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小村姑

　　陈家离得不远，张小满过去的时候，大老远的就看到陈家院子里走出一行人。

　　张国柱走在前面，跨过院子的门槛，回过头沉着张脸对陈跃民语重心长地说道：“跃民，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以后千万别再犯了，再有下回，我也帮不了你了。行了，村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有了赵丽丽的口供，又在陈跃民身上搜出两百块钱，陈跃民身上的罪名又多了一项，公安自然不会把人放回来。

　　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张国柱哪能不管啊？而且张家村出了个坐牢的，他这当大队长的脸上也没光，就人托人地说情说到派出所去。

　　大概也是陈跃民/运气好，赵丽丽的父母在今天终于赶来了，也不知道跟赵丽丽说了什么，赵丽丽改口，说是心里一时害怕说错话了，其实陈跃民跟她是闹着玩的，就是当作证据的那两百元也是她借陈跃民的，又有张国柱托的人情，陈跃民就这么被放回来了。

　　听到张国柱的话，陈跃民心里头不痛快，但是疲倦的脸上仍强挤出一抹笑，皮笑肉不笑地说：“叔，这回麻烦你了…”

　　“就是就是，国柱，这回亏得有你，要不然我家大牛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呢？”相比起陈跃民，想起这几天的担惊受怕，陈母就显得真诚多了，而且他们家看来好长一段时间要在张国柱手底下混，她讨好地跟张国柱说着感激地话。

　　陈跃民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张国柱一眼就看出来了，陈跃民到底还年轻，这回出事之前又向来被捧惯了，哪怕这次栽了个跟头，哪怕张国柱这次出了大力，搭了不少人情，陈跃民眉眼间还是流露出一股不屑与矜持。

　　张国柱心里叹了口气，挥挥手打断陈母的话，“行了，那我先走了。”回头一定要让婆娘把闺女看好了，这陈跃民心大着呢，不是他们这些地理刨食的攀得上的！

　　如果说之前张国柱心里还有点想头，眼下是彻底死了心。

　　“大牛，快送送你国柱叔。”陈母是真的被这次的事吓坏了，对张国柱是发自内心地感激，她推了推陈跃民，让他赶紧送送张国柱。

　　这孩子，咋就不懂这人情往来呢？

　　“不用送了，没几步路…”已经下定决心要断了闺女的痴心妄想的张国柱当然拒绝了，回头让闺女看到了，还不得生事。

　　他转过身，看到走了过来的张小满，笑了，“啊，小满来了，下工了？”

　　“大队长—”张小满笑着点头，她现在名义上跟张国柱是同一个辈分，可张国柱又比她大多了，她总不能直呼对方名字吧？人好歹大小是个官，县官不如现管的，面子活还是要做到位的。

　　张国柱本以为张小满是来找自己，一来自己是大队长，管着生产队里所有的事，而来他那好闺女跟张小满一块工作，他以为是张小红出来什么事，张小满是来告状的。

　　刚想问小红咋了，余光瞄到变了脸的陈家仨，张国柱迟钝地想起张小满跟陈家的关系，瞬间就明白对方怕是来找陈跃民的。

　　他这几天都在忙陈跃民的事，张翠英满大街当着大伙喊退亲的事他哪能没听过？而且陈跃民出事后，村里子其他人问起来，张金贵他们也是口口声声说跟陈家退亲了的。

　　张国柱对张小满的印象挺好的，又念着那点薄得不能再薄了的血缘，他好心地提点张小满，“小满啊，有时候长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多听听你爸妈的话。”

　　张国柱能当上大队长，自然能力不小，陈跃民这事究竟如何，他心里明白，不就攀龙附凤不成。他自然不想本家亲戚跳入陈跃民这个火坑。

　　有张小红在前，他也当张小满是舍不得陈跃民，只是有些话他说不得，只能委婉地提醒张小满。话里提醒她让她听从长辈的决定。

　　张小满自然听懂张国柱的暗示，虽然张国柱误会了，但张小满还是心领这份好意，她脸上的笑更真诚了，“嗯，大队长，我晓得了。”

　　张国柱心里还是不放心，只是他也不能当着陈家人的面说陈跃民的不是，毕竟他还得维持表面的公平，他忧心忡忡地走了，走着走着，他脚一拐，直接往张家去，还是得跟张金贵说一声。

　　再说张小满，在张国柱走后，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陈家仨人。

　　陈家仨张小满出现脸色就不大自然，见张小满只看这她们不说话，半响，陈母硬着头皮说：“小，小满来了，有，有啥事吗？”看到张小满，就想起当初在张家的话，陈母只觉得脸火辣辣地在烧，她能对别人说事误会，是抓错了，可张家一家子是都知道真相的。

　　张小满挑了挑眉，“你确定要在这说。”说这话，她有意无意地目光扫了扫周围，不知不知觉见，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张头探脑了。

　　反正她是没意见的，到时候丢人的又不是她。

　　其实陈母是不想请张小满进屋的，她觉得对方是来看自家的笑话，只是她更不想让别人看热闹，她知道现在很多人盯着她们家看，于是她大声地笑着说：“小满啊，你好久没来家里了，快进来，到家里坐会…”

　　说着话，她亲热地伸手去拉张小满，只是被张小满躲开了，陈母脸上的笑僵了僵，心里骂咧咧的，只是张小满可不管陈母心里痛不痛快，她突然改了注意，从兜里掏出那张欠条，也不跟陈家仨人废话，“坐就不必了，我拿到钱就走。”

　　钱？陈母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眸光闪烁，这几天一直操心着儿子的事，她是真忘了着事，而且她也没想到张小满是来真的，哪怕当初张小满逼着儿子签下借条，她也不觉得以对方的性子当真会跟他们要钱？至于张金贵他们，只要张小满不开这个口，张家其他人就翻不上天。

　　“小满，先不说这事，你好久没来了，铁蛋都在家念了你好几回了，走，跟婶子进屋去。”陈母想先把这一茬糊弄过去，还想伸手拉张小满，只是想起刚刚张小满的闪躲，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铁蛋是陈跃民的侄子，以前原主去陈家，都会拿些张翠英从城里买回来的糕点糖果的，小孩子能不惦记吗？

　　“可别，我跟你家刚退亲的，这会儿就进你们家，别人还当我张小满死赖着你们家不放，非你们家不可呢。”张小满故意扬着声说道，很多人都不相信她跟陈跃民退亲的事，正好趁这次表明一下她的态度，“当初说好三天内还钱的，这借据上都写着呢，是陈大牛亲手写的，今天正好是第三天，怎么？堂堂大学生还想赖账不成。”她可不是原主，可不会惯着他们。

　　不说陈母，就是陈跃民也觉得难堪，他不眨眼地盯着张小满看，眼里充满血，连张小满都看不上他。

　　先有赵丽丽的背叛，后有几天的牢狱之灾，对陈跃民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对赵丽丽，他不是不恨，只是他眼下拿赵丽丽没办法，连他能出来，在他父母看来看是张国柱的功劳，其实是赵父赵母出于弥补出的力，代价就是他跟赵丽丽再无瓜葛。

　　回来后面对大伙异样的目光跟指指点点，他不是不恼，只是形势逼人强，他不得不忍耐，他告诉自己，会好会好的，等他回到学校，等他毕业，等他分配到工作，一切都会回到从前，他会是村子里人羡慕嫉妒的城里人。

　　而眼下连他之前没看在眼里的张小满都来侮辱他，陈跃民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拽成拳，手臂青筋暴起。

　　欠债坏钱，天经地义。张小满要是知道自己的讨债，落在陈跃民眼里是侮辱他，她一定喷他一脸：你以为你是谁啊？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瞅着张小满手里的那张借条，陈母难得对儿子升起埋怨的心思，当初干嘛要签字画押？她嗫嚅道：“小满，这，我们现在手里没这么多钱。”白纸黑字的，她就是不想承认有这回事都不行。

　　“没钱？我不管，当初说好三天的就三天，你们要是不还的话，我就上陈大牛学校去，听说大学生都是有津贴的，我委屈一下，以后让学校直接把陈大牛的津贴邮给我。”

　　话落，张小满就听到不远处响起嗡嗡的嘈杂声，她支愣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却原来很多人不知道大学是有补贴的，再联想当初陈家以学费路费不够为由向村子里的人借钱，虽然大伙也紧张，可到底孩子读书是大事，还是大学生，说出去他们脸上也有光，于是勒紧裤腰带，多多少少都出了一点。

　　想到这，张小满露出个玩味的笑，陈家的麻烦这才刚开始。

　　她这话当然是吓唬陈家人的，可陈家人不知道，看张小满刚刚的强势，他们不觉得对方是在说笑，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尤其是陈跃民，嘴巴紧抿，他是不能让张小满找上学校的，去了的话，他的事不就漏泄了，毕竟当初跟赵丽丽在一起的时候，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

　　张小满要是去了，到时候他名声会变得不好听，严重的话他还能不能毕业都难说。

　　“妈，你把钱给张小满。”他脸色青白交加，很快就有了注意，最后冲着陈母说道。

　　“我哪有钱…”陈母还想说什么，陈跃民就把她拉到边上，轻声地分析给她听，“…你放心，等我工作了，每个月都有工资拿，两百几个月就能挣回来。”

　　陈跃民说得信誓旦旦，但是陈母心里没底，上回儿子也说跟赵丽丽结婚以后有的是钱，结果呢？钱没见着，人还差点进去了。

　　只是看这儿子那张阴沉的脸，陈母也不好抱怨，而且她还盼着儿子以后给她养老，他要是不能毕业，那真是啥指望都没了，于是陈母咬咬牙，最后一脸肉疼地对张小满说：“我手上没那么多钱，就一百。”其实她是有一百二十，只是潜意识少说了。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张小满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一百就一百，让陈大牛再重新给我写张欠条。”

　　陈母几个都诧异了，看张小满刚刚的态度，他们没想到张小满会这么好说话，那是不是方才他们再多说几句，或者求个情，是不是这钱就不用还了？顿时满心的懊悔。

　　张小满眼里闪过讽刺跟不屑，她一开始就没想着能一次性全部都要回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个张翠英那样的“大姐”，张家村能一口气拿出两百的，除来她家，也就张国柱家了。

　　她过来的时候想好了要多刁难陈家人，只是…她撇了眼四周交头接耳，还时不时指向陈家人的大伙，她笑了，她就等着看陈家的好戏，看陈家怎么应付一拥而上讨债的人。

　　至于陈家会不会赖掉剩下来的债，大不了她真上陈跃民学校去，她相信陈跃民会在那之前把钱还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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