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

　　“嘿！大姐头~”
　　虽然说好的是小粒先把姚含睇领进去，然后她们在悄悄地出去吃饭的。但今天程慕兮下戏早，而且还心情分外地好，于是就早早地收拾好了东西，在收到姚含睇到了的信息之后，我们的兮兮公主就欢快地乔装打扮了一番，从剧组里溜了出来。
　　所以，现在来“接”姚含睇的，不只是小粒，还有一个即使是戴着大黑口罩也遮挡不住飞扬神色的娇俏美人。

　　姚含睇在程慕兮出现在自己视野的那一刹那就认出了她，当即明白了她这个妹妹又在打算着什么，听见她喊她，也不应，转身便高冷地上了车坐好。
　　程慕兮也不恼，厚着脸皮愉悦无比地蹦跶了过去，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直接钻了进去。姚含睇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慕兮那青春张扬的高兴样子，内心无声地翻涌起滔天浪潮。
　　世事不尽如人意……终究还是要告诉她的。爸爸向来与笑笑好，家里最宠笑笑的便是他。希望她得知消息后，还能够这么开心地笑。
　　宜笑，宜笑。爸妈对笑笑的期许，都在这个名字里面了。

　　小粒小跑着跟在程慕兮身后，还要时不时注意周围的环境，确保没其他人之后才“嘿咻嘿咻”地跟了上来，打开后驾驶座的门把程慕兮剩下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睇姐，那我们兮姐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在后座上放置好了东西的小粒，透过两个座位之间的缝隙，极为尊敬地向姚含睇鞠了个躬。姚含睇向她点了点头，她便立即如蒙大赦地飞快地走了。

　　众所周知，小粒是兮兮公主的贴身助理。再加上她也是个上镜的小美人，平时很容易暴露。蔡心悦也曾经想给她明里暗里多安排两个助理，以免除了小粒她没人接应照顾。
　　还有一个小迷弟小陈，因为是个汉子，所以很多小粒力不从心的地方可以搭把手，顺带还能兼职一把司机加保镖。虽然平时傻里傻气了点，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处的。因为是程慕兮的小迷弟，所以也不怕苦、不怕累，做事的心特别诚。

　　只不过，特殊情况下还是得有专业的保镖才行。
　　而且有时候事情可能会有点多，难免小粒和小陈累得很。虽然说程慕兮与他们关系好，他们也真乐意为程慕兮打工。但按照如今圈里的风气，再看看程慕兮现在的咖位，多招几个助理无可厚非。
　　大不了大家轮流着来，也不至于在老前辈们面前显得太耍大牌——反正程慕兮对身边人态度极好是众所周知。她的程家王朝里也有的是想挤破头进来为他们家公主殿下服务的。

　　但这个提议被程慕兮拒绝了。她觉得她没有那么金贵，不需要那么多人照顾。她也疲于认识更多的人，生怕一不小心间雨露没有均沾就又添了麻烦。而且她很喜欢小粒和小陈，觉得有他们和蔡姐就够了。
　　程慕兮的原话大概是：和小粒一起上镜，也挺好的呀。低调归低调，但是被拍到了也不要虚，大不了正面杠就是了，咱也没在怕的。毕竟，众所周知，我程慕兮后台很硬很低调嘛。
　　为此，常年跟着她的贴身助理小粒和“小迷弟”小陈很是感动。连蔡姐本人都被她忽悠得说不下去，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认命地为这小祖宗忙前忙后了。
　　……算了，被偏爱的就多操劳一点吧。多几个助理做的琐事是少了，但是管理也麻烦，还容易落人口舌。他们家小祖宗太火了，对外形象上面还是多注意一点的好。

　　“姐，你能别这么瞅着我吗？您老什么咖位您自己还不清楚，看得我怪发憷的。”小粒走了，姚含睇锁了车门，程慕兮立即恢复了在家里小公主的作风。
　　娇气，任性，倚仗着被宠爱所以肆无忌惮地像个孩子。
　　还有，对自家老姐的尊敬与崇拜。
　　尽管平时说出口的时候，都是这种欠扁的调侃语调。但程慕兮对姚含睇的崇拜与敬重是显然的。不然，也不会本来就不会乖乖听进去几个人的话，其中威慑力最强的就是姚含睇了。
　　俗话说，长姐如母。在程慕兮这里，姚含睇说话教训的威信，比姚夫强这个做父亲的还要高。姚富强夫妇对于这个小女儿，终究是宠爱迁就更多一些。

　　因为姚含睇的身份，还有自家妹妹和父亲的身份，平时外出都务必追求低调，所以这车是看上去普通而平民的银灰色轿车。其实，车窗是特殊处理过的，标准的演艺圈配置——里面能够看见外面，但是外面看不见里面，而且还防弹。
　　买的时候确实是买了辆普通平凡的，只不过特地拿去认识的人那里改装过。姚含睇平时开起来，也是顺手又方便。就算是和自家声名颇盛的老妹或是老爸吃个饭，也不至于在路上就被发现盯住，被动地上回八卦消息头条。
　　所以只要车门落锁，就是程慕兮变回原形、肆无忌惮的转机。

　　姚含睇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侧过脸来，目光深深地与程慕兮含笑微弯的眉眼相对。
　　程慕兮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讪讪道：“怎么了？我这段时间不是太忙，应该没瘦也没丑吧……”
　　姚含睇自然垂落的手微微紧了紧。她顿了顿，还是逼着自己哑着嗓子开了口：“笑笑。”她唤了她一句。
　　“到。”程慕兮当即调皮而短促地应了，含笑着向她投去耐心等待吩咐的乖巧目光。

　　“爸爸去世了。”姚含睇强迫着自己不为程慕兮震惊得呆滞的神情所动，冷静而客观地叙述这个事实，“警方预计死亡时间是昨天凌晨。”
　　“我今天收到的消息——已经去特别专案组看过爸爸了。”
　　姚夫强不在了，姚含睇变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她还有她深爱的妈妈和妹妹，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倒下。

　　“姐……你说什么呀……”程慕兮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傻傻地笑了，难以置信地辩驳道，“这种玩笑不能开的好吗！爸爸他好好的在家呢，怎么会……”
　　程慕兮想扬唇露出一个调皮轻快的笑容，可是她失败了。
　　因为面前姚含睇抬眸望着她的视线，深沉而又凝重，丝毫都不像是她所希望的开玩笑的样子。
　　程慕兮她僵住了，扯出了一抹很难看的笑容，断断续续道：“不……不会吧……真出事了？”
　　姚含睇依然只是看着她，似是对她所说的所有话都表示了默认。

　　这下子，程慕兮是真的急了。
　　“不可能！”她一个着急就窜了起来，一不小心脑袋磕到了车顶，她只觉得头顶一麻，之后整个脑袋都“嗡”地一下子乱了，“他前不久还要我好好拍戏，答应等我回去后奖励我一顿大餐的！”
　　“他还说要亲自为我把关，寻一个如意郎君。不合格的女婿，门都别想进，更别想把我骗走。只要有他在，我就永远有男人宠着，不差老公那一个的……”
　　程慕兮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焦心，说到后面都快要哭出来了。
　　姚含睇看着她这副难过而又慌乱的样子，心里钝钝地疼，可面上却仍然保持着教人敬佩的冷静与肃然。
　　她目光沉沉地望着程慕兮，一声不响，却又无处不彰显着她方才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事实，程慕兮不得不看清和接受。

　　程慕兮的心在姚含睇默认的目光下寸寸地冷了下来。
　　她被迫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她还是不甘心，她沉了几分嗓子，憋着哭腔质问姚含睇道：“爸爸怎么会出事的？！他不是身体一直很好吗？！”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几分，脑子里却又渐渐地被质疑与惊恐霸占。
　　“若是意外，怎么会由中央警厅最特殊的部门——特别专案组来接管？”
　　“爸爸他，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尽管这些年来，程慕兮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
　　但是不得不说，她的直觉准得可怕。说实话，姚含睇其实很怕程慕兮接受不了反复追问她。
　　她怕她撑不住。作为姐姐，却在妹妹的哭诉询问下溃不成军，软弱得一塌糊涂，一点都不是那种坚强刚硬、能够依靠的模样。
　　但幸好，她现在还能够把控住。

　　“笑笑。”姚含睇心疼地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程慕兮头上刚才不小心撞到了车顶的部分，目光温柔而又哀伤地嘱咐道，“明天妈妈就要回国了。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安葬爸爸。”
　　面前的妹妹已然哽咽得近乎失声，竭力地忍住不要让自己泣不成声，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始断了线似的掉眼泪。
　　明媚而娇俏的水眸，此刻染上了重重雾气，悲伤而又压抑，教人心疼。
　　姚含睇努力让自己平静而沉稳，不要也被心头翻涌着的难过给哽住了喉咙。

　　“爸爸死了——妈妈那么爱爸爸，她一定会很难过。”
　　这是事实。她们父母有多恩爱，没有比她们这对从小狗粮吃到大的姐妹更了解得深入透彻的了。
　　也正是如此，她分外担心母亲得知消息后的情绪。

　　“现在，妈妈只有我们了。”
　　“所以，笑笑，我们更要坚强。”
　　“爸爸不在了，还有我们保护妈妈。我们要把妈妈的世界给撑起来。”
　　姚含睇温柔地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拭去了程慕兮脸上的泪珠，目光深沉而又坚定，就那么全身心地倾身向前望着程慕兮，似是要透过目光传递给她力量，要她坚强。
　　“这肯定也是爸爸所期望看到的。”

　　“人生无常，终有一别。我们要学会从爸爸离开的阴影里走出去，更要帮助妈妈走出去。”
　　“爸爸的后事，都由我们来办好。爸爸的死，自有特别专案组为我们查清。”
　　“我们家，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这些事情所打垮。”
　　姚含睇就是那种站在那里便是依靠、便是力量、叫人信服的人。
　　被她深邃而又郑重的目光那么温柔而专注地看着，程慕兮觉得自己慌乱悲伤的心被一寸一寸地安抚了下来。
　　她依然很难过，但是她能够平静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能够把姚含睇的话给乖乖地听进去。

　　“笑笑，你准备好了吗？”
　　温柔而又哀伤的浅笑，目光坚强而又深沉。
　　——这是死亡面前的，生者的力量。浅薄，无奈，却又动人万分。
　　“准备好了的话，和沈导打一个电话请个假。”
　　“我们一起回家，把爸爸的后事都操办准备好。”

　　“好。”程慕兮哽咽着应道，嘴角艰难地扬起了一丝微笑。
　　她就这样含着泪光，努力着坚强地浅笑着回应她亲爱的姐姐，努力着压抑下去自己想哭的冲动，努力着平静缓和下来自己哽咽难言的语调。
　　程慕兮……不，是程宜笑，乖巧而惹人怜爱地浅笑应姚含睇道：“姐，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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