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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周湛安跟她一个小区?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江吱心脏骤然停了一个节拍。
她低声道谢,又朝他看了一眼。
事发突然,周围邻居大多衣衫凌乱,有的甚至还趿拉着拖鞋,他却穿得整齐,括挺的西装,亮漆色尖头皮鞋,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一副下一秒就要进会议室开会的精英打扮。
江吱忍不住拢了把快散掉的发尾,暗自庆幸还没洗到头发,要不然这时候可就是个水鬼了。
她下意识看向窗子,镜面映出她的脸,却也没好到哪里去,额边刘海被打湿,湿漉漉黏在两颊,没了粉底和口红的遮掩,气色不大好,在楼梯应急灯白惨惨的光下,是种疲惫的苍白。
更别提身上那套桃色的分体睡衣。
但可笑归可笑,却都不比命重要。
江吱拢紧了衣服,埋头往下疾走,十层的楼梯,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浑身浸着汗。
楼下已聚满了人,人声鼎沸。
穿着制服的保安闻讯匆匆赶来,正大声疏导居民撤离。
夜里气温低,过来一阵风,身上的汗湿涔涔黏在身上,江吱忍不住抱紧双臂。
忽然一件外套搭到她肩头。
江吱回头,见周湛安站在旁边,正看着不远处的高楼。
“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他说。
江吱对他说声谢谢,然后也顺着视线往上看去。
大概十一层的楼中户,火光如霞,映着漆黑的夜色,火苗从阳台和窗户一直往外吐,卷起浓烟滚滚。
“也不知那家人逃出来没?”
江吱担忧道。
“在你左手边第二棵树下。”周湛安说。
江吱看过去,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各自抱着个孩子,许是受了惊,两个孩子比着似的张嘴大哭,大人们焦头烂额地哄。
江吱笑道,“那就好。”
夜里越发地冷,消防车却迟迟不来,人群渐渐躁动起来,有人抱怨,有人担忧,吵吵嗡嗡,乱做一团。
江吱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她看着手机电量还剩百分之十,心里渐渐烦躁。
明火还在烧,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况且就是火灭了,她这在楼下住得也不安心。
上了一天的班,本就腰酸腿疼,困得要命,这会儿却还要在外头吹冷风。
江吱边打哈欠边想着要不要回自己家。
她家在西郊的三环边上,打车大概要四五十分钟。
江吱从通讯录里翻出她爸的手机号,看了半晌还是没按下,大半夜的吵着爸妈不说,指不定又会被她妈逼着搬回家住。
“南街路口有家酒店。”周湛安忽然出声。
江吱下意识回道,“贵吗?”
江吱觉得自己是脑残了才会向周湛安问出这句话,俩人就不是一个消费层次的,就算他说不贵,她敢信么。
显然周湛安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顿了片刻,给出个含糊的回答。
“看起来还好。”
沉默着,尴尬着。
江吱转移了话题,“你说这火什么时候能灭?”
仿佛响应她话似的,消防车和急救车的警报终于遥遥响起,似乎只隔下一个街道。
周湛安皱眉问道,“你还想回家住?”
江吱摇了摇头,“怎么会,我还挺怕死的。我只是担心再迟些烧到家里。”
这时,消防车跟急救车终于进了小区,呼啸着到了近前。
楼下的居民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看着消防队员戴着防毒面具井然有序地下车,冲进单元楼。
江吱对周湛安说道,“走吧。”
南街的丽枫酒店与小区只隔了一条街道,十来分钟的路程。
已是深夜,大厅却灯光璀璨,天花板挑得极高,又是欧式风格,显得富丽堂皇。
江吱望着前台墙壁上挂着的价位牌略舒了口气。
单人标准间599,单人大床房799.
虽说也够肉疼,但总比露宿街头好,她摸出手机想查下优惠信息,谁想还没得及看清时间,屏幕忽一下就灭掉。
江吱死命按着开机键,毫无反应。
“……”
想骂人。
周湛安见她神情,问,“怎么了?”
江吱脸有点颓,晃了晃手机,“没电了。”
现在人出门都是手机揣兜走天下,即便她提了个包,里头却是连一个硬币都没有。
“我来结吧。”周湛安解围。
江吱也不矫情,低声道谢,“我手机充上电就还你。”
周湛安走到前台,对服务员道,“两间房,谢谢。”
女服务生本来有点困,支着脑袋打瞌睡,一听见人声,立马站起身来,“好的先生,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
周湛安顿住了,神色变得有点怪。
“没带?”江吱凑过去,也不难想,猛然发生火灾,大家都忙着逃命,谁会想那么多。
周湛安一向淡然的神色难得出现一丝裂痕。
江吱从包里扒拉出身份证来,递给前台,“换成一间套房吧。”
“抱歉小姐,”服务生低头看了眼电脑,“现在只有单间和双人间了。”
江吱:“那就双人间吧。”
酒店的服务生训练有素,闻言脸色都没变,直接拿着身份证开了房。
房间在六楼,两人进了电梯,空间变得狭小。
电梯属于观光梯,能清楚看得见外面的景致,却也没什么看的,夜色沉沉,只有街边的路灯点缀着夜色。
周湛安说,“你不害怕吗?”
江吱茫然,“怕什么?”
周湛安:“跟个陌生男人深夜共处一个酒店,还开了一间房。”
江吱笑了,“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周湛安:“……”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两人并肩走进走廊,印花地毯铺得厚实,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湛安开了门,将房卡插好,灯亮起来。
江吱跟在身后,从柜子里拿出两双拖鞋,一双递给周湛安,另一双放到地上,脱掉高跟鞋,踩了上去。
她把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搭到衣架上,这才趿拉着拖鞋走向靠里的单人床,用前台借来的充电宝充手机。
江吱坐到床上,耷拉着脑袋等开机。
陌生男女共处一室,总不免尴尬,她只想赶紧把钱还了撸上被子睡觉。
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屋里太暖和,等着等着,江吱睡着了。
周湛安半晌没听见动静,想问江吱要不要关灯,一扭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她靠着床头,双手摊开,手机掉到枕边。
许是睡得不舒服,眉头紧锁。
周湛安走过去,轻声叫她,“江小姐……”
江吱睡熟了,动都没动一下。
周湛安想了想,将手机放到桌上,手臂绕过她的双腿和肩,抱起来,准备把她放好在床上。
“唔……”
手臂间有声音传出来。
周湛安浑身一僵,往怀里看去,江吱难耐地嘟囔一声,像是在寻找个舒服的姿势,脸颊往他臂弯上蹭了蹭。
周湛安松了口气,弯腰将人放好,盖上被子。
转身想要关灯,却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暖黄的灯下,她垂头蜷在被中。
散落的黑发遮住半边脸颊。
周湛安看着她沉睡的样子,眉间绽出笑意,低声说了句,“怎么还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江吱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周湛安已不见影踪,那件深灰色西装倒还挂在衣柜中。她下意识去翻商标,却没找到,心想许是什么高定品牌,还是拿去干洗的妥当。
三天后,当江吱站在小区楼下的干洗店里,看到那件明显缩水了四分之一,肩部还变形的西装后,真想扇三天前的自己一个大耳巴子。
谁叫她自作聪明,多管闲事,还自以为体贴周到,这件西装她也就披了半个小时,能脏到哪里去。
这下好了,彻底完了。
她双手紧抓着西装,气都喘不匀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号称最专业的吗,难不成还是我理解错了,你们是专业洗坏衣服的店?”
老板也觉得尴尬,连声道歉,“对不住啊小姑娘,衣服都是拿到总店去洗,发生这样的情况我们也很意外,洗衣工说这衣服没标牌,水洗干洗怎么洗也没个说法,就按正规流程干洗的,没想到最后缩水这么厉害……”
老板是个男的,理着平头,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旁边还站着八九岁的女孩子,似乎是他的孩子,小手一直拉着他衣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惶恐地转着。
见着这一幕,江吱的指责便怎么也出不了口。
老板还在哈着腰道歉,“真的对不住,总店有规定说,全新衣物洗坏的话会补偿十倍洗涤费,我瞧着这件西装也不便宜,给您再添三百,凑个整数。您看行吗?”
洗衣费七十,也就是说,赔个一千。
江吱心里矛盾极了,她平日接触的衣服多,自己闲时也会在家做些手工,因而识得这西装是进口羊毛面料,就是一般的牌子都得五六千。
只是……
她看看拼命道歉的老板,再看看小姑娘,烦躁地一揉头发,“算了,就这样吧。”
就算她真较真维权,也不见得能得到比这更好的结果。
江吱自我安慰着,提了衣服回家。
回家路上,她拿出手机,又仔细看了一遍存款信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崩了。
江吱颓然地坐到街边。
穷人的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啊。
脸上啪嗒一下落了什么东西,江吱伸手一摸,又是啪嗒一下,竟是下了雨。
江吱看着片刻之间就织成的雨雾,没有动弹。
她倒真想看看,还能再倒霉到哪里去。
正是下午六点,路人都行色匆匆,见着这么个人冒雨蹲在街口,也只是匆匆看上一眼,脚步不停。
周湛安喝得有些醉,车里温度渐高,他拉扯着领带想让呼吸顺畅些,一转眼就看到窗外街边蹲着的人。
“停车。”周湛安忽然出声。
前面的司机吓了一跳,脚却不乱,缓踩着刹车,安稳停在路边。
“先生?”
“你先回去。”
周湛安收回视线,从扶手箱中取出一把黑伞,打开车门。
她情绪看上去很低落,明明淋得湿透,却紧护着怀里的纸袋。
他走上前去,她没有察觉。
周湛安撑开伞,将半边斜在她上方。
“江小姐?”
江吱这才回过神来,望向来人。
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我去,债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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