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

　　武魅到中央警厅接了谌北后，两人没有直接回五斋宅，而是去了公司。即便谌北不在，公司依旧在付茄萝的暗中指挥下正常地运作着。
　　谌北没把在中央警厅呆了一段时间当回事，下属们也只当老板又在外面纸醉金迷了两天，按部就班地工作着。谌北回来后，手下们便把近日里留置的需要等他回来看的企划给呈了上来。
　　办公室里，武魅是谌北的私人秘书，端茶、传话及部分文本翻译的工作都由她来完成，故而两人能够在生活与工作中基本上达成同进同出的相处模式。
　　谌北虽然对外的形象是个放浪不羁的富家公子，但到底是有本事的人，工作谈判丝毫不受个人癖好的耽误。更何况在私人空间里，其实谌北并不喜欢人多热闹，也早看透利益人情的虚伪片面，所以总裁办公室这一楼层常年很清静，能够往来进出的都是亲信。而在这样的私人空间里，他不必如在外面那般全力演出，倒是个冷静自制的管理者。
　　谌北要处理和监管的并不只有公司的事情，还有暗场子以及暗中交易的份额与记录。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放开手让五斋宅的女人们负责操控着的，但不时他本人还是会亲自翻看抽查。
　　这次他中央警厅的一个来回，期间事情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发生了不少。谌北案上默默呈上来的情报自然也不少。一件一件看了斟酌处理下来，已是深夜。
　　武魅在一旁同样耐心地工作着，除了在饭点会准时地为谌北叫好午餐让他进食外，自始至终没有催过谌北什么。与在外面任性粘人、恃宠而骄的姿态大相径庭，虽生得娇媚动人，认真起来却也落落大方。若是见得她出手，才方可知道她亦有利落狠辣、无情冷绝的一面。
　　“武魅，走了。”将最后一份行动的指令发了出去，谌北关上了电脑，起身理了理衣服，偏头向在他身边翻译着文本的武魅淡淡道。
　　武魅灵敏地从文本间抬起头来，向谌北娇柔地一笑，说：“好。”于是，动作爽快地将文本都收拾好，起身疾步跟上了谌北离开的步伐。
　　“老板，明天我们还来公司吗？”快走到门口的的时候，武魅突然间这样问。
　　“不知道。”谌北的脸上没有表情，嘴角却生来是邪佞的弧度，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到时候看心情吧。”在中央警厅审讯室里呆着的时候，他想了很多，还做了几场真实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梦，回五斋宅后，他想，他或许需要彻底静静了。
　　谌北伸手推开了门。

　　深夜的路，由公司向五斋宅，是越走越寂寥。武魅安静地开着车，谌北坐在副驾驶座上浅眠。在郊外的一段公路上，武魅蓦地变了表情，柔和安静的神色深了几分后沉了下来，娇媚动人的脸上浮现了丝丝冷意与杀气。
　　本应该没什么人的公路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几辆车。武魅武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些车都是冲着他们来的。看来……是有人陷害老板，一招不成，急火攻心，现在打算撕破了脸直接动手了。
　　武魅一个豪气的方向盘一转超过了前面的车，而后一脚油门踩到底冲了出去。几秒钟的动作幅度的变化，被谌北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缓缓睁开了浅眠的眼眸，侧头在车镜里看到了车后紧跟着他们加速尾随而来的汽车们。
　　他蓦地笑了，且越笑幅度越大。到后来，他一只手搭在眼皮上阖上了眼眸，嘴角的弧度上弯露出整齐的两排牙齿，笑得令武魅担忧。
　　“……老板，你没事吧？”武魅一边神态自若地把油门踩到底飙着车，，一边隔三差五目光焦虑地照顾谌北一眼。
　　“我没事，你专心开车。既然他们来了，那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谌北放下了覆在眼睛上的手，神态很快恢复了正常，风轻云淡的声音里却透出几分狠辣来。
　　“是。老板，你系好安全带，等会儿车身晃动幅度可能有点大。”武魅淡淡地收回了她投在谌北身上的目光，手上脚上动作未停，继续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另外……她似乎潜意识里面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向谌北道：“虽说可能直接回东观园就安全了。老板，还是和姐姐打个电话说一声吧。”如果付茄萝派人过来接应，甚至自己亲自过来的话，那些人应该会收敛点手脚。毕竟茄萝姐姐是心思周密、极难对付的人。
　　“不用。”连谌北自己都很诧异这句脱口而出的果断的否决，在接到武魅第二个担忧奇怪的眼神之前，他调整了下，平静地对武魅说，“没什么好着急的，玩玩之后甩了就好了。”
　　“是，老板。”虽然不解，但武魅还是乖乖地照着谌北的话做了。
　　那些人很难缠，但所幸没打算把事情闹大，所以也没有不顾一切地动手，武魅倒还应对得过来，虽说花了一些时间，还是利落地把人都甩了。
　　车很快驰入了东观园的门禁。武魅打了个转弯潜入暗处，停在茂盛的树丛的阴影后往回看了一眼，发现那些车果然都没有跟过来。
　　东观园的背景神秘，轻易惹不得动不得。若是没有内部的人帮助，是进不了这个门、做不了什么坏事的。而这个东观园里住着的，无论神秘低调与否，都不是明面上会和谌家闹掰的人。
　　“先别回去，在这里等会儿，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动静没有。”谌北漫不经心地靠在座位上，半垂着眼睑，嘴角悄然扬起了一抹邪肆的微笑。
　　武魅听令照做。手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熄了火解开安全带乖乖地坐着。沉吟片刻，她转过头来，盛满水光的眸子里此刻浸润着好奇与试探，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老板，你知道刚才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吗？”
　　“不能说完全知道，大概可以猜出几分吧。”谌北解开了安全带，不以为意地向武魅解释道，“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在今天取我的命，不过是借此暗暗给我一个警告而已。”
　　“警告？警告什么？”武魅的表情瞬间又不对了，像个孩子一样担心焦虑地转身攀上了谌北的手臂。见谌北没有直接回话，而是沉默着噙着不羁的笑意向后靠了些，不由得上了情绪，猛地转回了身子伸手去拿手机。
　　无论如何，得让茄萝姐姐知道，好好查一查这件事，处理下那帮人才是。
　　她刚拿起手机，谌北就知道了她的意图，蓦地伸手将手机抢了过去关了机。武魅被突然间抢了手机，更加不解地看向谌北，脸上的焦虑几乎要燃烧连绵起来：“老板，为什么……”不让我给茄萝姐姐打电话？难道，这些人会是茄萝姐姐派来的不成？！
　　武魅和尹火不同。同样身手了得，人前戏骨无误，但人后尹火依旧是捉摸不透神色的人精，这点与谌北一致。故而互相真心并不是很喜欢对方也解释的通，毕竟同性相斥。而武魅人后实质上确实个纯粹的武人，心地单纯可爱，敬爱茄萝姐姐，也感恩帮助过她的谌北，所以留在了谌家为之效力。
　　谌北又是一眼看破她的心思，无奈地笑了笑，将关了机的手机放好，伸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道：“不要胡思乱想。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你茄萝姐姐操心了。武魅，答应我，这件事回去后不要和你茄萝姐姐说。今晚我们就是一路顺风地回来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知道吗？”
　　其实说真的，谌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潜意识里便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好了这样的决定，但他决定遵从心意地实行。
　　“武魅知道了。”谌北的语气毋庸置疑，眸光中的深邃与决断让武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解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软软地答应表示听话了。
　　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后面依旧没有动静，但谌北只是沉默着，没有让她开车回去的意思。武魅似是觉得实在没劲，便开口怯怯地没来由地问了谌北一句：“老板，你喜欢茄萝姐姐吗？”
　　谌北也没料到武魅这个小丫头会突然间问这样的问题。但倒也不是不能回答。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嘴角邪/笑着瞥了她一眼，调笑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武魅立即回答道，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手掌张开朝前，五指竖直向上地发誓道，“我发誓：今天晚上无论下来老板和我说了些什么，我都不会和姐姐说的。反正现在你也不打算回去不是么……”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变得很小，不解地喃喃埋怨似的。
　　谌北并没有因为她失礼的抱怨生气，而是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便应许了下来：“好，那今天晚上就让我们来说些真话好了。”
　　武魅眼眸中的水光向他粼粼地闪烁着。
　　“武魅，我不喜欢你茄萝姐姐。”谌北渐渐收敛了笑意，低声回答道，“我喜欢别人，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人。”
　　武魅再度诧异了。一边惊异于谌北的爽快与坦白，一边为他真的承认不喜欢付茄萝而心里五味杂陈。
　　“但尽管如此，付茄萝依旧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这一点不会因为我具体对她抱有的是什么样的感情而改变。”依旧是笃定、不容置疑的语气。
　　“本来对于人的生命来说，爱情就从来不是什么必需品。所以，我也无所谓。”
　　下一句，谌北又染上了一分调笑的意味，侧颜看她道：“怎么，你觉得我喜欢你茄萝姐姐？从哪里觉得的？”
　　武魅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这样子问，只不过想到的时候就犹豫了些时间说了出来了。谌北看着她，她却答不上话来，只能窘迫地羞红了脸，不知所措地嗫嚅着支支吾吾道：“呃……这个……我就是随便问问，也没什么依据。”
　　只是不知怎的，就是直觉里这么感觉的？这么说的话，会被老板骂的吧。
　　“是么……”谌北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故意拖长了语调，也打了个措手不及地问武魅道，“那你呢？你喜欢我吗？”不知怎的，他有这样的担忧。
　　武魅一愣，咬着唇纠结了许久，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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