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张翠英来的时候，张家就许银花两口子在家，而许银花整跟跟张金贵在屋里商量三天前张三婶说的那件事。。

　　其实这事早该说了，只不过那天当晚许银花就病倒了，所以这才一直拖到现在。

　　许银花病着的时候一直惦记着这事，好几次憋不住想跟老头子念叨念叨，只是一来她病着八精神不济，二来当初张三婶说得含糊，她没摸清男方家的条件，怕到时候空欢喜一查个，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地憋住了。

　　她是昨天病好下炕的，当即就趿拉着鞋跑道张三婶家，跟她说了半上午的话，回家吃过饭后又拉着张三婶跑了对方娘家一趟，偷偷见了张三婶嘴里的那个小年轻，又自个儿琢磨了一夜，这不今天终于跟老头子说这事了。

　　说是商量，其实是许银花一直再说，张金贵蹲在门口支棱着耳朵听着。

　　“……说起来这人跟孩子他三婶还是亲戚，是他三婶堂兄弟的儿子，父母都在，有一个姐姐一个兄弟，还有一个妹妹，姐姐妹妹都嫁出去了，就是上面的那个兄弟也结婚了，孩子都有了。长得挺俊的，就是黑了点，不过咱这乡下的，成天太阳底下晒的，哪个不黑啊？”

　　听着婆娘满口子夸对方的长相，张金贵摸出腰间别着的旱烟杆，闷声闷气地说：“性子咋样？都打听好了？”长相又不能当饭吃，只要不缺胳膊少腿的就成，关键还是性子。

　　这性子要是跟老闺女合不来，就是长成天仙也不成。

　　“他三婶说是个好的，他三婶也是看着咱小满长大的，还能害了小满不成？再说这人我也远远地瞅了一眼，看着是个能干。听他三婶说人孝顺，对爹妈那是没话说，前两年他爹伤了腿的躺炕上动不了，是他背着去看医生的，还把屎把尿地伺候了好几个月，也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有一把子的力气，在他们大队上拿的的是满工，咱队上拿十个工分的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张金贵听到许银花前面的话，眉头皱得死死的，听到后面说是拿满工的，这才脸色一缓，神情一松，这么看来是个能干的。

　　只是笑意还没爬上脸，转眼他的眉头又皱成川字，“按你说的，这人条件不差的，能中意咱小满吗？”

　　不是他埋汰老闺女，在他心里，他老闺女自是哪哪都好，长得好，性子也好，还能干，就没有不好的。

　　可那是张金贵这个当爹的看法，外头的人就不这么想，张小满再好，那也抵不过她退过亲的事实，哪怕错不在张小满，在他们眼里，张小满就是个被人抛弃被人嫌弃的老姑娘。

　　看这段日子上门求亲的人，不是死了婆娘带着娃的，就是打了大半辈子光棍，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老无赖，张金贵就是再对他老闺女有信心，也被这些个来求亲得弄得心拔凉拔凉的，再加上老闺女还有身世这个隐形的炸弹，他从一开始堵着气要给老闺女找个比陈大牛还好的女婿，现在慢慢地转变成“只要人过得去，能跟老闺女踏实过日子就成”。

　　至于长得咋样？家里条件咋样的？大不了结婚后他们娘家人多帮衬点。

　　所以这会儿听到这个条件听起来蛮不错的，他先是高兴了一下，转而却是满肚子的担忧，这男方会不会有啥见不得人的毛病，还是……

　　“你确定男方那边也有这个意思？”可别是他们自作多情，其实男方压根就没有相看的意思。

　　张金贵的眉毛皱得紧紧的，无意识地抬起手，把烟嘴塞到嘴里，用力地吸了一口，啥都没有，低头一看，尴尬地发现烟锅没有装烟丝。

　　他不自然地放下旱烟杆，想了想，重新把旱烟杆珍重地别到腰间。

　　做完这一切，张金贵后知后觉地婆娘没回答他的话，顿时急了，“咋了？男方真没这个意思？”

　　虽然张金贵觉得好条件的男方看不上他们家，可真这样，他又腾地一下子火了。

　　“你也真是的，男方既然没这个意思，你还去看啥？瞎折腾个啥？传出去让小满咋做人，别人还当咱小满嫁不出去呢！你……”

　　“我难道不知道作为女方要矜持些？”张金贵数落的话还说完，许银花就扬着声截下他后面的话，“男方是有这个意思，要不然也不会托他三婶来说这事，他三婶还能糟蹋婆家侄女的名声？”

　　“那……”知道自己怪错婆娘了，张金贵有点愧疚，只不过更多的却是惊喜。

　　说是对未来女婿没有要求，可真有个好条件的女婿，谁不乐意啊。

　　他心砰砰地直跳，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旱烟杆，然而目光触及婆娘身上，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

　　许银花重重地叹了口气，“男方啥都好，就是年纪大了点……”

　　年纪大了点？大多少？张金贵刚想问，许银花愁眉苦脸地在那继续说，“都二十六了，过了年都二十七了，比小满大了将近十岁。”

　　听了这话，张金贵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虽然疑惑这个年龄咋没结过婚，毕竟队上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好几个了，当年他那个年纪都有翠英姐弟仨了，但至少不是三四十岁，比他想像中的年轻多了。

　　年龄大点好，年龄大知道疼人。

　　然而张金贵的心放心得太早了，许银花对男方不满意的不光是年龄，更准确地说，就男方这条件，这年龄她虽然也不大满意，可跟她接下来说的事比起来，压根不算事。

　　“这年龄倒不是问题，就是……”许银花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就是啥？”张金贵急得不行，许银花从炕上跳了下来，走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挪到张金贵身边，压着声音说，“就是克妻。”

　　张金贵瞪圆了眼，先是学着许银花刚刚地样子左右看了一眼，而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婆娘。

　　最难的部分都说出口了，许银花心里也少了顾忌，她噼里叭啦地往下说：“你以为他干啥拖到这年纪？他之前定过三次亲，一次是娃娃亲，不过那女方生病没了，等年龄到了他家里又定了一门，就差一个月就要成亲了，这不他爹伤了腿，家里钱都拿去给他爹看病了，还打了饥荒，女方就找了个借口退了亲，转眼就嫁到外地去了，后来他爹脚好了，家里债了还清了，他们家又给定了亲，这回怕又出意外，日子还选得挺近的，结果女方去河边洗衣服，一个失足摔进河里给淹死了。”

　　“头一回出事可以说是意外，第二回是女方那出问题，可第三回又出事，这一次两次的，哪那么巧，不是克妻是啥？外头都说徐长林命硬克妻。”

　　徐长林就是那男的名字。

　　“徐长林他妈觉得亏欠这小儿子，说什么都要给他挑个好媳妇，可疼闺女的人家那愿意啊，倒是有那愿意的，可徐长林家哪看得上啊？也不知打哪听了咱小满的名，徐长林他妈私下偷偷来看过，咱小满哪都好，这不就入了徐长林他妈的眼，就托他三婶过来问问咱意见。”

　　说到这，许银花又是得意又是愁，闺女让人相中是好事，可偏偏男方啥都好，就是顶着个克妻的名声，说起来还不如她家小满呢。

　　虽然封建迷信要不得，现在也不让搞了，但许银花打小就信这个，一时半会改不了，听说男方有这么个名声，她本满意男方的条件，立马打起退堂鼓了。

　　之所以没有立马回了这门亲事，她担心错过了徐长林这座庙，老闺女是再也找不到比他好的了。

　　咋就克妻呢？

　　“老头子，你说这亲要不要结？”许银花琢磨了一个晚上拿定不了主意，索性就跟张金贵讨个主意。

　　话说回来，许银花把这事说出来，其实心里已经同意七分了。

　　“你到是说句话啊？这门亲成不成？”见张金贵敲着旱烟杆不说话，许银花急着催促道。

　　“那啥徐长林的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张金贵眯着眼说道。

　　“嗯，我都问过人来，说到徐长林，没一个不说他好的，除了克妻这点。”

　　得了许银花下的肯定，张金贵有几分意动，不像许银花，他是不信啥克妻不克妻的。

　　之前他还担心男方条件太好，可这会儿徐长林有个克妻的名头，他反而放心了，不正跟他老闺女般配，在外头的名声都不大好，谁也甭嫌弃谁。

　　不过……他对许银花说：“啥时候把人喊家里我见见，这事先别跟小满说，等……”

　　张金贵说着话，门外就传来张翠英的声音，老俩口下意思地看向院子门口，张翠英笑着迈了进来，“爹，妈，啥是不跟小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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