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

　　虽然程宜笑被通知放了假，舆论方面由公司公关全力解决。但是由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舆论在多方势力的推动下再一次地恶化了，蔡珂不得不亲自上门，找自家兮兮公主再行开会商议。
　　和当年无情无义的尚美影业不同，向殷娱乐对程宜笑绝对算得上是尽心尽力、有情有义。这不但是向殷娱乐对于程慕兮艺人身份含金价值的充分肯定，而且确实仍有姚夫强剩余势力和情分的影响因素。
　　为了应对这一番一波三折、来势汹汹的攻击，向殷娱乐不仅有情有义地动用了自己的一切力量尝试保护自己的艺人，为她成立了专门为她提供应急服务的小组，动用了最出色的员工——甚至在蔡珂低调地上门找程宜笑开会商议对策的时候，向殷娱乐的现任老板和经营总监都在车上，悄悄地跟着去了程家。

　　姚含睇一如既往地上班去了，程宜笑刚被休假避开舆论风头和大众视线，索性窝在家里陪母亲过清闲日子。
　　蔡珂来之前，有提前知会程宜笑，所以他们到达这罕为人至的程家所在的时候，程宜笑和程慕予已经掐准了时间，站在自家门前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了。

　　蔡珂常年找程宜笑，大多是去她城里的公寓。难得送她回来，也只送到停车场，还真从未上山来看过，对路也不熟，因此没有走在最前面。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认识路的。亲自上门的向总丝毫没有老板的架子，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领着不认识路的蔡珂和运营总监进了山，穿过小径行至程家门前。

　　“嫂子。”迎面对上等在门口的程慕予和程宜笑，向总竟是最先热络地打招呼的。他走到程慕予面前，打招呼的态度可谓是恭敬有加，直接让身后跟着的蔡珂和运营总监震惊得无以复加。
　　虽然……嗯……她们之前也对程慕兮的身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身家背景不同小可，但是……眼下这……也太不同小可了吧！

　　连圈内知名流氓头子老板向总都要恭恭敬敬、笑脸相迎地率先打招呼——不愧是前市长大人的家属。
　　又或者说，若是说之前她们对姚市长的势力还有所孤陋寡闻的话，今天她们当真是万分属实地亲眼见证了一番。
　　……虽然只是透过她们老板的间接体现，但这已经十分明显了。

　　毕竟他们向总虽然白手起家得晚，势力根基都不如圈内其他三大东家，但是因为人有本事，这些年来生意照样做得有声有色，更别说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在这两年捧出了个爆火的小影后程慕兮。
　　无论在外交流态度如何，他们在向总的手下工作久了，明眼早就看明白他们家老板什么时候是客套礼貌、勉强给些面子，什么时候是真给面子、真看得上。
　　私下里其实连其他三大东家老板都丝毫不怵、利益权衡分寸不让的自家老板，在这二位面前却是如此一副再好说话不过的好声好色……

　　姚市长和他的家属们的真实背景，如此看来，不由得叫人有些恐慌啊……
　　更不用说，话题榜上早就扒出来热议纷纷许久的牵涉其中的薛家。

　　对于程宜笑和薛家那位的交往，蔡珂作为亲妈经纪人，自然是没有被瞒着，有所知情的。但是后续的一系列惊天变化，她便毫不知情了。
　　昨天她半夜得到消息的时候，几乎是从天而降一个惊雷直接劈到了她头上。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强制压抑下自己的情感上的呼啸，最优化地调动了自己尚存的理智，秉持着亲妈经纪人高尚无私的奉献精神和职业道德及时周密地进入了加班应急处理的角色任务当中去了。

　　可没想到这还不够……
　　好不容易度日如年似的把昨天给度过去了，舆论和影响都渐渐得到控制，她似乎可以松一口气了……然后一天不到又被捅了一个新的篓子出来！
　　她好不容易拖着自己疲惫而懵逼的身躯带着自家十分关心“公司最大摇钱树”状态的偶尔抽风贴心的老板和本来就要来提供分析建议的运营总监万般小心谨慎地摸到了程家来找程宜笑开会……
　　然后就又被劈头盖脸地砸下了这么一个惊天大发现！

　　这这这……
　　她们也是圈内吃饭多年的老人了，并且也绝对算是同行之中饭碗好的，见多了圈内的风云变幻——
　　可即便如此，她们此时也不得不默契一致地确信：演艺娱乐圈的水再深，也深不过再后面点的富贵权势圈啊……更不要说，泾渭分明的上位者圈子了。

　　还有就是……
　　不愧是生出兮兮公主来的亲妈，这颜值……啧。
　　有其母必有其女，她们也是再次领教了人类基因传承的可怕之处了。

　　保养得当得令向总身后的两个女人都不禁叹为观止、屈于美色的程慕予温柔贤淑地向他们礼貌地报以一视同仁的微笑作为问好，并且在对上向总无奈叹息的视线的时候，轻轻地叹了声，真诚由衷地向他道歉道：“向总，实在是抱歉——是我们家又给您添麻烦了。”
　　“嫂子你这又是说的哪里话，分明是我答应姚哥会照顾好慕兮的，你看现在我这……唉。”谁也不怕的流氓头子向总硬生生在程慕兮温柔歉意的眼波下糙汉直男一般地兀自红了眼眶，近乎失声地叹了口气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家才是。”
　　他身后沉默着的蔡珂和运营总监愈发错愕得睁大了眼睛：……
　　这他妈是他们向殷娱乐的向总？！！！

　　“你这又是说的哪里的话，分明是一码归一码。”程慕予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心细如发如程慕予，自然是察觉到了向总身后两个女人连续不断遭到震惊袭击、一时之间极其不适应的碎裂表情。
　　于是，她恰到好处地微笑着看了满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她们一眼，声音语调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悄然无息地沁润她们失神了的耳畔，体贴入微地发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礼貌邀请：“我们也别站在门口了——你们一路上都辛苦了，快请进。”

　　她身旁自始至终乖巧和顺地陪侍着的兮兮公主闻言，立即默契地转身开路，为他们打开了自家的大门。
　　遵循着长幼有序的礼仪，程宜笑这才浅笑着招呼他们道：“我母亲说的是。向叔叔，支总，蔡姐，快请进——”
　　“我和母亲为你们准备了今年上好的新茶。”

　　某支姓运营总监：……公主殿下我觉得你以后还是随和点地叫我“支姐”比较好。
　　连向总都是“向叔叔”，您这“支总”卑职我是真的受不住啊啊啊啊啊啊啊！
　　……

　　会议决议采取的应对措施之一是决定举办一场正式庄重的新闻发布会。
　　五个人的大会开完之后，程慕兮和蔡珂与运营总监继续私下讨论她个人的工作变动和进一步的应对方针，向总和程慕予作为非直接相关人员，便给他们腾了地方，在姚夫强死后首次进行了私下的谈话。

　　作为圈内知名的流氓头子，向总一直都很明白自己不是个好人。更何况，演艺娱乐圈里的风云变幻、深潭流水从未停歇，不过是如同拨云见日一般有时在明有时在暗罢了。
　　只是这并不妨碍他偏偏对姚夫强与程家恭敬有加——哪怕作为耳聪目明、颇有门道、心里也门儿清的圈内人，他从来都很清楚有些事情被曝光之后他所要承担的压力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比方说，现在薛家知道了他受姚夫强所托，大力捧红了他和程慕予的女儿程宜笑，甚至在这个时候居然闹出了丑闻，大言不惭地将薛家拉入泥潭。
　　按照他对薛家、对薛荔的粗浅了解，也知道薛家必然会明里暗里地对向殷娱乐搅弄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种糟糕的境地，但还是在姚夫强联系他提出请求的时候，欣然应允。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当真用心地去培养和保护程慕兮，让她得以充分地发挥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出头、发展、爆火、大红大紫、登峰造极。
　　“程慕兮”为他和向殷娱乐带来了巨额的利益，他为程宜笑实现了理想。
　　他没有像对别人那般毫不介意做心狠手辣的黑心老板，而是以叔叔对侄女的礼遇，偏爱着她，给她优厚的利润分配和资源选择权。

　　有时候细想起来，连臭不要脸的老流氓向总自己都觉得，程家这一家子，是他这一世为人里，为数不多的有良心的对待对象了。
　　实在是他们一家子，都确实或直接、或间接地对他有大恩——合计起来，竟也能够让他这个流氓头子不顾利益局势尽量拼力相护到最后。
　　他向总和向殷娱乐能一路还能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地走到今时今日这等地位，明面上是他个人能力和运气综合下来的结果，实质上他很清楚，其中程家这四位都帮过他哪些大忙。

　　这已经不仅仅是钱的事情了。
　　他还欠着人家不少情分，乃至于命呢。
　　如此一来，程宜笑当下的困境如此复杂难解，向殷娱乐仍愿明确坚守着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向总这人，虽说不怎么把法度和道德放在心上，对难得的情义倒是迷信的。

　　在程宜笑和蔡珂她们进行着工作上的详谈的时候，程慕予和向总也没顾着伤春悲秋地感慨或是互相安慰，而是也私下进行了一场低调而隐秘的安排计划。
　　“嫂子，你真的确定要、要这么做吗……”一席密谈之后，一向都是他吓着别人的老向同志脸上抑制不住惊悚的颜色地看向对面神色如常的程慕予，连言语都因为声线的些许颤抖而结巴了一下。

　　程慕予向他笑得平和而又温柔，宛若最强劲的镇静剂，渐渐缓解了向总同志一时错愕的猛烈不安：“真的，我都想好了。”
　　她给出的是笃定而又肯定的答复。
　　“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别的，都不用去管。”

　　“笑笑这些年有劳你多担待了。日后，她若还想在圈内立足，还是得拜托你替我和老姚好生照看着了。”那个女人言笑晏晏道，唇边仿佛牵动着这人世间最为安逸动人的岁月静好，温柔而又周到。
　　“其余的，我都有分寸，你就不要操心了。”

　　“最后背水一战的关键时刻，你没放弃我们家——那么我们家，自然也不会害你。”
　　这是程家，也是虞精一族的真心承诺。
　　——无论他是否相信，他们家都会信守。

　　“老向。”程慕予温雅而平静地看着向总同志因为思想挣扎而一片愁云惨淡、看上去有些阴郁吓人的中年大脸，端庄而诚挚地向他道谢，“再一次地，谢了。”
　　这一次，老向同志直接被娘兮兮的眼泪给迷了眼，差点当着程慕予的面把两行暖洋洋的眼泪给掉下来。
　　“嫂子，你放心。”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被自己硬生生地哽了好一哽，脸红脖子粗地哑着声音向她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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