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战之殇

　　“你找我有什么事？”在阁楼上看到犹如败狗一般的亚杜尼斯，克里希虽然表面波澜不惊，但内心已滋生出怜悯关心之情。
　　亚杜尼斯在这里等了好久，本以为要不是塞巴斯蒂安玩弄了他，要不是克里希根本就不想来。绝望之中正欲离去，突然见到他心中所想之人的曼妙身影，一时间就把准备好的台词忘了个干净。他仓促地站起来，瞳孔中有着最明媚的喜悦。“你…你来了。”他一时有些结巴。
　　“那我走了。”克里希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不不，等等。”亚杜尼斯慌乱地叫住克里希。“来都来了，聊聊天呗。”
　　“聊什么？”克里希转过头，依然是冰霜般孤傲的面容。
　　“额…那个，我看到你宴会上的表现了。堪称完美。”亚杜尼斯红着脸，挠了挠头。
　　“嗯。”
　　“我今天也会见过你的哥哥塞巴斯蒂安了，和他聊得也很开心。”
　　“嗯。”
　　“你们家真气派，比德拉库尔那儿好看多了。”
　　“嗯。”
　　“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吧。”
　　“嗯。”几乎是下意识“嗯”了一句的克里希顿时发现事态不对，红晕顿时漫上了她的面颊。
　　“你答应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亚杜尼斯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额…我没有。”
　　“可是你“嗯”了。”亚杜尼斯不禁换上狡黠的微笑。
　　“我没有！”克里希带着羞怒地否认。
　　“…我可真切地听见了。”
　　“你真是个无耻之徒，我真不知道我为何会听从哥哥的话见你。”克里希转过身，意欲离开。
　　“克里希。”亚杜尼斯浑厚的男中音从身后响起。克里希忍住了冲动没有回头。
　　“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亚杜尼斯看见前方的身影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犹豫地渐行渐远。心中或有欢喜或有失落。

　　正在宴席之中的奥布莱恩虽正与名流们畅谈着，但眼神一直不忘关注着灵界的当代皇帝：亚瑟奥西里斯。他与皇室不和这件事情早已众人皆知，他想要废除君主立宪制的想法也不只一天两天了，所以他甚至在表面上都懒得维持着与亚瑟关系亲密的假象。如今他已在位总统一职20余年，这20余年内他已经打好了良好的基础以便于废立皇室。此时正值前一任皇帝，年轻的阿西克 奥西里斯因病驾崩，由于他并未留下任何子嗣，所以他更幼小的弟弟亚瑟奥西里斯登上了他兄长为他留下的皇位。坦白而言，亚瑟近几年的表现十分惊艳，为日渐衰落的皇室捞回了不少的民心，也主动地想与奥布莱恩为首的鹰派搞好关系，但在奥布莱恩心里，皇室一直是他过不去的一道坎。他痛恨那些从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人靠着血统在他的身旁嗡嗡地指手画脚，也痛恨他们用影响力干扰他苦心积虑准备推行的政策。他一步步地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今天，而皇室的人从出生就可以与他平起平坐。虽然那个总与奥布莱恩对着干的阿西克 奥西里斯已经死了，但难保亚瑟奥西里斯在日后也走上和阿西克同样的道路。
　　当下局势对于奥布莱恩为首的鹰派是一个好时机。鹰派空前团结，聚集在奥布莱恩麾下，掌握了社会各界的资源。而以亚瑟为代表的鸽派，并不得权贵们的喜好，唯一拿得出手的支持者，就是奥布莱恩私下里戏称为“皇室走狗”的灵界大将军：阿尔巴克 奥古斯丁，剩下的，都是些曾与初代一统灵界的奥西里斯大地一同征战而封爵的没落世家还不忘皇室的恩惠。他目前最关心的，是近来跟亚瑟走得越发亲近的国师德拉库尔 安东尼。如今的他已经近160岁的高龄，他的存在便等同灵界近代史的本身。从天界与灵界决裂而开启的洛水历开始，他便在灵界有着前所未有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囊括各个领域。他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一句话，或许就足矣影响舆论的走向。但虽然他的影响力如此庞大，却出乎所有人意外的从未插手过政事，保持着微妙的中立。虽是如此，但奥布莱恩并不能确定当他想把皇室废掉时，德拉库尔，这个一向与皇室走得很近的巨擘是否会阻挠他的计划。
　　似是察觉到奥布莱恩不时投来的目光，亚瑟转过头对此时身在人群的奥布莱恩友善地笑了。他的笑容极具亲和力，有着20岁少年独到的阳光。奥布莱恩心中突然泛起一阵侧忍之情。对亚瑟回以他精致无可挑剔的笑容。他礼貌地周遭的人群作别，缓身走到了亚瑟身边。
　　“殿下。”他轻鞠一躬。
　　“奥布莱恩叔叔真是过于客气。”亚瑟急忙从椅子上站起。“先生治理灵界二十余年，这其中的辛苦常人无法得知。所以与我不必如此多礼，倒是我要谢谢叔叔才是。”
　　“有能力的人要承担起与能力相对等的责任，这是我一贯的座右铭。”奥布莱恩滴水不漏地回应。
　　“近来五界的会议又要如期展开了，您觉得我如若随之前行是否妥当？”亚瑟谨慎地加以措辞。
　　“额…这个。”奥布莱恩面露难色。“殿下操心政事的意图自然是好的，我会与国会元老们多以商量的。”他有意地忽视掉亚瑟眼中一逝而过的失望。
　　亚瑟并不是不知道奥布莱恩心里所打的算盘。毕竟奥布莱恩在位20余年，有能力与皇室对抗，所以便从未掩饰过他对于皇室的痛恨。有时亚瑟甚至非常想责怪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上届的皇帝，在他年末时将虽年轻，但野心却已凸显的奥布莱恩扶植起来的这一举动使得他与他的兄长在皇室权利逐渐外泄的情况下只得对于奥布莱恩这一灵界的真正统治者俯首听臣。阿西克是一个很优秀的皇帝，他与奥布莱恩关于权利的斗争中并未落于下风，但皇室手中所握的资源在国会内部相比起奥布莱恩来少得可怜。而兄长的早逝迫使亚瑟这本应无忧无虑靠血统过一辈子名贵生活的少年扛起了兴复皇室的大旗。他望着眼前这个狡猾的老狐狸，不负责任地想着如果就这样把他掐死，断了他连任总统的路，该有多好。
　　“那没关系，我静候佳音。有劳叔叔了。”虽然心中愤恨，但亚瑟表面上还是笑的十分从容。
　　“我会尽全力争取的，只是你也知道那些老家伙都是固守成规的，并不懂得变通。”
　　谁不知道那些老家伙都是听命于你。亚瑟心中暗想，嘴上却圆滑地说道“您这番话可不能让他们听到。”
　　“没关系，我和他们都是有十余年交情的老朋友了。”奥布莱恩满不在乎地说。“殿下，我先行一步，还有要事需要处理。”
　　“您言重了。”亚瑟挤出一抹微笑。
　　待奥布莱恩走远，亚瑟的脸色不禁暗了下来。他望着周遭欢快的人群，愤恨地饮下一口猩红色的美酒，便找到在人群中畅谈甚欢的奥黛丽耳语了几句，带着皇家亲卫队离开了阿尔巴克富丽堂皇的大宅。

　　异界首都
　　暮江

　　少有人踏足异界，也很少有有关于异界的传闻。关于异界的认知甚少，在异界主动破开虫洞与其余四界所处的位面建立稳定的连接之前，四界甚至不知道有异界的存在。而异界早在千年前就开始关注这个位面了。默默地记载了红月历，乃至创世纪发生的一切。
　　异界的起源要从创世纪说起，在遥远得连时间都被遗忘了存在的时候，一个被后世称之为“创世神”，“父神”的泰坦族族人，穿越群星，游历了无数位面，最终神游至这个混沌初开，尚未开化的位面想作短暂的停留。但因旅途的劳顿使他丧失了警惕，没有注意到于混沌之中沉睡的史前巨兽，巨兽因为梦境被搅扰而愤怒，它蛰伏在黑暗之中，伺机在创世神最脆弱的时候发动了进攻。这场战斗的具体细节因时间过于久远而记载不详，只剩下他们在混沌之中缠斗了数百年的传说世代相传。但可以确认的是，史前巨兽最终在创世神的神威下不堪重负地倒下，而创世神也因这场无休止的斗争而丧失了大量神力，失去了离开这个位面的能力，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如何构筑这个世界上。他首先按自己的故乡的模样重新塑造一个新的世界：首先设立了时间与空间的法则，由于时间与空间是宇宙最深奥的定义，它逐渐产生了自我与意识，在混沌之中暗自观摩着创世神创世的整个过程。它花了十年的时间化为人形，巧妙地隐藏在混沌之中学习着，待父神创世完毕，他便离开了这个位面开始了他庞大的计划：构造另一个世界。
　　获得了自我意识的，时间与空间法则的灵魂在观摩了全部创世的过程后，离开了这个位面，他自称为“先知”，并在另一个位面着手准备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异界。但由于他的神力相比创世神而言不足，创世完成后的异界时间与空间都十分紊乱，虫洞的无意形成导致无数异世界的生物无端前来，他们成为了异界最早的居民。
　　由于他的灵力不足，所以在创世完毕后，异界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引力在异界的各处都有所不同，白天异常的漫长，而夜晚却很短暂。气温的燥热与日光的充足使得异界变异出许多奇怪的植物，它们以恐怖的速度生长着，像瘟疫一般遍布异界的各个角落，使得异界的所有城市都不可避免地建立在雨林之中，不失为另一种城市的独到风景。
　　他就这样在异界与异种们度过数百年，他是如此的寂寞，对他俯首称臣的都与他幻化出的模样大相径庭。最终，他再也无法忍受孤独，私自来到灵界，抢掠了大批灵界子民并将他们划入异界的子民，他随后在这些人之中选出了一位少女与两位少男。他们便是异界史上第一位时空之后，时间长老与空间长老。他向他们传授宇宙的奥秘：时空法则。在厌倦了无聊的日常后，他又一次开始了他漫长且无终点的神游。而异界在他毫无目的性的旅途途中因为时空之后接过了统治的重担，逐渐转化为母系氏族。
　　在这百年的发展中，异界已经焕发出灿烂的文明，在恶劣的环境下发展迅速。首都暮江更成为了异界重要的枢纽，位于异界最中央承担起连接四个主要城市：北郭，南华，东烨，西裳的重任。它依山傍水而建，城市的一部分建立在异界唯一的巨山，圣茗山。整座城市都散发着浓厚的异域风情与自然风光，而位于圣茗山的山顶，便是异界的统治者，历届时空之后所居住的筱夜城。它是一座巨大的和氏城堡，由汉白玉筑成。雄伟的墙壁所圈起的巨大后院有着精致的长廊，拱桥，凉亭。园内流着清澈的河水，还有几处平和的池塘。周遭有几间厢房供来往的重要人士居住。从圣茗山上的筱夜城往下看，繁华的暮江在树叶的间隙中展现出它清美的素颜，尽收眼底的美景总会让有幸来此居住的贵客流连忘返。
　　此时的芷溪只是失神地望着下着雨的窗外，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她所处的厢房屋檐上，也涟漪了厅前别致的池塘。她白皙的面容上肃穆地讲述一个沉重的悲剧，眉宇间淡雅着不符合她年龄的哀愁。忘记关上的窗携来温和的风，扬起她的刘海。她紫红色的长发在风的吹拂下摇摆出已逝的美好时光。如若从远处看去，她宛若置于一副细雨绵绵平和的水墨画，但画中她的表情却足矣反应出她内心深处此时却不断荡漾着绝望的哀悼。
　　此时已是她被请出筱夜城城堡的第185天，虽说是请出，不如说是驱逐。她并不怀念筱夜城城堡内华丽名贵的装饰与数不清的侍女，她只是单纯地，怀念着那个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宠溺她任性无厘头举止的母亲。第6届时空之后旻熙的逝世使得才刚刚15的她突然沉默了许多。按照道理而言，她应当接手时空之后的位置。但她实在是太年幼了，也她从未想过在豆蔻年华时会失去她挚爱的母亲。每当她的母亲要她学习如何处理朝事时她总是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推掉，或索性撒娇，因而根本没有做好接手时空之后这一异界最高统治者的位置所需的准备。理所当然的，她的姨妈，苌曦便以摄政王的名义代她管理国事。而她，被如今的掌权者，她的姨妈苌曦所“建议”，搬到了厢房。索性每日在房间里修身养性，无聊时便到别致的庭院里散散步，在凉亭中望着池塘里的荷叶发呆，就这样消磨着她美好珍贵的韶光。
　　一开始，她还作为一只具有象征意义的花瓶出席着各种场合，但她的沉默寡言实在无法让人民对她心生爱怜，逐渐被异界人民所遗忘。如今苌曦已经由于一系列亲民且精妙的举动深得民心。众人又何曾记得时空之后这个位置本应由她母亲传接给她呢。苌曦来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她早已明心如镜。
　　苌曦自是怕她的，怕她把本属于她的位置从她手中夺去。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有些诧异地打开了门，发现苌曦正站在她的门前。她的身后没有跟随仆人，她华贵光鲜的衣裳在阴天的对比下更加耀眼。
　　“我能进来吗。芷溪。”她倾国倾城的笑容在她面前如牡丹般娇艳地绽放。
　　“姨妈哪里话。”芷溪深鞠一躬，将她请了进来。苌曦短暂地环顾四周，一切如她的记忆一般，还是老样子。她顺势在芷溪的床头坐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还站着呢。”她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芷溪有些局促，但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坐了下来。
　　“姨妈最近没法来看你，你没有生姨妈的气吧。”
　　“姨妈为国事操劳，芷溪怎么会怪罪姨妈。”芷溪望着苌曦的眼眸，平静地说。
　　“那就好，你理解自是最好的。看来我的芷溪长大了。”苌曦轻轻拍了拍芷溪的头“其实，今天姨妈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量的。”
　　“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异界驻灵界的大使他太老了，要退休了。我想，你是否愿意前往灵界去学习学习，顺便体验一下灵界的风土人情。要知道，你也应该为自己找些正经事做了。”苌曦面上带着慈祥的微笑。
　　“为什么…是我。”芷溪有些发愣。
　　“你看，你这孩子。别的人要这差事我都不给呢。大使可是最吃香的差事了，享受着最好的福利待遇。灵界那地方也比我们异界好多了，地大物博，有好多好吃好玩的，你到那边去过得一定比这边开心。我看你在这边一直闷闷不乐的，兴许你到了灵界那边还会遇上你心仪的小男生呢。到时候可不能忘了姨妈，要向我报告啊。”苌曦就这样带着笑眼地等待着芷溪的回答，眼神里似乎蕴藏不容拒绝的坚定。
　　芷溪只觉得五雷轰顶，世界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灰暗了起来。她强忍着泪水不流出眼眶。
　　“唷，这孩子怎么了。”苌曦关切地抚摸着芷溪的背。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了妈妈。如果妈妈知道姨妈对我这样好，她在天之灵一定会得到安息的。”芷溪是真的有些哽咽，但更期待苌曦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所作出的反应。她清楚地看到在那一瞬间苌曦的脸色突然变得灰暗，但那一瞬间一闪而过，她的面容依然慈祥可亲
　　“对姨妈就不要这样见外了，那你是接受了姨妈的好意了吗。”
　　“谢谢姨妈，我也觉得我应该在灵界获取一定的经验。好为日后接手时空之后做准备，不让姨妈再为我操劳。”芷溪温和地答道。
　　“那就好，那姨妈就放心了。那你这几天做好准备吧，事不宜迟嘛。姨妈还有要事，就先走了。”苌曦耐着性子将话说完，急促地起身推门离开。
　　“小蹄子，心机不少，竟会挤兑人了。你说得对，要是留她在异界，确实会惹出不少的麻烦。”待她已经离芷溪所处的厢房有了一定距离后，她对着一直暗暗等待于园内一处凉亭中的时间长老阡宇抱怨道。脸色铁青，带着还未散去的愠怒。
　　待苌曦离去后，芷溪又回归了她进门前的模样。她望着窗外淋漓的大雨，听着雨滴打在厅外青石板上清脆的声响。她将手伸出窗外，感受着雨滴打在她罗衫上的温存，缓缓闭上了眼，流露出苦涩的笑容，笑容里蕴藏了竭力隐忍的深褐色悲伤。两行热泪无声地顺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晦涩地诠释了人走茶凉。
　　“妈妈”她用仅有她能听得到的语气轻声呢喃。“你为何留芷溪一人于这个淡漠的世界。我真的好想你呀…”
　　在天际不远处划过一道闪电，旋即响起浑厚的闷雷声。似是对这不需要答案的问句做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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