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

作者:暮晚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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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1章。血灵祭舞


      尹火之术法修为,蔺逐在不已处的紧急培训中便早有所耳闻,对于她的实力和推测是信任的。
      尹火字字分明、语速感人的冷然警告话音刚落,蔺大警官便已经神思敏捷地如她所言,引了几分来去鉴的神力行云流水地拈了一个传信诀,简单明快地心头默念至关重要的只言片语作为嘱咐之后,便兵贵神速地放了出去,如同一束窜天而上的烟火,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阴沉灰暗的时空里。
      尹火先前的术法试探都能够穿透困住她与谌北的第三时空,因而蔺逐借来去鉴的力量破灭整个时空虽然注定难以实现,但是穿透时空的门禁确是简单可行的。阴阳对此心知肚明,因此对此并不担心。
      只是她同样很清楚,藏身暗处的人虽然没办法拦截来去鉴的传信,但是在此异于人间的封锁时空里,凭借自身的深厚灵力,对此传信进行拖延阻碍亦是不在话下的。如此一来,消息能否尽快抵达、尹火和那两个孩子是否能够支撑到尚在外界的阴冥之神成功破门而入、施以援手,都是不可确定的命题。

      阴阳早知她出手暴露是必然,因此一直凝神警惕,等待着必要出手、一击制敌的契机。而看蔺逐剑眉深蹙、表情沉重的样子,想来也是在盘算着对策。
      她上前几步,走出了蔺逐高大身材掩映下来的沉稳阴翳,与他并肩。只见那年轻的来去鉴鉴主沉着严肃的脸上,一双亮得发黑的深眸映着前方无法无天疯长着的鬼火火焰,那是一种远远与蔺逐的沉着稳重的画风背道而驰的顽执与孤勇。
      阴阳在电光火石之间福至心灵,读懂了他眼底明暗交织里一闪而过的拼死一搏——没有不甘,冷然平静,丝毫不像是思虑周全的蔺大警官。面对深不可测的非人类世界,蔺逐未曾恐惧,没有退步,而是始终毅然向前,再向前,一直到不可向前的绝境依然毫无悔改之心,似是坚信他剩下的挚友定然能够为他完成他所未能亲手了结的命局。

      他是浩瀚星河中的一粒微尘,是莽莽世界里的一处花开,孤身而来,独自离去,为的是他灵魂身处燃烧着的真相与情义,了然不顾这人世间的纷扰规则。他乐意做沧海一粟,也愿意做一世蜉蝣,唯独不愿放弃内心的顽执,就此退步。
      阴阳内心又是一声油然而生的绵长太息,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为何而去。只是看着这年轻无畏的来去鉴鉴主,似是看到了某处凡间历劫游历偶遇的浮光掠影,全无印象,却又不知为何无端地感到熟悉和怀念。
      ……甚至,还带着几分心头微悸的不忍与无奈。这种感觉,熟稔而陌生,在心间无声地绽开的时候,让她恍惚得几乎以为自己确实是她脑海记忆里一路凡尘成长而来的那个人类“应阳”了。
      又或者说,人生如梦,此局之后,阴阳也好,应阳也好,总有一个注定要化为梦境散去的。她既可以真的是阴阳,也可以真的是应阳。这样……似乎也可以。
      鬼使神差的一道浮想,阴阳颇为惊诧地发现,她本人其实并不排斥人间,也丝毫不介意做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甚至——此刻心头还有些许难言的温热的浮动,竟约莫是向往的。
      这认知让她心头一颤。

      而与此同时,她感觉到面前冰冷猖狂的天地鬼火阵整个抖了一抖,火舌蓦地一滞,而后竟似是受某种引力,如同陀螺引导着一般旋转起来,向四周扩散开来!蔺逐当机立断地又操控着来去鉴施展了个隔离的术法,将抽了风似的四处迸溅着火星的鬼火阵扩散的伤害隔离开来。
      阵中的尹火这次似是应接不暇,并没有注意到此种变故,依然冷漠平静地手执着那柄双刃,奋力一边护着怀下茫然无措的两个孩子,一边抵抗着若即若离的明枪暗箭。
      只见血色鲜艳,衣袂翻飞,尹火的动作依然轻盈美丽,映衬着她如画的眉眼,竟如同是一只披着血色霓裳的、行走于暗夜幽冥之间的翩翩鬼蝶,在高低起伏、轻重缓急地跳一支艳丽、妖异而又凛然的舞。
      在她被划开的细长伤口上,渐渐沁出丝丝缕缕温热鲜红的血,蒸发似的飘浮至空中,微小的粒粒血珠在苍茫的鬼火阵火海和死寂幽暗的遗址时空背景里几不可见,然而阴阳却能够准确地捕捉到那井然有序地随着尹火的动作流转行动的血气与灵息。
      ——尹火她真的是在跳舞,而且是借着鬼火阵的势,甚至顺带顺着主布阵者削弱她血气灵息的意图。

      这是一支献祭式的牺牲之舞。如果阴阳没猜错的话,这是尹火自己实现阴冥之界中所谓“血灵祭”的一种方式。
      血灵祭,顾名思义,以自己的血气与灵息为祭,是阴冥之界中与后两种鬼火阵并列寻常修习者禁忌使用范围内的一种仪式。并且,血灵祭的禁忌隐秘程度,甚至高于后两种鬼火阵——它没有固定的形式,难懂,难传,而且难以准确无误地祭奉完毕。威力无边,成全与毁灭只在一隙之间。
      血灵祭,祭的是阴冥,为的是唤醒更为隐秘、深厚、强大、无所不知的阴冥的力量。在阴冥之界,各大种族皆只有一人能够继承修习其法,而尹火竟然知道——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连阴阳大人都惊了的例外的始作俑者是尹火那要命的厉害师傅,鬼艳大人。

      可是,鬼艳是为何要告诉尹火血灵祭的方法呢?
      单纯地为了解除类似今时今日的困境吗?——这显然是杀鸡用牛刀,完全没必要的事。
      还是说,她是想让尹火早早体悟,从而能够破除重重障碍,进一步升入纯鬼之境?——但这远远不是“危险”一词能够概括的了,鬼艳作为心底透亮的老江湖,断然不会做这么缺心眼的事情。

      可是不管鬼艳是怎么想的,竟然告诉了尹火关于血灵祭的秘密——此时眼前再明确不过的是,尹火她意图借助这规模惊人、非比寻常的天地鬼火阵,尝试着修炼成为纯鬼!
      不愧是鬼艳的徒弟,好大的胆子!即便是算计在前的她的前辈,诸如戚星辰、谌古、付茄萝、谌北……乃至于至今仍躲在暗处静观其变的主布阵者和他的同谋们,也绝对没有这般没心没眼似的胆子!
      连几分胜算都捉摸不透,甚至懒得去考虑别的法门,竟就一面把后续事件的处理了结毫无芥蒂地扔给了前来支援的他们,一面百无禁忌地正面迎上、孤注一掷放手一搏,借力打力,意欲置死地而后生——或者干脆不成功便成仁。
      这是多宽的心,多大的胆子,多狠的人啊……不,她简直疯魔得不像一个人。纵是阴阳誊抄生死簿无数,纵览过不计其数的人类的浮沉身世,也少见像尹火这般非同寻常的。

      一般情况下,依据她现有的灵力修为,即使有鬼火锦衣的加持,她也是不能够准确且成功地完成血灵祭的,但是此时此刻的特殊情况下,却是可以的。
      血灵祭,是以自身的血气和灵息四散天地乾坤为引,祭奉阴冥,祈求召唤阴冥之力回应,往往为的是肃清和平定。若是祭奉者灵力修为不足,或是祭祀仪式有所失误,就会导致阴冥之力反噬,不但肃清和平定的效果达不到,甚至还会反噬祭奉者,无差别毁灭攻击,使得涂炭乱境雪上加霜。
      而此处是封锁狂市地区遗址的时空,相较于广袤复杂的人间,不仅时空更加简单狭小,而且生息稀少,一片死寂,大大降低了她尝试血灵祭的难度。更重要的是,此处还有一个现有的灵力高强的天地鬼火阵——对于想要活的尹火而言,它是最大的麻烦;对于想要死的尹火而言,它便成了最大的助力。
      鬼火阵会不停地自行调整攻击生者,但是它并不会攻击与它灵息相近的鬼火——既然不能破解它,那就成为它。

      若她被这天地鬼火阵烧成灰烬,以魂火裹挟灵力与灰烬继续燃烧,直至与这天地鬼火阵烧成一片……线绳之上的血色琥珀和墨色碧玺与这鬼火锦衣皆不会受此影响,当孩子们意识消失的时候,他们便会被各自收到自己手腕上所佩戴的奇石内去,鬼火锦衣会归然不动地守护住他们所处的时空。
      而她,是生是死,是成功还是成仁,全看自己和运气。若是成功绝处逢生,以一己之魂火,把自己烧成能够追随师傅座下的一簇鬼火,那以后便自在逍遥地彻底做非人类去了。若是成功等来前来支援的阴冥之神,那她也算是半个功臣,便借势求助师傅或是索性入了轮回。若是失败了……那大不了永远在此处不生不死,或是就此在世间消失了个干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毫无畏惧地向前走,才能够真的遇到生路。明冥之中,尹火听得到本心之中传来的声音。她也如此地坚信着。

      尹火眼底不知何时默默燃烧而起的幽然死气“铮”的一声猛地拨动了阴阳的心弦。那死气悄然地生长着,沿着鬼火锦衣之上本就悠然流动的黑色刺绣飘舞,看上去只是明明灭灭氛围下衣衫飞舞造成的幻影。
      蔺逐专心致志地通过来去鉴尝试了好几个术法,无一例外都毫无作用。而阴阳看着尹火快要完成血灵祭的舞蹈仪式,就差暗中蛰伏的人亲自出手给出致命一击,那看似平稳运行的天地鬼火阵因为血灵祭隐隐有了骚乱动荡的趋势——她知道,她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了。

      尽管对于尹火而言,无论是被反噬毁灭,还是被燃烧成全,她的目的都是可以达到的。但是阴阳明白,这理应是她的命数变故。
      尹火背后潜藏的力量和因由远比他们甚至于尹火自己曾经了解的都要复杂,倘若她此时此刻作壁上观,由着尹火实行完毕她的计划,结果极有可能是向尹火原本所设想的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的——她会召来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森然肃穆、难以承受的阴冥之力,而后那阴冥之力会撑破整个封锁时空,触发又一场死寂的爆破,不但此刻封锁时空中的人除了她和楚润两位阴冥之神能够全身而退,其余人等都会化身齑粉,而且这封锁时空很大概率上会随着爆开的阴冥之力向人间扩张,以一片岁月静好的西南影视城为中心,在这繁华安定的人间美景画卷里雕刻铺展开来凄冷阴森的一块,导致人心惶惶之后,进一步引发更深重惨痛的闹剧和灾难。
      而这些,都会成为加重阴界联盟负重前行之路上的罪孽与业障。她舍不得,亦担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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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求收藏、求评论、求收藏专栏~~~
    不好意思,先让尹火姐姐飒一飒~下一章就真的是我们阴阳大人飒啦~顺带给大家见识一下阴阳大人的心眼究竟有多少……(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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