们这么说，事实上我是没有罗夏好看，但是罗夏你自己就是完美的吗？你自己就没毛孔，没肚子，没皱纹吗？你长得再好看，好看得过人家范冰冰吗？女人都是会老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呀！还有她没事就一副自己很聪明的样子，说我这不该做，那不该做的，但她再聪明又怎么样，还不是脑子坏掉了嘛！”

　　听到这里，罗夏转身走了，她往自己的工作位迈了两步，最后决定躲进厕所。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真切地体会到了这格密闭空间的魅力。她感到安全，感到与世隔绝，与此同时，震惊与伤心转成了愤怒。

　　罗夏大口地喘气，拼命地眨眼，随后翻下马桶盖，慢慢坐了下去。她握着手机，犹豫了会儿，将电话打给了她的闺蜜吴若倩。

　　“她们都是傻逼，她们全部不要脸！”罗夏发现自己鼻子发酸，泪水终于湿润了眼眶，“我不能和你说下去了，我怕边上有人，我只是想告诉你，她们都不是好东西！我先挂了，一会儿再和你说，但是倩倩啊，她们真的是傻逼……”

　　挂了电话之后，罗夏开始冷静下来，她想刚才她做了一件傻事，或许她的牢骚已经被别人听见了，在不久后就会传出去，但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她依旧握着手机，开始想念李白宇。

　　她想象着他温柔地安慰她的样子，想象着他浅浅对她微笑的样子，以及他深情地拥抱她的样子。只要有李白宇就可以了，她负气般地想，其他人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不算，她是一点儿也不在乎。

　　吴若倩一连打了三个电话给罗夏，罗夏都没接，她忽然没了接电话的勇气。吴若倩追来一条消息：“傻逼绿茶，你在做什么呢！”

　　罗夏给她回了一条：“没事，我刚才脑子坏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谢谢你。”

　　她不敢接吴若倩的电话，倒不是怕她担心，而是怕自己管不住嘴，刹不住车，一听见吴若倩的声音，她就有种想把所有的苦水都向她倾吐的冲动。但她还在公司里，不能这般任性。

　　下午的时候，罗夏极力避免与人说话，过得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时钟，终于快到了下班时间，她给李白宇发去消息：“今天下班后，我们见面吧。”

　　罗夏向来十分矜持，每次两人见面都是等李白宇约她，但这回她太迫切见到他了，以至于一下班，她便直接去他的公司楼下等他。

　　李白宇很守规矩，从不迟到早退，罗夏在楼下等了他十多分钟，才瞧见他从大楼里出来。他的步伐不急不慢，就和他的性格一样，不急不躁，让人感到十分舒服。李白宇轻轻拥抱了她，随后放开：“我想先去喂一下流浪猫好吗？”

　　李白宇的工作单位楼下有两只流浪猫，橘色的，身体细长，是他与几个同事一起喂养的。怕野猫影响到员工，他们还自掏腰包为它们注射了疫苗。这些以前李白宇对罗夏提过，当时罗夏装得特别崇拜他的样子。

　　“那好吧，我们先去喂那两只臭猫。”罗夏转头对他说，“我的意思是，这两只猫不洗澡，肯定臭烘烘的。”

　　李白宇没有吭声，带她去停车库边上的保安亭，他从里面取出一小袋猫粮和两只塑料碗，两只流浪猫立刻从黑暗中出现了。李白宇转头问她：“想喂猫吗？”

　　“不用了。”罗夏退到一边，看李白宇往碗里倾倒猫粮。此外他还给野猫准备了喝的水。

　　“白宇，今天我快被他们气死了！”罗夏望着他的背影说。

　　李白宇正蹲着看两只野猫吃食，他转过头来，不紧不慢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为什么，只是被他看了一眼，问了一句，罗夏就觉得没那么生气了，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与李白宇交往了三年，罗夏一直戴着人格面具，只为了做他喜欢的那个纯真善良的人。被病魔缠身后，罗夏曾恐慌今后该如何与他继续相处，毕竟她再也没法佯装自己。但他选择了接纳她，那么她也选择相信他，所以她开始向他敞开真心。

　　“今天朱珠这个小婊砸竟然在背后说我坏话，她们说我尖酸刻薄，说我嘴巴毒。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朱珠的肚子的确比以前大了一圈，我说她是因为她都这么胖了，还想着买芝士蛋糕吃……还有总经理也是个傻逼，一大男人要粉色的贴纸，我就差那么一张了，他也不肯送给我，今天他还驳回了我的职位申请……”

　　李白宇安静地听着，轻揉着橘猫的脑袋，在夜色下看起来特别温柔。等罗夏一股脑地说完，他才微微侧身，对她说：“都讲完了吗？”

　　罗夏乖乖点头。

　　“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和你说完，觉得舒服一些了。”

　　李白宇没说什么，冲她点了点头。

　　两只野猫吃饱了，李白宇将它们送走，起身拍了拍手：“被你的同事这么说，你心里不好过吧？”

　　“可不是嘛，”罗夏说，“气都给她们气死了，这帮没良心的狗东西，在背后这么说我！”

　　李白宇静静地望着她：“在背后说你坏话你都气成这样，那么你当着面说她们的不是，她们不是更该生气吗？”

　　罗夏知道他说的都对，但就是感到十分窝火，好似她是一条喷火龙，而她刚才喷出的火全部烧到了自己身上。

　　李白宇叹了口气，柔声道：“长相和智力是天生的，你不能因为别人长得不好，或是不够聪明就看不起别人。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优点，你不能只看缺点。”

　　“我没有看不起她们！”罗夏狡辩道，“她们有些人确实长得丑，又脑子笨，但我不是和她们做朋友了嘛，我对她们挺好的啊。”

　　李白宇隐忍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认可她的话，但他并没有就此反驳，而是调转了话题：“你们公司的人事和总经理做得没错，像你现在的情况，他们对数据的安全性有担忧也是有道理的。”
　　这让罗夏更是窝火：“行，行，行，他们说得都对，做得也对，就我一个人错了！”

　　李白宇沉默了片刻，将身体侧了过去，留给她大半个背影：“罗夏，能不能不要感情用事，今天你来找我说这些，我在和你就事论事……”

　　“去你妹的就事论事！”罗夏打断他，“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就是没良心！”

　　李白宇愣在当场，他们身后霓虹闪烁，人来人往。李白宇一动不动，罗夏也与他一起一动不动。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罗夏不知道李白宇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当下的情况十分糟糕，而她十分委屈，十分生气，十分想哭，如果还有一个十分，那就是连她都十分痛恨自己。

　　终于李白宇妥协了，他向她伸出了手：“我们走吧。”

　　罗夏松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去哪里？”

　　李白宇说：“送你回家。”

　　这根本不是示好，而是抛弃。罗夏狠狠甩开他的手掌，将他推开：“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吧，我可以自己走！老娘不稀罕你，你给我滚吧！”

　　罗夏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飞快，当她终于停下时，转过身，却发现李白宇没有追上来。她的心跟着空了，就像刚喝完的啤酒罐头，空空如也，没法填装。她看到前方有一坐大桥，桥下是一片江水，她走上桥去，望着底下黑洞洞的水面，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跳下去。不是想死，而是想让江水冰冷她的眼眶。她的眼睛很酸很涩，从刚才起，一直在发热。

　　罗夏靠着栏杆，开始给吴若倩打电话。吴若倩很快就接了，她好像在小饭馆里吃面，隔着手机她能听见那边的嘈杂声与她吸面条的声音。

　　“喂，汉子婊，我和你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李白宇也是个傻逼！”罗夏对着听筒大声地发泄着。
　　吴若倩的声音含含糊糊的：“怎么了，和他吵架了？”

　　“嗯，吵架了。都是他不好！”

　　说完这句，罗夏开始大哭，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美感全无。吴若倩也不说什么，继续吸着她的面条，还对着手机听筒吞了两口汤，咕咚咕咚的。等嘴里的食物全都吞下去了，她才说：“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东西？吃完了我替你揍他，往死里揍。”

　　“呸，你要是敢打他，我和你拼命！”罗夏哭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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