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之城

　　见叶阡陌低头作思考状，顾城继续引导。

　　“无论我们还能相处多久，总归现在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先不说你还是我的学生，就算我们是舍友关系，也需要良好的勾通与交流，才能相处得更加舒心。如果我有做的不妥的地方，你要告诉我，我才好更正改进。两人陌生人起初是需要彼此磨合的，我们也一样。”

　　说完耐心地等着对方开口。

　　顾城对叶阡陌要理由，然而后者自己都没理清头绪，不知道为什么，又怎么给前者说出一个清晰的理由。叶阡陌只知道他从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也从没有过那样复杂的情绪。

　　他隐约明白那种情绪最是要不得，他不该是那样的。那也不符合他肆意的性格，是危险且碰不得的，需要藏着捂着甚至压制消灭。对未知的恐惧是人之常情，可同时还暗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感，那是血液里隐隐带动的不安份因子在暗夜里躁动。

　　年龄和阅历有限，他不懂当时令他无措的情绪和举动意味着什么。这也是青葱少年该享有的蜜果，是懵懂少年最真实最美的一面。

　　叶阡陌本人都不知道的事，顾城就更不可能清楚得了。但顾城非要一个理由，那他就给他。

　　叶阡陌梗着脖子哼道：“就是单纯看你不爽！”

　　听到这句话，顾城松了口气。这才该是肆无忌惮的叶阡陌该有的态度，前几天的叶阡陌都是假的吧。

　　顾城习惯性得捏了捏眉心，笑叹自己找虐。

　　这场谈话注定不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答案，顾城以为事情也就注定要一直僵着，只是没想到因接下来的突发状况而有了转变。

　　这场谈话没有顾城想的那么糟，一点作用也没有。叶阡陌的态度软化了些，也少了些之前的别扭劲，总算不是做了无用功。

　　星期天的时候查看手机就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果然，上午还是朗朗晴空，万里无云。中午时分，天空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一秒阳光灿烂，下一秒就风云变幻。

　　乌鸦鸦的整片黑云如百万雄师从西向东横扫而过，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天空像一张蓝白底色的画布被画家瞬间染成了暗灰色，整个H市都被乌云笼罩。天色暗了下来，似乎直接从中午过渡到傍晚。

　　大风呼呼地刮着，楼下的风景树都被吹弯了腰，花坛里的各种美丽的花也被吹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没□□的花骨朵孤零零地左右摇摆。

　　窗帘随风大幅度的飘动，翻开放在书桌上的书也被刮的哗哗响，快速翻页。顾城连忙将所有门窗关好，免得待会儿下雨淋湿了屋里的东西。

　　不过是顷刻间，先是电闪雷鸣，接着大雨便倾盆而下。雨水有力地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顾城站在窗前望了眼窗外远处正躲雨匆忙跑的人群，就连打伞的人都快步跑着，可见雨势之大。

　　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转念想到叶阡陌中午又不用回来，午餐在学校解决肯定不会淋到雨的。就算雨持续到下午放学，十七岁的人了应该知道买伞。再说了，叶阡陌还是开车回来的，也淋不到什么雨。

　　暗自嘲笑自己瞎操心，还真把自己当人家家长了，原本想打电话询问的念头也随之取消。

　　大雨淅沥沥地持续到下雨三四点钟才停，在叶阡陌放学之前是彻底没雨了。

　　叶阡陌是走读生，又和学校打好了招呼不用去上晚自习，所以他每次在下午放学后就可以走了。

　　叶阡陌回来时，顾城仔细看了，叶阡陌的衣服是干的，所以他就没再去关注叶阡陌了。

　　半夜，顾城起床上卫生间回来时就发现叶阡陌仍然老老实实地保持着睡前的姿势。有些纳闷，明明叶阡陌睡觉一直都不老实的。走近一看，才发现叶阡陌的脸色不对。

　　叶阡陌的脸蛋白皙光滑，此时却像喝醉了一样整张脸都是熟透了的苹果红。眼睛紧闭，眉头微皱着，显然身体难受睡得不踏实。

　　顾城快步走到离叶阡陌最近的床边，弯下身子，用手背贴在叶阡陌的脸上。脸很烫，肯定是发了烧。

　　也许是脸上的东西很凉很舒服，叶阡陌的难受缓解了不少，皱着的眉头也逐渐展平，像只乖巧的小奶猫无意识往顾城的手上蹭。

　　等脸上凉凉的东西离开了，叶阡陌不满地撅起嘴，伸手抓住，又给扯回自己脸上，怕再跑掉，就用自己的手牢牢抓住。

　　顾城好笑地看着对方抓住他的手往脸上贴的动作，对方脸上孩子气的表情让顾城觉得此时的叶阡陌很是可爱。

　　现在可不是欣赏的好时候，将手轻轻往回抽，没抽动。再稍微使劲抽了抽，还是没抽动。叶阡陌的脸上因为手中凉凉的东西乱跑而浮现在不耐烦的表情。

　　顾城心说：生病了也不让人省心。

　　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拍了拍叶阡陌的胳膊，诱哄着：“听话，快放手，我去给你倒杯水喝。”

　　叶阡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似乎没听进去。

　　无奈，顾城只好把叶阡陌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才把手抽出来。

　　在顾城的离开叶阡陌的脸上后，叶阡陌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顾城很快就端着一杯温水回来了，另一只手里提着药箱。将药箱放在床头柜上，弯下腰，左手穿过叶阡陌的后颈，将他的头抬起，水杯凑到嘴边。

　　许是真的太渴了，当有些干裂的嘴唇接触到水时，还在睡着状态的叶阡陌自发地喝起了水，整整一杯水全喝完了。

　　水杯放下后，顾城又打开了医药箱，拿出了体温计给叶阡陌测体温。三十八度七，搁在尚不会走路的孩子身上可能算是低烧，可对于处于这个年龄的叶阡陌来说就是高烧了。需要到医院去治疗，不然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顾城轻声唤叶阡陌，没醒。又推了推，还是没醒。直到顾城一边轻拍他的脸颊，一边唤他，才堪堪将叶阡陌唤醒。

　　“嗯？……唔，好难受。……”叶阡陌的嗓子已经被水润过了，还是有些干哑。睁开因高烧所致而湿漉漉的丹凤眼，像个孩子一样干净纯真带着疑问看向唤醒他的顾城。

　　要是往常，叶阡陌大概要发脾气了，只是高烧把脑子也带迟钝了。

　　“你发高烧了，我带你去医院。要快点，先起来穿衣服。”顾城作势要扶他起来。

　　叶阡陌的脑子混混沌沌的，顾城说的什么他没太听清，倒是听到了“去医院”三个字。顿时摇头，只是脑袋很重，摇头这个动作做起来很困难。

　　他只好用干涩的嗓音说：“不去，我不要去医院。”

　　顾城：“你生病了，必须要去医院。去医院才能好的快点。”

　　叶阡陌：“不去，就不去。我不要去。”

　　顾城：“……”

　　顾城：得，可能真不需要去医院了！已经把脑子烧坏了，这货竟然对着他撒娇。

　　可能是生病了比较难缠，需要人哄着才行。顾城千哄万哄，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哄得愿意去医院。

　　人是愿意去了，穿衣服的时候又耍赖不想穿，还是顾城给帮忙穿的。顾城又给自己也简单套了件衣服。

　　高烧使得叶阡陌浑身无力，顾城又认命得把人给背下去。

　　稍微蹲下来，叶阡陌的手臂环上他的脖子，他双手兜住叶阡陌的臀部，就把人往上一颠背在了背上。双手又转移到叶阡陌的腿弯，紧紧扣住，还算轻松的将人背进了电梯。

　　把人背到车库，也是一段不小的距离，顾城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

　　此时的叶阡陌乖乖地将头靠在顾城的头旁边，心无旁骛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叶阡陌觉得身下的背不是很宽厚却很有安全感，用着不太灵光的脑袋想，要是能这么背着他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顾城对于叶阡陌的想法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他只是觉得这段距离有点长，平常也没有这么长啊。

　　到了车旁，顾城轻轻地将叶阡陌放下来，这才有空抹去额头的汉。他还没好好喘口气呢，就差点让叶阡陌的神来一句给气得岔气了。

　　叶阡陌：“腿好酸，背也酸，哪哪都酸。……”

　　顾城：“……”

　　到医院也没耽误太长时间，三更半夜的，医院的人也不多。顾城先将叶阡陌安置在座椅上，再去挂号，几乎都不用排队。

　　身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给叶阡陌测了体温，又检查了一番。只说是发烧，没其他问题，挂点滴就行了。

　　叶阡陌躺在病床上打点滴，顾城就在一旁的椅子上陪着他。等这几瓶药水下去，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叫醒在打点滴过程中睡着了的叶阡陌，又去拿了医生给开的药就回去了。

　　也许是见药效了，脑袋也清醒许多了。回去的时候叶阡陌倒是没说身体无力，需要他背着上去。

　　折腾到现在，顾城是又累又困。在叶阡陌躺床上后，他几乎是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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