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张小满回来就把赵雪梅以后会在养殖场干活的事跟许银花说了，毕竟这事瞒不住，不用等明天，今晚怕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知道。

　　听了老闺女的话，许银花当场就懵了，手里的大勺子“砰”地一声掉到锅里，她立马回过神，顾不上巴巴看着她等着分食物的许翠萍几个，饭也不分了，双手随意地往身上擦了擦，铁着张脸就往外走。

　　刚走一步，张金贵急匆匆地咽下嘴里的饭，喊住许银花，“你上哪去？”

　　“我找张国柱去。”许银花头也不回地说道，赵雪梅不能跟老闺女一块。

　　“站住……你现在去找张国柱有啥用？”张金贵忙向靠近门口的张国业使了个眼色，让他拦着他妈。张国业冲他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的同时，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妈的胳膊。

　　“咋没有用了？不去说说看，咋晓得张国柱不会改了注意？队上还有那么多活，咋非要把人弄到养殖场？那赵雪梅是啥情况的，张国柱会不知道，他还让赵雪梅去养殖场，是让人去帮忙还是添乱的，他张国柱安的是啥心，明明小满跟赵雪梅……”

　　许银花激动地说着话，突然胳膊被人用力地拽住，耳边传来张国业冷静的声音，“妈——”

　　张国业及时打断许银花的话，许银花一个激灵，想到刚刚差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张小满跟赵雪梅的关系，心“砰砰”地直跳，后背沁出冷汗。

　　她慌张地看向四周，应该没人听出来吧？

　　王美琴低着头摸着一头快钻进碗里的张青青的脑袋瓜子，轻声低喃道：“慢点吃，慢点吃……”

　　许银花忙把视线落到许翠萍身上 ，而许翠萍好似压根就没听到许银花的话，只见她把整个锅端到自己跟前，拿着大勺子拼命往自己碗里捞干粥，又时不时地给边上张国业的碗里添一勺的。

　　要是换做以往，许银花铁定是皱着眉头念上几句，不过这回却是心头一松，要她说，她就怕这个外甥女兼二儿媳妇的那张嘴了，真担心她是听出个一二的，然后不到半天的功夫弄得整个村子都知道。

　　看到这个样子的许翠萍，许银花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至于陈淑娟？许银花最不担心的就是她了，这个三儿媳妇向来嘴巴紧，而且她嫁过来那会，老闺女早就搬到她跟老头子屋里住了，大闺女也老早就嫁到城里去了，不像老大老二家的，老闺女还没一岁就嫁过来了，很有可能瞧出点啥，现在看来这两应该是不知情的。

　　只是许银花放心得太早了，她刚松了口气，没想到在她心里最放心的陈淑娟却眼中精光一闪，假装好奇地问道：“妈，小满跟赵雪梅咋了？赵雪梅虽然名声不好听，可……”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张金贵就瞪着她，大喝一声，“行了，有啥好说的，小满跟赵雪梅能有啥的？你们妈还不是担心小满跟赵雪梅处久了让人说闲话，前头周二的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的？还不快回来坐下吃你的饭，好好的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咋那么多事啊？”

　　陈淑娟一开口，张金贵就知道不好，忙出声打断她的话，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许银花说的，似乎在说许银花多嘴闹腾，可落在陈淑娟耳里，那就是张金贵借着许银花在说自己。

　　陈淑娟要是念过书，就知道张金贵这行为叫指桑骂槐。

　　然而她不知道，但也不妨碍她心里窝着火，她向来在公婆面前得脸，甚至比王美琴这个长嫂还吃得开，今天却让公爹当着所有人的面呵斥一顿，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别提那个气。

　　她咋了？她不就是问上一问吗？张小满身世见不得人，还不让人说啊？

　　之前男人提起张小满的身世，陈淑娟其实是半信半疑的，她不是说张国信会拿这种事骗她，只是她在想会不会其中有啥误会的，毕竟当年男人也不是很大，说不定他听岔了记岔了呢。

　　不过她一直拿话试探许银花，不过向来好哄的许银花却装傻充愣，不接她递过去的话茬，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这才忍不住地问。

　　虽然得了张金贵的训斥，陈淑娟也得到了她想要的，这张小满还真是张翠英的闺女，要不然公婆也不会反应这么大。

　　只不过一来她是个忍得住的，二来她到底有点怵这个寡言的公爹，说起来也可笑，嫁过来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俩，今天却是这个公爹对她说过最长话。

　　所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张金贵早早看透了的陈淑娟心里再是不愤，也不敢多说什么，还委屈地低下头，只是藏在桌子地上成拳的双手暴露了她的心思。

　　张国信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陈淑娟有所察觉地抬起头，却一下子对上张小满幽深的眼，愣了一下，强挤出一抹笑，“小满，咋了？是我脸上沾了东西吗？”说着话，她脑子里快速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言行举止，也没发现自己有哪里不妥，只是心头一跳一跳的，也不知咋的，忍不住怀疑张小满是不是知道他的心思了。

　　张小满就坐在陈淑娟的对面，对方整个过程中神情的变化都让她收入在眼底，许银花的发作在她的预料中，倒是陈淑娟的神情让她好一阵琢磨。

　　“没，没啥？就是没想到三嫂这么关心我，听到我跟赵雪梅一块干活，三嫂你好像挺高兴的，我还看到你笑了，这么说三嫂你一定也是觉得赵雪梅人好，要不然也不会听到我跟赵雪梅一起就笑，是不是觉得我能跟赵雪梅学到东西，所以先替我高兴啊？”

　　“小满……”陈淑娟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笑了，听了张小满的话，脸上的笑越发的勉强，脸色也越来越白，张金贵刚还提起周二，那周二不就是因为赵雪梅才让人戳着脊梁骨骂，还丢了当小队长的机会，最后反而便宜了张国成，要是让人误会她跟赵雪梅的关系，她会不会就是第二个周二？

　　“小满，你，你看错了……”说到底，陈淑娟也就是一个心思多农妇，她神情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高兴有人给你搭把手了，那么大的养殖场，终于你不用一个人忙进忙出，连喘口气都不得闲……”

　　“哦——”张小满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嘴上没说她相不相信陈淑娟那苍白无力的解释，心里却认定陈淑娟有古怪，因为她压根就没看到陈淑娟笑，她只是诈一诈对方，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只是陈淑娟想干嘛？她好像很关心赵雪梅跟自己，虽然许银花说话的时候，她是没有笑，但身子却无意识地往许银花的放向倾了倾，怕是她本人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是她知道了什么，还是……不过就是知道了，可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陈淑娟感觉到在张小满话落，除了不知事的孩子，在场的人都在打量自己，她心里是又悔有恨，悔得是自己操之过急，怕是漏了泄，言语神情留下了把柄，恨的是张小满的不识相。

　　心里再恼，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不过不是解释给张小满听，而是说给公婆听，主要还是公爹。

　　“小满，我……”

　　“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得，赶紧吃完赶紧回屋歇下，明天还得下地干活。”张金贵深深地看了眼陈淑娟，陈淑娟头皮发麻，有种自己被张金贵看透的幻觉，刚想张口解释，只是让张金贵不耐烦地再次打断她的话。

　　都说事不过三，今天一次又一次地被截了话，陈淑娟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连指甲掐进肉里都毫无知觉。

　　有了这一茬，满屋子的人怕是唯有孩子跟许翠萍是最心无旁骛，吃得香。

　　许银花味同嚼蜡，又痛苦地吃完这顿饭，看着张金贵放下筷子，她也紧跟着放下碗筷。

　　张金贵也是心事满满，虽然没有许银花那么明显，但吃完饭，只觉得嘴巴空荡荡的，下意思摸向腰间，摸了个空，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旱烟杆落在屋里，便起身打算去拿。

　　许银花赶紧扔下一屋子的儿孙跟了上去。

　　“老大家的，剩下的你们妯娌仨个收来收拾。”她说。

　　许银花顺手掩上门，便急巴巴地问张金贵，“老头子，你说这事可咋办啊？小满长得像赵成东那杀千刀的，赵雪梅又是那杀千刀的一母同胞地亲妹妹，这万一让人瞧出小满跟赵雪梅之间的猫腻，那小满还不得受她牵连？”

　　“我看，我还是去跟张国柱说一说的，让他给赵雪梅换个工种。赵雪梅不是被人举报了吗？让她跟着我干活……再不然，张国柱不愿意给赵雪梅换工作的，那就把小满给换了……”

　　“对对对，小满换工作，让她下地，就跟在我身边，哪也不去……”自己不看着不放心。

　　许银花越说越兴奋，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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