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千方百计

　　高考那几天，为了腾考场，高一高二的学生们都放了假。
　　温蔻本来以为自己能在家好好修养三天，然而并没有。考试最后一天她被从房间里揪出来，大下午的一家三口顶着烈日，在校门口等着即将考完试的楚骁。

　　整整一条街被限行，校门口密密麻麻地站着高三学生的家长，很多家庭都是拖家带口来的，而温蔻他们的位置还算靠前。
　　这都得益于许知梅一大早使尽浑身解数把两个赖床的人弄醒。

　　“累死了，我好困啊，妈妈我一会儿要吃小龙虾。”温蔻打着哈欠说。
　　“今天你骁哥哥才考完，一会儿看他想吃什么。”许知梅毫不留情地回绝。
　　“……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他是你儿子啊？”温蔻撇嘴，跑到温行义那边，拽他的手，“爸爸我好累，要背。”
　　“你都快有爸爸高了，还背。”温行义边笑她，边抬起手比了比，“你看看你，都到我下巴了。怎么这么能长个儿呢？”
　　一米六的温蔻望着一米七的温行义嬉笑，“您这么矮，说不定我不是您亲生的。”
　　话音刚落，背上就挨了亲爹一巴掌，“臭丫头，胡说八道。”

　　“来，蔻蔻。”许知梅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币，招呼她，“不想站了自己去买雪糕吃。”
　　温蔻眼睛一亮，赶紧接过钱，“妈，您今天是菩萨转世吗？这么好。”平时这种东西碰都不让碰的。
　　许知梅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还有五分钟就考完了，买两个。”
　　温蔻：“……”其实是想给某人买，才让她跑腿的吧？

　　这绝对是亲妈！

　　楚骁跟着人流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来是考得好还是没考好。
　　两个家长都很默契地没有问，倒是温蔻，把雪糕递给他的时候笑盈盈地歪着头问：“怎么样？清华北大没问题吧？”
　　楚骁拆着雪糕袋子，微微笑着说，“有。”
　　“你说有那就是没有。”温蔻自以为看穿了他的套路，十分得意地昂首挺胸，咬了一口鲜奶味的雪糕。
　　楚骁没再多说，一只手拿着雪糕，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许知梅问楚骁晚饭想吃什么，他状似无意地瞥了温蔻一眼，说：“吃龙虾吧。”
　　温蔻高兴得险些扑上去抱他。

　　*

　　温蔻虽然爱吃龙虾，剥虾的技术却不怎么样。她那么爱吃的原因大概也就是每次剥虾的速度都比不上李言欢他们，一大盆到她嘴里就四五个，于是越发馋这东西。
　　而每次楚骁在的时候，她才能多吃几个。

　　许知梅实在看不下去了，“骁儿，别光顾着给她剥啊，你也多吃点儿。今天四份管够，让她自己慢慢折腾。”
　　温蔻：“……”亲妈！
　　许知梅睨她一眼，“瞪什么瞪？自己手残怪我咯？喜欢吃又吃不到嘴里去，丢不丢人。”
　　温蔻不甘示弱，“……手残还不是你生的。”

　　楚骁笑了笑，刚剥好的虾肉直接送她嘴里，“行了，最后一个。”
　　温蔻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以后我不在，你指望李言欢给你剥？”楚骁拿了一只带壳的虾递给她，“来，我教你。”

　　于是这天晚上，温蔻不但学会了剥虾，还剥了一整碗给楚师傅吃，到最后自己也差点撑破肚皮。
　　回到家依然没消化，喝了两杯酸奶，在走廊里踱步。

　　楚骁出来倒水喝的时候撞见她像个游魂似的走来走去，拿着杯子笑，“还撑呢？叫你吃那么多。”
　　温蔻摸摸肚子，“好像可以了，我去睡了。”
　　楚骁点了一下头，去二楼小客厅接了杯水，回来的时候听见温蔻房里传来一声惊叫，杯子都差点吓掉了，赶紧推开她房门，“怎么了？”

　　温蔻坐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我生物作业还没写完。”

　　早上被许知梅带出门的时候就总觉得差点什么没做，可满脑子满耳朵都是他的事情，想了半天没想到，于是就抛在脑后了。
　　刚要进被窝才突然记起来，是一整张生物试卷。

　　楚骁笑着走到她床边，看了一下床头小闹钟，已经十一点了。他弯身放好杯子，“在哪儿呢？”
　　温蔻指了指地板上的书包，“生物课本里面那张卷子。”

　　他走过去蹲下，一边翻着书包一边说，“睡吧，我给你写。”

　　温蔻摇头，“不要，你给我。”

　　楚骁成功找到了试卷，回头一本正经地望着她问：“几点了你自己看看？”

　　温蔻瞅了瞅小闹钟，面色犹豫。

　　“行了，我本来也没准备睡觉，少打两局游戏。”

　　温蔻眨了一下眼睛，“谢谢啊。”

　　“是该谢谢我。”他回到床边，用笔敲了一下她额头，“哥高考都考完了，还要写生物试卷。”

　　温蔻笑弯了眼，“骁哥哥最好了，么么哒。”

　　……画饼充饥？有本事真么么哒。
　　楚骁嘴角一抽，直接关掉台灯，屋里陷入黑暗。

　　温蔻：“……”

　　半个小时之后，楚骁拿着写完的试卷回到温蔻房间，只开了门口墙角的一盏壁灯。循着微弱的灯光，他轻轻地把试卷夹进课本里，并上书包拉链，然后回头看床上的小姑娘。

　　温蔻已经睡着了，双眼紧闭，隐约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她的睡相很乖，平躺在大床的一侧，蚕丝被盖得平平整整，只露出一个脑袋，和稍微有点不听话的左手。
　　楚骁不自觉弯了唇，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左手塞回被子里面。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背着光看她安静的睡颜。很认真，想要将她脸上每一个微小的表情都看进眼里，装进心里去。
　　距离他离开还剩下三个月，分别的时间可能是半年甚至更长。他还没想好未来要怎么办，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想尽最大的努力，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她有更好的选择。

　　人终究是自私的，他过不了自己这关。

　　昏暗中她的脸依旧像是在发着光，白皙到透明，楚骁心尖一颤，一只手撑在床沿上，缓缓地俯下身去。
　　略微颤抖的唇贴在她额头。

　　片刻，他起身离开。

　　随着门锁咔哒一声扣响，纤薄的蚕丝被动了动，将床上的小人儿整个脑袋吞了进去。

　　*

　　温蔻第二天到了学校，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小声问庄婉莹：“……你哥哥有没有亲过你？”
　　记得庄婉莹有个表哥，应该可以作为参考。

　　“我表哥么？”庄婉莹笑了一下，“小时候开玩笑亲过的，怎么啦？”

　　小时候？小时候楚骁才没亲过她，只会惹她哭。
　　温蔻咬咬唇，“那长大以后呢？”

　　“当然没有啦。”庄婉莹压着音量说，“男女有别，小朋友没关系，长大了就算是亲兄妹也要注意分寸的吧。我没有亲哥我不知道，你不是有亲哥吗？你哥亲你啦？哎不对，你哥就算亲了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爹一个妈还能怎么……”说了一半，庄婉莹脑子一灵光，顿了顿，嗓音都发抖了，“……该不会是……楚骁学长亲你了？”

　　温蔻满脸纠结的表情，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我，我昨天睡觉，他偷偷亲我的。应该是以为我睡着了……”

　　“我的天！”庄婉莹赶紧捂住嘴巴，才没尖叫出声，平复了好一会儿又问她：“亲哪儿啊？”
　　温蔻指了指自己额头，然后赶紧蒙住脸。
　　一想到昨天晚上那几秒钟，就不由自主地脸颊发烧。

　　庄婉莹单手托着脑袋，一本正经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这非亲非故的算哪门子兄妹？他亲你当然只有一种原因啊，他喜欢你，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不不不会吧？”温蔻结结巴巴的，脖子都红了，“他自己说不让我早恋来着，管得比我哥还宽。”

　　庄婉莹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我要是他我也不准你早恋。毕竟人家都要走了，你又这么笨，剩下两年万一被野男人骗了怎么办？”

　　温蔻努努嘴，“我还是觉得……”

　　“亲都亲了，你还觉得要发生点什么才算？”庄婉莹一句话给她怼回来。

　　温蔻彻底没了声。
　　高中三年的生物知识点她都预习完了，再加上周围偶尔有人把不良学生和社会人士的那些事儿当谈资，庄婉莹这话什么意思她当然懂。
　　脸越来越烧了，她觉得要去厕所冷静一下才行。
　　于是不等对方再开口，她已经捂着脸跑了。

　　庄婉莹：“……”

　　顾廷禹正好吃完饭回来，见温蔻风一样地从他身边飘过去，唇角一扯，问庄婉莹：“她怎么了？”
　　庄婉莹一下接一下地摁着圆珠笔帽，“煮熟了。”
　　顾廷禹面无表情地睨她一眼，懒得再问。
　　庄婉莹却又叫他：“哎，顾同学。”
　　顾廷禹回头给她一个眼神。
　　庄婉莹站起来，身子稍稍倾过去，很小声地问：“你喜不喜欢温蔻啊？”

　　顾廷禹眉一皱，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很快送给她两个字：“无聊。”
　　庄婉莹听完瞬间放松，“啊啊那就好，我怕你们好兄弟反目成仇。”
　　顾廷禹：“……”

　　*

　　庄婉莹当了一个下午的情感导师，总算把温蔻稍稍拉上正轨，勉强接受了楚骁喜欢她的事实。
　　然而她坚称自己只把他当哥哥。
　　因为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要成为楚骁的女朋友，或者老婆，甚至更过分一点，给他生猴子。

　　那在温蔻看来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亲你抱你的时候，你没有心跳加速么？”
　　“……有。”
　　“不会脸红吗？这个你就别否认了我都看到了。”
　　“……”
　　“所以你真的不想当他女朋友？”

　　温蔻仔细想了想，目光真诚，语气一本正经：“不想啊，当他女朋友有什么好的？”

　　是能睡得更香还是吃得更多？还是月考就能考过顾廷禹了？不当女朋友的话，楚骁就会不理她不对她好吗？当然不会。女朋友说不定还会分手呢。
　　所以她一点都没想要改变现状。
　　如果以这个为标准的话，她对他一定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庄婉莹继续循循善诱：“可是如果你不当他女朋友，他就会有别的女朋友，到时候他就会对他的女朋友好，不会对你好了。”
　　温蔻摇摇头，“你为什么总想要我当他女朋友？”
　　庄婉莹扶额，“我是帮你分析。”

　　“可是你这个分析不成立呀。”温蔻一双眼睛扑闪着，十分清澈地望着她，说得比情感大师还头头是道，“你最开始的问题是我想不想做骁哥哥的女朋友，后来又变成他找了别的女朋友就不对我好了，你这是偷换概念。”

　　庄婉莹：“……”学霸脑真的不适合谈恋爱！

　　温蔻继续说：“所以这是个伪命题，没有意义。”

　　情感大师，卒。

　　***

　　温蔻最后还是听从庄婉莹的建议，就当楚骁亲她这事儿没发生过，始终保持淡定矜持。
　　反正他也是偷偷的，说明不想让她知道。

　　六月中旬温蔻过生日，温寒回了趟L市。他们这一堆发小除了温寒都还是未成年人，很多场所都不能去，得亏有他身份证登记，再加上顾廷禹叔叔的关系，会所才同意给他们一个包间。

　　蛋糕是楚骁买的。
　　吃饭之前，他们先拆开蛋糕，点上蜡烛，然后把灯关了。

　　生日歌唱完，众人起哄督促她许愿。

　　温蔻双手交握，阖眸，却仿佛还能看见对面少年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他也在看着她。
　　他看着她睫毛微颤，鼻尖翘挺，两瓣唇乖巧地抿着，交握的手轻轻抵住下巴。
　　偷偷许了一个愿望。
　　想和她在一起，给她幸福而富足的生活。
　　一切都要比现在更好。

　　温寒的胳膊悄无声息地搭在楚骁肩膀上。
　　楚骁回头，看见他弯了一下唇，然后肩膀被拍了拍。
　　这么久了，纸包不住火，他父母的事情众人已经心照不宣。但这是在温蔻的生日宴上，于是温寒没多说什么。

　　蛋糕一人分一块，桌上的菜也摆好了，众人边吃蛋糕边入席。

　　温寒李言欢都在，温蔻旁边自然没有了楚骁的位置。他默默地坐到对面，虽然离得远、可她一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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