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劣徒

作者:芸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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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月亮(中)


      “胡说!”

      苏蓁一边轻呵,一边试着抽手。又拿眼神余光在周遭扫了一圈,众人噤声,天地寂静。

      “我没有胡说。”太子袖中的手掌,暗自掐摁着她的手心不放,旁边人看着,他却是腰背挺直,目不斜视,神情肃然,嘴唇微动,似乎是在与身边的苏侍讲,徐徐地,轻缓地,说些正经话。

      耐着性子,一句句听下来,也确实是些正经话:

      “世人之心,千姿百态,却又一笔可画。芸芸众生,逃不过功名利禄,爱恨权欲。生如浮萍,命如落叶,被风吹到不同地方,便有不同的念想。田间垄上的村夫农妇,盼的是风调雨顺;走街串巷的行商走卒,盼的是国泰民安;熬夜苦读的寒窗学子,盼的是飞黄腾达;身居高位的王侯将相,盼的是权势功业;而生在天家的龙子龙孙们,最想要的,就是那个伸一伸手,掂一掂脚,也许就能够到的皇权宝座……

      “所以,我这个储君,真是当成了众矢之的,我的那些骨肉兄弟,皆想要取我而代之。我在刚才的酒宴上,喝口酒,就有人在酒里下迷药,来崇政殿见一趟父皇,就有人马上挖出一个陷阱,等着我往里面跳……你不知道,我此刻浑身无力,站起来都难,却又是浑身血涌,满脑子的男.娼女盗……

      “我知道,这个时候,暗处有许多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若稍有不慎,今夜就是个调戏后妃,淫.乱宫闱的罪名,这个罪名,可以直接把我给彻底废了。……我却不能那么轻易地如了他们的愿,我就要在这里等着,冰凉浸骨我也忍着,欲.火焚身我也忍着,苏莲心,你说得对,如果连一己私欲都管不住,何以掌天下权柄?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父皇醒来,让他看一看,我之心,坚毅如磐石,柔韧如蒲苇,初纯如赤子,昭昭如日月!”

      起起伏伏的惊涛骇浪,却化作平静之言,清水一般,轻轻流淌。

      只是袖中指腹,依旧重重地掐在她的掌心,嵌进她的掌肉里。

      听完太子的话,苏蓁刚才乍起的羞恼之心,早已被冲到了九霄云外,心中复被另一种惊颤所占据。

      原来不是出言调戏,而是中了圈套,心有恼意,身有不适,想借她的手,克制与平静而已。

      她甚至生出一些感动,这个人,执拗与认真起来的时候,有种孤傲独行的决绝,亦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教人折服,身心相随。

      不由得心中发软,亦软了小手,任由他握捏着。

      那人一口气说了一堆话,像是说累了,开始闭唇沉默,只在她手上继续玩些小动作,打发这难熬的等待。那掐在她掌心的指腹,渐渐松了劲,游离到她指节上,一根一根地,细细掐捏,慢慢搓揉。

      搓得苏蓁神魂颠倒。

      亦有些警觉之意。

      再是慷慨说道,搬出一大筐正经理由,可是,拿她的手当泥人,捏了半天,也有些过分了。那忽轻忽重的指间缠绵里,谁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七荤八素的。

      苏蓁便赶紧收敛心神,缩手喊停。

      太子这次倒是没再执拗,任由她的手滑走了,只是,挑眉啜唇,重重地吐了口气,吐得空气中都是他的苦涩隐忍与灼灼难耐。

      苏蓁反倒有些怜意,就这样在这门廊下瞎坐,也不是办法,谁知道里头的天子会不会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去?

      “要不,想个法子把陛下吵醒吧?”她突然来了胆子,想出个直截了当的主意。

      “好主意!”太子一怔,继而答她。又勾唇挂笑,眸光闪烁,马上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她,“你来吧。”

      “……”苏蓁嗔怒。

      “讲一段左氏春秋,《郑伯克段于鄢》。”太子转头,眼神含笑,怂恿她。连题目都给她想好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苏蓁想了想,清了清嗓子,便脱口讲来: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

      低亮的女声,如清凉夜风,婉转绕梁,不尖不厉,却有着润润的穿透力,绵绵的醇厚感,沁人心田,清火驱热。引得不远处的宫人侧目,也引得殿中芙美人抬眸。

      苏蓁不去看周围目光,只管微微含笑,朗朗背诵,又逐句讲解。

      太子在边上,突然凝神不动了,转头侧目,眸色幽亮,深深地看着她。不知道他是在听,还是在……听?

      “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苏蓁便略略颔首,垂了眼眸,转而对着地面继续讲。她不太敢对上那人的眼睛去看,有种临渊行步,悬崖跑马的感觉,生怕掉进一个莫名的地方去。

      也容易忘词。

      不过,那左氏春秋,简练而生动,细摹擅喻,诵来朗朗上口,《郑伯克段于鄢》又是其中名篇,苏蓁自是烂熟于心,闭着眼睛也能讲个滔滔不绝。且这段文,讲的是郑庄公的弟弟共叔段,受到母亲武姜的宠溺,骄纵狂妄,想夺取庄公的国君之位,庄公便设计并故意纵容其弟,致使民怨沸腾,民众倒戈,庄公便以此讨伐共叔段。

      兄弟皇位之争,欲擒故纵之计。

      太子选篇,看似不经意一说,实则鬼精着呢。

      对此,苏蓁倒是心有灵犀,颇为会意,故而一边诵讲,一边转念,想着天子在榻上酣睡,她却在门口教徒,目的是要吵醒他,且还含沙射影。这种老虎头上拔毛,真龙颌下捻须的感觉,真是太疯狂。

      她甚至想好了,皇帝被吵醒时,若是冲出来质问她,她该要如何对答。

      不出所料,也就一柱香的功夫,宣和帝就被外头的朗朗声音吵醒,眯睁着虎目,歪披着外袍,拖趿着鞋子,冲至殿门边,俯视门外跽坐的两个人,先拿了那个尚在聒噪的罪魁祸首是问:

      “苏蓁,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蓁觉得,她今夜果真是吃了豹子胆的,一点也不害怕,什么都敢说。见她微微仰面,露一脸光风霁月的笑颜,把脑中盘旋的托词一字不差地说来:

      “回陛下,太子与微臣约好,今夜中秋宫宴之后,回学宫温习功课。哪知微臣在端明殿等了许久,都未见人影,后来问了人,才知道陛下召了他训话。太子来时,陛下已入安眠之中,太子不敢打扰,亦不敢擅自离开。微臣便只好在这里,把今日的功课,给他讲了。今日事,今日毕,讲完《郑伯克段于鄢》,微臣才好回家与家人共赏中秋之月,望陛下成全。”

      说完,便颔首垂眸不语,恭敬的很,也倨傲得很。

      苏蓁盯着眼前一尺之地,光洁的青玉地石,反射出头顶笼灯昏黄。她不用侧头去看,也知道,太子应该是被她的话给惊住了,长长地按捺一口抽气。头顶前方,门槛里面,宣和帝应该也是被她的话给惊住了,半响未语。那睡眼惺忪的老人家,怕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朕何时召你训话了?”少息沉吟,宣和帝终于开口问话,却是问她身边的太子。

      “酉时三刻,梁中官来景福宫传的话。”太子清晰答话。

      宣和帝凝神沉吟,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之后便略略点了点头,说到:

      “朕是有话想与你说来,先前可能是酒后困顿,睡过去了,改日吧。”

      说完,又不太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殿门边的两个人,赶紧滚。

      天子的脾气,本就不稳定,此刻酣睡中被吵醒,更是一肚子的下床气,能够耐着性子问话,不开罪,已经是开恩了。

      苏蓁赶紧骨碌起身,见着太子动作迟缓,便伸手去扶他,太子一边借力起身,一边歪斜着往她身上靠,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宣和帝皱眉,问他。

      “儿臣先前在景福宫饮下的酒中,怕是有百骸散。”太子低声答到,心平气和,轻描淡述,但字清句晰,言简意赅。

      该告的状,还是要告的。

      苏蓁闻言,赶紧转头去看他,本欲推开那装疯买傻的一靠,也忍住了。任由他把她当成一根不怎么靠得住的瘦弱顶梁柱,挤撞得歪歪斜斜。

      她心头惊骇。太子先前只说他中了迷药,却未说是百骸散。

      百骸散为兴朝禁药,催.情而软劲,服食后血脉喷张,丹田潮动,却又百骸尽散,浑身泛力,不能自已,任凭他人为所欲为,最是歹毒阴狠,遂被列为违禁之物。私自使用,若被发现,是要以刑律论处的。

      此刻顺着那衣领看进去,耳根往下,脖子,颈窝,确实是红得不正常。

      刚才也不见他有多难耐,至多就掐了掐她的手心而已……如果真是百骸散,那么这人的隐忍功夫,怕是已经炉火纯青了,哪里还需要她来修炼什么浮躁之心!

      苏蓁暂且按捺了心头惊骇,又去觑皇帝面色,见着天子神色平静,反倒还散了些下床气,和缓地说了句:

      “朕知道了。”

      依旧是轻轻摆摆手,示意二人先退下。

      知道了就好!皇帝心中,也是有个小本本的,整个大兴朝的帐,都记着呢。不管此事他要如何处理,反正,太子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功成身退了。

      苏蓁便招手,让廊柱边上的鹿鸣过来扶人。

      鹿鸣躬身低头,伶俐地蹿身而至,从她手中把已经变成病娇的太子殿下接了过去。

      苏蓁见着殿中芙美人早已从座上起身,至皇帝身后候立多时,接下来怕真的是要芙蓉春.伺君王了。

      赶紧行礼退下,正退了两步,掉了个后脑勺朝人之际,皇帝却突然叫住她:

      “苏蓁,你刚才讲的是什么文章?”

      “回陛下,讲的是左氏春秋之《郑伯克段于鄢》,讲到兄弟之争,多行不义必自毙。”

      苏蓁朗声答完,转身就走。又偷偷吐了吐舌头,心叹,自己的嘴,真是毒啊。

      ∝

      出了崇政殿宫门,进东边一幽黑甬道,行至中段,元重九往那高厚宫墙上一靠,摆手让鹿鸣先到前面尽头上去等着,自己则歪腻在墙上,抽气,歇息。

      崇政殿里走一遭,看似家长里短,实则埋藏杀机,看似波澜不惊,实则阴狠凶险,在那寝殿门口坐了半天,几近于阎王殿门口去了一回了。

      苏蓁本能地追着鹿鸣的脚步行出几步,又划着圈绕了回来。

      扔太子一个人在这黑窟窿似的甬道里,她还是于心不忍。

      “呵,约了学宫温习?……今日事,今日毕?……原来,你撒起慌来,也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啊?”太子懒靠在墙上,嗤笑着,见着她靠近,竟直直地伸手过来,就是要来掐她脸颊。

      温热手指刚刚触及羊脂脸蛋,苏蓁一个偏头,闪了开去,还之以礼:

      “酒里下了百骸散?你撒起慌来,不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么?”

      “真的是百骸散。”太子悻悻地垂手,淡淡地呻.吟,“只是量不多,还撑的住。”

      那就继续撑着吧。

      苏蓁便不再与他较真,只转过身来,与他并肩靠在墙上,陪他撑一会儿。她现在有些不太看得清楚这个人了,说话真真假假,心思深深浅浅,行为虚虚实实,恍若那七十二变之行者。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其实,彼时时辰尚早,明月未高,只露一丝白光在甬道上方,下头黑黝黝的,静悄悄的,有种莫名的安全感,黑甜黑甜的。

      还有种莫名的接近,就像心里的某种藩篱消失了一般。大约是因为刚才在天子寝宫门廊下,颇有默契地,一起去触那真龙逆鳞,也算是共过患难了。

      太子靠着靠着,便斜斜地朝她身上倒。一点一点地蚕食那间隔之距,最后,竟将头歪在了苏蓁的肩头。

      苏蓁本能地往边上靠,那人的头脸随着她的肩头走,同时跟着一个旋身,就与她对面站了,手臂一扬,伸掌压在她身子另一侧的墙上,将她困在身躯与宫墙之间,又像是怕她恼火,赶紧说话解释:

      “等我歇一歇……”

      苏蓁扭头看着那“啪”地一声拍在她手臂侧边的手掌,有些被拍懵了。

      这是个什么歇息的姿势?那又高又厚的宫墙,还不够他靠吗?非要将她垫在宫墙上,再饿狼扑食一般,将她搁在眼皮底下看着。

      “等我歇一歇,就去天汉桥……”太子垂头在她脸边,歇了口气,才把话说完。

      他还心念念,盼着那天汉桥赏月呢。

      中秋宫宴,宫门延迟下锁,这个时点,应该还出得去。

      “还是算了吧。”苏蓁缩手缩脚,后背紧紧抵在宫墙上,软软地拒绝他。

      她其实是替他作想。都这样了,还去看什么月亮?那灼热鼻息,一个劲儿地朝她衣领里边钻。她再是迟钝,也能觉察得出,眼前这个人,浑身都是邪火。

      “你答应了我的!”太子突然吼了一句,极为不满。

      千年等一回的事情,怎么能够说算了,就算了?

      “改日吧。”苏蓁被他吼得一软,赶紧诓他,“你先回去休息,我还要赶回家去。”

      “那不歇了,现在就去天汉桥。”太子突然站直了,抓起她的手腕,就要走。

      他其实早就有劲了,腿上有劲了,浑身都有劲了。然而,对于血气方刚的男子来说,散力软劲的药效易过,热血崔.情的药效却难散,所以,他刚才是想在这黝黑甬道里,多压一压邪火,免得走到亮处,别人看着他,以为是匹出来觅食的饿狼。

      不过,以刚才的效果看,可能……适得其反,还不如早点去看月亮。时不待我。

      “就改在明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日的月亮更好看,我说话算数,明天夜里就去,啊?”

      苏蓁坠着身子,使力拖着手,一边急急地改着折子,许诺他。此刻带着一只眼冒绿光的狼崽子去那繁华御街的州桥上,她还是觉得,不妥。

      “那……好吧。”太子勉强应了,又啰嗦地叮嘱了一句,“你说话算话,不要反悔。”

      “呵,我几时说话不算话了?”苏蓁笑他,那骄气模样,像极了要糖吃的小孩儿。

      “那倒是!”太子点点头,把她往言出必行的柱子上钉。

      那人说着,便歇了那急吼吼要去天汉桥看月亮的意思,又懒懒地往宫墙上靠了回去。

      苏蓁却离了宫墙,迈步往前走了,既然都说妥了,歇好了,还呆在这黑灯瞎火的窟窿里干什么?

      “走吧,回去早点休……”

      她打太子身前经过,招呼了一声。

      “休息”二字未说圆满,身后突然伸来一只长臂,将她揽腰勾了过去,重心一歪,掉进一个宽阔而灼热的怀抱里。

      太子从身后张开双臂缠过来,将她紧紧地抱住了。

      犹如急弦骤断,苏蓁心头一窒,浑身一紧,继而瘫软。

      抱她的人,不说话,只有声声粗息,在她耳边盘旋。

      这一次,不再是遮遮掩掩,欲盖弥彰,而是结结实实的,搂抱着她,将她往骨子里嵌,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因使力而微微颤抖。

      像是知道不对,却又故意犯错;知道不能再往下,却又舍不得回头上岸。

      就那么从身后抱着她,垂头锁在她的肩头,僵住了。

      还是苏蓁有办法。

      她努力开动浆成一团的脑子转了转,很快就给他找到一个台阶下,也给自己寻了一条从尴尬中走出来的路子:

      “很难受吗?”她微微侧脸,轻声问到。

      就当他是个情急难耐之下犯了错的小男孩儿吧。

      “嗯……”

      太子鼻音应了一声。尾音靡靡,带些撒娇之意,真像个委屈的孩童。

      “你宫里……没个把贴身服侍的宫女,通房,侍妾之类吗?”

      苏蓁腆着脸,试着问他。她其实也是有些好奇的,都这么大了,宫里不考虑他这方面的需要吗?

      为人师傅,适当关心一下弟子的私人生活,也是应该的。反正,甬道幽黑,看不见面色羞赧与否。

      “没有!”太子没好气地答她。

      “那要不要,出宫去找个……女人?”苏蓁又试着,给他换了个主意。

      七月初从西疆回来时,不还在妓楼子里,睡了好几天吗?

      “不要!”太子骄里骄气的,答得干脆而坚决。

      以为他是那么随便的人吗?随便找个女人,就上?

      “那……去来仪阁找楚衣?你不是喜欢她吗?”苏蓁再起了个好心。

      太子十七岁时,初尝人事,嫌那醒事宫女珠圆玉润,长得太土,不还是她带他去找的楚衣吗?

      “谁说我喜欢她了?”太子不耐烦了,几近低吼。

      “那你想怎样?”

      苏蓁被箍着动弹不得,硬硬的身躯贴得她难受,耳朵边上还有大呼小叫,震得痒痒的,她亦有些恼火了。

      “我想……”太子说了个开口,吞了后面的话。

      我想亲亲你,抱抱你,想要你。

      我最要想的女人,就是你,可是,又不能让你知道。

      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痛苦的欢喜。

      “嗯?”苏蓁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静静地,等他沉默,等他说。

      太子只得复又说到:

      “我想就在这里……”多了几个字,又没声了。

      我想就在这里,和你多待一会儿。高墙夹道,没有风景,但是,只有你我,就是说不出的安心与甜蜜。

      说出来,又怕你不屑,不理。

      “嗯?”苏蓁再次哼声,示意他继续说。

      太子无奈,寻思着,从牙缝了挤出一句话来:

      “我想就在这里……把今夜的左氏春秋温习完。”

      说完,太子殿下觉得鼻子发酸,眼眶润湿,委屈无比。

      他被自己蠢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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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被自己蠢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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