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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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学


      去太学的日子接近尾声,走前盘缠到手,心上人到手,我怀里揣着银票,身边携着温行知,坐上马车一路出邯郸城外,走向了平坦的驿道。
      因温府血案一事,沈道文担忧我安危,特意让官兵护送我去太学念书。
      我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问身旁那人:“行知,这凶手你怎么查?查的到么?纪大人都不行,你行吗?”
      温行知的身体因随着马车晃动,他摇摇头,耿直道:“不行。”
      我又问,“不行?那……怎么办?”
      温行知撩开挡帘看了一眼外头,叹气道:“眼下我隐匿在你身边,先保住性命要紧,其余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么说也是实话,我想起失踪的景铄,斗胆探听道:“要不我派人帮你找找景铄?”
      温行知倚靠在马车内小憩,他满不在乎道:“不必,景铄自有去处,时机一到,他会来找我的。”
      他这话包含的意义可多了,我不禁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你知道景铄在哪儿?”
      温行知不知是真睡还是装睡,闭着眼睛不言不语。怕他着凉,我脱下身上的斗篷往他身上盖。
      我有些担心会遇到抹脖子的刺客,便没有什么睡意,一路睁着眼睛,时不时地掀开帘子看向外面,赶路的学子倒不少,穷的走路,富的坐车。
      走路的估计走了个把月,举国各地的穷酸学子想成为人上人,只能通过科举来改变命运,能进国子监的穷生,学识定是拔尖的。
      不过我身边带了个小夫子,不愁学问。

      由于有官兵护送,人多,路程就慢了些,第三日才到京城鼎鼎有名的太学,太学地处幽雅僻静地段,背靠大峰山,多山环绕连绵不绝,周围山水清美,乃自古钟灵毓秀,人才辈出之地。
      大门口威严耸立,飞檐恢宏碧瓦朱甍,屋檐鳞次栉比,柱子漆成了朱红色,椽子上雕的花纹美轮美奂。再往下看,台阶两侧有两座挺拔威武的石雕麒麟,我从马车上下来后,对着太学门口,就这么看了半晌。

      在我眼中威武完美的太学,到温行知嘴中却变成:“美是美矣,就是缺了点甚,门口看起来年岁已久,陈旧了些,那麒麟刻得真粗糙,还有大柱上的红漆都掉色了,这太学也该修缮修缮了。”
      我转头,揶揄道:“等你有为官的那一日,不如进谏请求圣上拿国库里的银子出来,修一修学府。”
      凉爽的秋风回旋而吹,温行知身上的衣摆随风舞动,那气度蹁跹如仙,他的折扇在手中打了两下,叹息道:“等有那一日再说罢。”
      护送我们前来的官兵原路返回,我和温行知站在门口讨论太学若要修缮,该如何如何修,来来往往的学子早已背着书篓进去了,偶尔有一两位书生侧目瞩目我,约莫是我实在英俊。
      我与温行知谈得正尽兴,不远处有两人策马奔腾而来,稍微前面一点的应当是主子,后面的则是扈从,那骑马少年郎眉宇间有显而易见的傲色,他长相虽阴柔纯净,却不失一丝霸气,一双独特的眼睛甚是亮眼。
      一主一从骑马抵达门口,他们如出一撤拉扯绳子,逼停了腿下的壮马,马儿先前跑得太快,一时急急停下焦躁地踏着蹄子,马儿嘶鸣几声,踏了一地灰尘。
      呛得我咳嗽连连,我马上就将温行知推向干净的地方,温行知打开折扇轻掩口鼻,免不了咳嗽几下。
      若只是呛着我,我定然不气,可呛着了温行知,我就忍不了。
      我看向那神情倨傲的少年郎,不满道:“你是来念书的,还是来骑马的?踏本少爷一鼻子灰,真晦气,第一次瞧见骑马来上学的,稀奇。”
      “你既没见过世面,本少将让你见上一回又如何?”少年郎利落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他一袭胡服,穿着紧窄,衣摆只到膝盖,长裤很便利,他脚踩黑色长靴,一身神清气爽,就是模样让人讨厌。
      我心中本有些窝火,可想到吵架时马上露出生气的模样,那就输了气态,我便恢复气定神闲的态度,慢悠悠道:“你等孤僻之人,莫要拿自己的怪异来当世面,让人啼笑皆非。”
      少年郎将牵马的粗绳交给扈从,他不屑地瞧我一眼,不紧不慢走向太学内,淡淡道:“尔等井底之蛙,莫要以无知当公正,贻笑大方。”
      我咬牙道:“你鹦鹉学舌呢!”
      少年郎轻笑几声,他顿住脚,气定神闲地回眸,那双丹凤眼灵气逼人,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报了名讳:“南中大将军次子,秦青,初识就让您感到晦气了,您便担待些。”
      南中大将军乃正二品大将,手握实足的兵权,这来头可真大,秦家人,连京中官员怕是也要给三分面子的,难怪秦少将骑着马就来上学了,够资格嚣张。
      既然秦青介绍了自己,我也不好继续摆臭脸,更顾及的是他那层少将身份,我便平淡道:“在下沈从。”
      秦青头也不回了进入大门,他步伐矫健,身影越变越小。
      温行知合起折扇,用扇子头捅了捅我的肩膀,挑眉道:“你方才那样,有几分冰美男的味道。”
      他一夸我,我就开了染坊,我笑呵呵道:“那……是我好看,还是方才那无礼的少将好看?”
      温行知毫不留情道:“秦家公子美……”他眼神闪烁,也问道:“那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秦家公子好看?”
      我老实巴交道:“还用说么?自然是你。”
      “不过若要比英气,你要俊一些。”温行知眼角含笑,嘴角微扬,他抬起脚走上石阶,“与你相识后,我便也学会臭美了,走吧,迟了,夫子安排的屋舍定不好。”
      他后头说我俊,我便知足矣。
      我们拾阶而上,一路走近学府内,望不到底的房檐飞阁流丹,亭台楼阁甚是大气。我去寝庐夫子那处报道,安排的屋舍还算不错,光线甚好。
      屋内只有两张床,对面的那位同窗还未来,环视号舍,白壁方桌,一条长板凳,橱柜有两,地面干净不湿。
      我看那床榻够大,便对温行知道:“书童的住处定然不好,多个人挤在一起的,不如这样,你与我住在寝庐内,凑合着躺一张床。”
      温行知缓缓坐到床畔边,他侧目似笑非笑道:“你不怕遭人说闲话?”
      我不以为意道:“我打听过了,少爷与书童睡一处的不在少数,况且你我清清白白,即便对面那同窗看见了,有甚说头?”
      温行知的柳叶眉向上一挑,他斜看我一眼,手放在床沿边轻叩,话中有话:“我还怕某些人,有色心呢。”
      我那小心脏就是一紧,温行知这是察觉了什么吗?我赶紧解释:“你瞎说啥呢!我有隐疾你不是不知!况且我行得端,坐得正,是个大好男儿,怎会有龌龊之心?”

      温行知抚一抚下衣摆,将折扇放在一边,抿嘴笑道:“瞧你那样,生怕自己不是正人君子了,即使是断袖,只要人好,照样称得起君子。”
      他的话使我绷紧许久的心,莫名松活了一些,他说的不无道理,断袖怎么了,关君子什么事儿?
      我转头想说话来着,发现温行知斜躺在床榻上,呼吸均匀养神。一路舟车劳顿,他这身子骨累是当然,我轻手轻脚地帮他脱鞋,将他挪正,再拉过被褥替他盖上,我就靠在一边闭眼小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有说话之声,朦朦胧胧,忽大忽小。我便睁眼瞧了个大概,啧啧,冤家路窄啊,竟想不到方才骑马的少年郎跟我住一个寝庐。
      温行知并没有在床上,而是在帮我整理衣物,他不知何时搬了个凳子,坐在木柜前静静地叠衣裳。
      秦青看我一眼,也有些诧异,不过那种目光转瞬即逝。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件雍容华服,脱掉身上的灰色胡服后,秦青换上了寻常的衣裳,他的整体才显得不那么突兀。
      不过说真的,他肚皮上的八块肉相当紧实,双腿也强健,身材可真不错。
      温行知有些鄙夷地看向我,我连忙收回了目光,凡是有一点让他误会我是个断袖的事,我都不干,就怕他以后跟我撇清关系。
      不想温行知的身份引起什么怀疑,我便没有阻止他帮我整理东西。
      秦青的扈从都开始收拾东西了,替他家公子整理一切物件,手法看着挺熟练。
      寝庐内寂静无声,各有各的事做,除了我呆坐着,我率先打破平静,向秦青闲聊:“你那扈从用处大着呢,既可以做书童又可以做镖行,看着不错。”
      秦青正在打拳习武,屋内算宽阔,他拳脚施展得很开,秦青回话道:“你那书童看着也不错,是陪读的吧?”
      陪读的自然要比普通书童的地位高,我顺势回应道:“正是,他的小名是云烟,从前当过公子的,学识也很渊博,我无意捡了个宝。”
      秦青收拳后,看了一眼他的扈从,自豪道:“我的随从唤无踪,是我将军府的近身侍卫,他年纪虽轻,武功却很了不得,性子也沉稳。”
      我忍不住抿嘴发笑。
      秦青补充道:“取自来去无踪。”
      我饶有兴趣道:“哦?那你另个侍卫是不是叫来去?”
      秦青暂时无视我,无踪不悦地瞥我一眼。
      温行知理好衣裳,又来桌前摆放笔墨砚台,他接话道:“我记得我家从前有个随从就叫来去。”
      “……”
      “……”
      “……”
      我与那秦少将闲聊两句,勉强算互相认识了,若不是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以他方才那样无礼的态度,我才懒得理他。

      第一天入学有一场考试,大抵要按成绩给学子们编排学堂,之后便是去孔子殿集体受训,还要拜一拜孔子圣先师。
      孟夫子乃学府院长,为人庄重,面貌古板严穆,长相还算儒雅。他在上头训诫新学子,我们在底下听得摇头晃脑。
      孟夫子摸着山羊胡道:我讲一讲往后的安排,初一日假,初二、初三会讲,初四背书,初五初六复讲,初七、初八会讲儒学......周期循环着差不多就是这样,每十天放一假,为旬假。
      孟夫子讲完每日规定后,底下的学子忍不住哀嚎,我亦如是,这安排枯燥无味,除了念书就是念书,十年寒窗苦读那句话真是不假。
      哀嚎声过大,孟夫子严厉斥责了一句,学子们的哀嚎就变成了唉声。
      太学内的监生大多都是权贵之子,有几个寒酸户便是考中了相公才得以进入国子监,国子监往往是官家子弟优先,再者便是才子有资格进入,余下中庸者、无权无势的都进不来。

      还好的是有旬假可放,不是我听说的一月一日,而是十天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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