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哪怕是昨天张来弟才来医院看过许银花，或许是回到家，这会儿许银花见了张来弟心里是止不住地高兴，拉着张来弟左看右看的，一副多年不见的样子，看得张来弟忍不住拿手摸摸她自己的脸，向张小满投去求助的目光，作为老张家的小透明，她不习惯啊！

　　张小满刚想说话，许银花终于看够了，笑着问道：“来弟，你爸他们呢？”

　　哪想到她活一落地，张来弟的脸色蹭的一下变了，她瞄了眼张小满，一脸的为难。

　　张小满心思一动，跟她有关？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陈跃民，毕竟近阶段跟她有关，又让张来弟这么忌讳的，也就是陈跃民了……不，还有一件事？

　　难道是她身世泄露了？

　　这一念头刚一出现，张小满就下意思地否决了，真是她身世问题的话，张金贵几个更应该在家。

　　正想着，许银花看张来弟不说话，脸上的笑渐渐收来起来，说得又急又快，“咋了？出啥事了？你这孩子，你倒是说啊？咋了？”

　　在许银花的再三催促下，张来弟终于张口了。

　　她小心觑着张小满，嗫嚅着嘴，“是陈大牛……”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看着张小满，一副张小满要是不乐意听她就不说的模样。

　　张小满还没啥反应呢，许银花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更好奇了，陈大牛咋了？又被抓了？

　　见张小满神情没啥不对的，张来弟提着的心放下了，语气也变得轻松，“爷跟我爸他们去看热闹了，陈跃民跟……跟张小红钻小树林被人看到了……”

　　张来弟已经十三岁，是个大姑娘了，而且许翠萍又老是把嫁人的话挂嘴边，她多少有点懂男女间的事，说起这事还有些难言启齿。

　　通过她断断续续描述，张小满跟许银花终于知道是咋回事。

　　他们不在的三天，张家村老热闹了。

　　本来许银花还担心她的晕倒会成为村子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还不知道他们咋编排自个家。

　　结果她完全是白操心了，她晕倒的消息还没完全传开，毕竟张家村好几片地，东一片西一片的，消息传播也是需要时间的。

　　如果没有陈家的事，或许等大伙下了工，不出半个小时就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指不定许银花的担心就成真了。

　　然而现实是没有如果，张翠英前脚刚去借驴车，后脚陈家就闹起来了。

　　闹事的还是陈家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一家姓王一家姓马。

　　在这不年不节的时候，嫁出去多年的闺女领着女婿孩子回家了，还一副长住的模样，哪家还能坐得住？

　　这要是好年成，疼闺女的人家或许会客客气气留闺女一家小住几天。

　　然而事实上今年是个灾荒年，连自个家都收勒紧裤子过日子，吃来这顿愁下顿的，再多好几张嘴，还多是不姓自家姓的，这哪成啊？

　　一听是亲家心长到胳肢窝下，偏着老儿子，王马两家不干了，合该陈家这是想让他们帮忙养儿子？这算盘也打得贼精了吧？

　　工也不上了，还上啥工啊？就是累死也养不起那么多张嘴，谁让女儿女婿一家的户口关系在张家村，他们就是有心下地干活也是不记工分的。

　　王马两家人凑合到一块合计，喊上家里的壮汉跟嘴皮子溜得媳妇子，两家打上陈家了。

　　陈家嘴皮子顶用的就是陈母，可陈母再厉害，还能以一抵二，以一抵四？更何况陈母的战斗力也就那样，连张小满都未必说得过，又哪能骂的过身经百战的林马两家的媳妇子。

　　骂不过，那打呢？算上陈母陈家也就三个人，统共六只手，可王马两家一共来了二十号人，还多是男丁，还用得着打吗？

　　王马两家强硬地逼着陈父陈母分了家，所有东西分为三份，陈老大一份，陈老二一份，还有陈父陈母一份，至于陈跃民那份？之前陈父陈母替他还债的钱就是他的那份，哦，还有还没还完的债务，毕竟这钱当初是为他借的。

　　也就是说，他是一点都没有分到手，还欠了一屁股子的债。

　　陈母仨就是有意见，瞅着一溜的壮汉也没胆子说。

　　分好了家，王马两家也不急着回去，跟张国柱打了声招呼，请了几个人，当下就在分给陈大陈二屋子前的院子里砌墙。

　　人手足，地方又不大，当天天黑前就完工，第二天还在原来的墙上开了门，供陈大陈二家进出。

　　王马两家一走，瞅着一人高的新墙，陈母哇的一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这事发生有好几天了，不过张金贵担心张小满跟许银花，叮嘱张来弟几个上了医院别乱说，所以张小满跟许银花听得一愣愣的。

　　“那陈大牛跟张小红咋回事？这两人咋搞上了？”许银花问。

　　张来弟摇摇头，她是不知道咋好上的，“是张大虎说的，下工的时候，张小大虎跑来说张看到张小红跟陈大牛一块进小树林了。”

　　张大虎是张小红的大哥的儿子，才四岁，他这一囔囔，整片地头上的人都听见了，张国柱当时脸都黑了。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四岁地孩子会说谎，何况他还是张小红的侄子，要不是事实，张大虎干嘛这样说？

　　大伙不顾张国柱的黑脸，齐刷刷到往小树林跑。

　　张来弟没有去，得了许翠萍的吩咐，回家做饭，可饭做好了，许翠萍他们还没回来，这才出去喊人，结果被许翠萍漫不经心地打发回来，许翠萍急着进张国柱家看热闹，饭啥时候都能吃，这热闹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张来弟不清楚，可许翠萍知道啊。

　　许银花刚问清这会儿大伙是在张国柱家门口围着，张家一伙子人就回来了，看到许银花挺惊讶的，他们没听说许银花要出院，要不咋也得去接接啊？

　　一伙人说了会家常，许银花就迫不及待地说：“张小红跟陈大牛咋回事？”

　　这个时候哪少得了许翠萍啊？她一到小树林就钻到张国柱二儿媳妇身边，张国柱怕家丑外扬，将张小红跟陈大牛喊回家去，这位仗着张国柱二儿媳妇臃肿身躯的遮掩，也跟了到张国柱家，可听了不少别人听不到的消息。

　　所以她回来的比较晚，一回来正好听到许银花的话，边抬脚跨进门槛，边扯着嗓子说：“还能咋了？都是张小红那丫头搞得鬼，我早说过那丫头不是个好的，早看上陈大牛了，也不知道打哪听来的，一边约陈大牛在小树林见面，一边让张大虎去喊人，以前咱都看走眼了，这张小红贼精贼精的……”

　　张家所有人都愣了，不说许银花张小满，她们俩本来就是啥都不知道，就是张金贵几个都傻眼，他们过去就是跟村子里的人挤一块，哪知道这么多详情啊，还当两个小年轻好上了，在小树林里情不自禁……

　　许翠萍这么一说，他们想起来，他们过去的时候，除了张小红是从背后抱住陈大牛的，好像两人是再也没有别的出格的事了。

　　许翠萍很满意大伙的神情，她腰一挺，得意地卖弄她的一手消息，“大虎子一回去就跟张小红要糖，说是张小红让他把人喊来，她就给他糖，啧啧啧……”

　　老张家许翠萍说得唾沫横飞，张国柱在黑着脸轰走许翠萍后，抄起扫帚就往张小红身上挥，“我打死你这丢人现眼的……”

　　他咋也没想到这丫头的胆子会这么大，连女儿家的名声都不要了。

　　张小红一个劲地往张国柱媳妇身后躲。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亲闺女，又疼了这么多年，张国柱媳妇哪能不拦着劝着？

　　婆婆都这样，张家两个儿媳妇也只能帮着说情，哪怕一个气小姑子不着调，竟然把她儿子扯进这龌鹾的事里，另一个从来就没看小姑子顺眼过。

　　张国柱不好跟自己的儿媳妇拉扯，只能隔着婆媳仨地对张小红干瞪眼，胸脯剧烈地一上一下，喘着粗气，可见是气狠了。

　　张小红缩着肩躲在她妈身后，她心里还委屈呢。

　　明明她都说她喜欢大牛哥，可她把却让她妈给她相人家，她除了大牛哥谁也不嫁。

　　大牛哥多好啊，在城里上大学的，出来后就是吃供应粮，她要是嫁过去了，妥妥就是半个城里人，再让她爸托个人情，把那个“半”字去掉，那就正式的城里人一个，到时候她也跟张翠英那样，找个工作，每个月有工资拿，还能帮衬家里的，哪不好了？

　　偷听她爹妈谈话，说是相中了个人，张小红再次跑去跟张国柱说要嫁陈跃民，被张国柱虎着脸骂了一顿。

　　张小红打小听着浑话长大，什么钻小树林，什么战柴胡垛，她听说过谁谁在那苞米地啥啥啥了，然后两人就结婚了，心里一琢磨，就有了主意，想着她要是跟大牛哥有关系了，她爹还能拦着不成。

　　她一边约陈大牛在小树林见，一边跟张大虎约好，看到陈大牛来了就跑去喊人，事后会给他一块糖。

　　小孩子哪知道好赖，一听有糖哪有不乐意的，一看到陈大牛就撒着脚往地里跑。

　　不过张小红到底还是个姑娘家，钻小树林之后的小树林的下一步她干不出来。

　　陈跃民一来是顾忌张小红她爹张国柱，二来他愁钱的事，听张小红说她愿意借钱给他，这才来见张小红的，只是见了面张小红左顾他言，不提钱的事，他正不耐烦想走人，就听到身后嘈杂声。

　　他转身就走，不成想刚一转身，张小红就从身后抱住他，两手搂他腰，再一抬头，看到打头黑着脸的张国柱跟他身后黑压压的人群，陈跃民的脸是比张国柱的还黑了。

　　被张家俩兄弟看押住的陈跃民心里想着刚刚的事，就听到张国柱媳妇在那问：“孩子他爹，小红这事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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