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千方百计

　　爱玩的学生年代，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不想上晚自习的理由，比如心情不好，或心情太好，比如前两天植树节觉得需要响应号召去种几棵树而不是待在教室里写题，比如在消费者权益日想回家看315晚会，其实回去了压根儿也不会看。
　　再比如……温蔻往前座瞟了一眼，还真不知道这位哥为什么要翘自习。虽然今天晚上化学老师有事，未来两节课安排的作业早就超前写完，可顾廷禹这种古板得不行的人，翘自习太不符合他的人设了。

　　与此同时，学校外的公共厕所里。

　　“我只有两个小时。”说话的是顾廷禹。
　　楚骁：“没事，我爸妈这些天不在家，要是晚了你给你妈打个电话说去我那儿住。”
　　顾廷禹扯了一下手里的奇装异服，大敞口T恤花裤衩，唇角一撇，“这行么？”
　　“怕什么，那就一堆混社会的大老爷们儿，还能有小姑娘认出咱们来不成？”楚骁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信誓旦旦，“放心吧老弟，跟着哥不会有问题的。赢了咱奖金五五分。”
　　“行吧。”顾廷禹套上T恤，把校服塞书包里，“不过奖金你自己拿着，我不要。”
　　楚骁捏着花裤衩的指头一顿，过几秒后笑了一声，“够兄弟，算我欠你的。以后我开公司当老板，你就是第二股东。”
　　顾廷禹冰雕似的面容裂出一丝笑意：“你小子先当了老板再说。”
　　楚骁刚穿进去一条腿，靠着墙金鸡独立，闻言一把薅他头上，“没大没小的，叫哥。”

　　***

　　温蔻第二天刚到学校，就听见有女生提到楚骁的名字。
　　她见怪不怪了，于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没太在意。
　　倒是早上连着两节课，前座都是空的。
　　顾廷禹没来。

　　课间操的时候，温蔻给班主任说了一声，去给国旗班负责的老师送下周的演讲稿子。回来路过教导主任办公室，突然被一声怒吼给震得，魂儿都快飞了。

　　“一人五千字检讨！明天交给我！”
　　里面两个人异口同声：“是。”

　　温蔻脚步顿住。这声儿有点熟悉？

　　教导主任又开口：“还有，下午把家长给我叫来，我要面谈。”

　　“……”

　　屋里沉默了一阵，也可能是说话声小外面听不见，后来有一个人先出来了。
　　和这人面面相觑几秒钟，温蔻率先笑出声来：“你这是怎么了？”

　　鼻青脸肿的，真是精彩。

　　“没事。”顾廷禹扔下一句，转身要走。

　　温蔻拽住他，“喂你等等。”
　　顾廷禹：“还有事？”
　　她眼睛朝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方向瞥了下，“里面那个是楚骁？”

　　这话问了等于白问，全校能和顾廷禹有这革命感情的，也只有楚骁了，甭管是他俩打架胡闹还是一起被人打。

　　顾廷禹“嗯”了一声。
　　温蔻慌了，“到底怎么回事？”
　　顾廷禹跟她解释：“刘老师要请家长，他不同意，两个人在里面吵着呢。”
　　温蔻：“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们俩到底干什么了？你这脸伤成这样。”
　　“昨天晚上去外面打球赛，楚骁拿的MVP奖金，回去路上被一帮孙子给揍了。”这大概是温蔻认识这家伙以来从他嘴里听过的最没风度的一句话，可想而知他有多气。
　　“那是你俩挨揍干嘛还要被批评啊？”温蔻有点恼火。
　　顾廷禹走近了些，清了下嗓子，压低声音道：“翘了自习，还是跟一群小混混，影响不好。”
　　温蔻：“……”靠，楚骁那家伙胆子也太肥了吧？
　　以前她以为他只是看着痞坏痞坏的，还真跟痞子打交道啊！

　　“他也是没办法。”顾廷禹叹了一声，“这次火背，闹事的时候还正好碰见咱学校老师了。认识他的。”

　　顾廷禹话音刚落，课间操结束了，温蔻十分担忧地看了一眼办公室，“这样吧，你先回教室，下节课我要是没回去，你就跟老师说我闹肚子在厕所呢。”
　　顾廷禹嘴角抽了抽，“这种话你要我说？”
　　“不可以吗？”温蔻皱了皱眉，直接推人，“你赶紧去吧，废什么话。”

　　等顾廷禹离开了，温蔻惴惴不安地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前，手抬起来，虚握着，迟迟没勇气落下去。
　　里面还间或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别跟我耍花样啊，下午把你爸或者你妈叫来。”
　　“不在家。”这是实话。
　　“谁在家叫谁来。”
　　“都不在。”
　　“那你打电话，我跟他们电话里谈。”
　　“没电话。”

　　“你这个臭小子——”刘老师气急败坏，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温蔻面前的门板都震颤了，“别以为你学习好老师就拿你没办法啊，就冲你这态度，今儿我话放这儿了，要是家长不来，记大过处分，A大保送取消，你看着办。”

　　温蔻心底“咯噔”一下。保送取消？
　　却听见那人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自己考。”
　　傲得不行。

　　虽然温蔻很想为他的宁死不屈点个赞，可再僵持下去保不准什么后果，对方毕竟是教导主任。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两下门板。

　　教导主任的声音很火大：“进来。”

　　温蔻转开门把手，推出一条小缝，人溜进去，微微鞠躬，“刘老师，您好。”

　　站在办公桌前的高个子男孩闻声愣了一愣，转过头来，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窘迫，又很快地转回去。
　　只一眼温蔻便看清楚了，他也挂了彩，情况没比顾廷禹好多少。

　　刘老师认得温蔻，知道是高一年级的尖子生，顿时和颜悦色了些，“温同学有什么事？”
　　“哦，那个，我刚才听顾同学说，这位学长不让叫家长。”温蔻走上前，看了楚骁一眼，又对刘老师笑道：“我有他家长电话，可以帮您叫。”
　　楚骁听完立马就炸了，“温蔻你干什么？！”
　　“你给我闭嘴！”刘老师横他一眼，“真是跟那些社会人士学坏了，还吓唬小姑娘。”

　　温蔻顶着他要吃人似的目光接过教导主任的手机，拨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没几秒就接通了。
　　“喂，阿姨吗？我是温蔻。楚骁在学校闯祸了，老师要您下午来一趟学校……嗯好的，拜拜。”一段话说得行云流水，温蔻笑嘻嘻地把手机还给刘老师，“说好了，他家长下午就过来。”

　　“行，谢谢温同学。”刘老师刚才也接了个电话，起身，“我有事要去校长办公室，你们俩回去上课吧。你——”他指了指楚骁，“你给我老实点儿，下午家长来了再找你谈。”

　　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温蔻笑了一声，调侃道：“光荣榜首，感觉如何啊？优等生有这待遇，您可是古今往来第一人。”
　　楚骁没搭理她的玩笑，脸色冷得掉冰渣子，“你给我妈打什么电话？她现在能受这刺激吗？你有没有脑子啊？要打也给我爸打——”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爸也不行，总之都不行，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儿？你不管好你自己，跟着瞎掺和什么？”

　　温蔻心底委屈，可刚一张口，要说的话就被他一声冷笑挡回去：“行，以前我总欺负你我不对我道歉，我惹不起，以后不惹你了，可以吧？”

　　紧接着，“嘭”地一声，温蔻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辩解，他倒是先甩门去了。

　　“嘁，谁知道你爸妈电话……”温蔻边往办公室外面走边嘟哝着，“臭楚骁，没良心的，再理你我是小狗。”

　　*

　　第一节课上了一半，温蔻才回到教室。老师见她脸色不好，眼睛也红红的，没说什么，直接让她回座位去了。

　　刚坐下，庄婉莹传了张纸条过来。
　　——你没事吧？

　　温蔻哑着声说：“没事。”

　　庄婉莹：真没事吗？你脸色好差，还是去医务室看看……

　　温蔻低声嘟哝：“真没事，可能就是有点饿。”

　　庄婉莹：我有巧克力。
　　温蔻：下课吃~

　　***

　　楚骁和顾廷禹在第二天课间操被点名批评了一次，这件事就没后续了。
　　当天晚上，有同学给温蔻送了个小蛋糕进来。

　　“什么呀？”她问。
　　那个同学说：“别人给你的。”
　　温蔻皱眉，“谁？”
　　“你自己看啊。”同学指了指包装袋里面，有张小纸条。

　　周围有不少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温蔻如坐针毡地把那张小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道歉。
　　写得倒是工工整整，跟那人的脾气一样，棱角分明，看着都戳人。
　　温蔻冷着脸把纸条撕掉了，蛋糕送给了庄婉莹。可第二天又得到一个新蛋糕。
　　纸条上写着：对不起。

　　这次她撕都没撕直接扔，蛋糕送给了后座小姑娘。

　　第三天照常有蛋糕送来，纸条上的字多了几个：我错了，明天请你吃烧烤。

　　这次的蛋糕便宜了走廊对面的小姑娘。
　　前后左右，除了前桌的顾姓男生，她挨个送了个遍。

　　因为之前那件事，楚骁现在是老师重点看管对象，几乎没有人身自由，更别说来高一楼骚扰小学妹了，放了学温蔻溜得比泥鳅还快，他也只能托人送送蛋糕。
　　而关于温蔻同学接连收到礼物的事情，整栋楼里流言都快传疯了。说法很多，编得比八点档电视剧还精彩。

　　几天下来，情况并没有缓和。
　　温蔻这次是真的很生气，那些蛋糕哪怕她全吃掉，恐怕也好不了的那种生气。

　　烧烤她自然也没去吃，整个周末都窝在家里看电视，楚骁因为请家长的事麻烦了温蔻妈妈，不好意思上门，于是两人两天都没联系。

　　直到崭新的星期一，温蔻又收到一个崭新的蛋糕。
　　这次纸条背景变成了粉红色：把你们班同学挨个请一遍，最后可以轮到你了吧？

　　温蔻本来又气呼呼的打算扔纸条，可转念一想最近一天一个的蛋糕，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他这个人肯定不会乱花家里的钱，说不定自己连饭都没好好吃。挨个请一遍？威胁人么不是？
　　温蔻咬咬唇，走到前面，把蛋糕放到顾廷禹桌上。
　　正在做题的男孩抬头看向她，面露疑惑。

　　温蔻：“你告诉他别浪费这钱了，我受不起。”
　　顾廷禹望着她没说话，似乎在探究什么。
　　温蔻被盯得头皮发麻，凶巴巴地又说：“看什么看？要你告诉他就告诉他，你俩不是穿一条裤子吗？传个话有问题？”
　　顾廷禹唇角一扯，重新低下头，“知道了。”

　　“谢了。”温蔻扔下一句，心情郁闷地回到自己座位。

　　***

　　翌日中午，温蔻吃完饭照常去了趟厕所。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却在路上和某人碰了个正着。
　　温蔻想绕过去，他却总是先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你要干嘛？”她抬起头，气呼呼的。
　　楚骁为了防止她再逃跑，直接把她胳膊握住。

　　旁边班里很快有学生跑出来看热闹。温蔻被围观得脸颊发热。
　　再加上男孩的掌心贴在她皮肤上，温度灼人，仿佛浑身都越来越热。温蔻挣了挣，却依旧被抓得很紧。
　　她压着嗓音：“……你放开，我要回教室了。”

　　楚骁皱着眉，“说几句话，就放你走。”他回头，冷眼瞥向看热闹的同学：“离我们远点儿。”

　　没人敢挑战他的威严，闲杂人等纷纷退散。

　　教学楼中间有一块大阳台，此刻只站着他们两个。

　　“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朝你发火。”
　　“哦。”

　　“我当时真的气糊涂了，你千万别放心上。”
　　“哦。”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凶你了，好不好？”
　　“哦。”

　　从小到大，楚骁没少惹温蔻生气，可这还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向她道歉。她看着他认认真真的表情，就像是胸腔里一个鼓鼓的气球，噗地一声破掉了，剩下软乎乎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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