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人生何如不相识
孟夏此刻是看不见田家两兄弟的表情的,因为他刚刚看见有个白条条的玩意绕着田二高速运转,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视线似的,视野里忽然被一只鬼脸填满。黑发白衣看不见五官,拖着一条猩红色的长舌,发出似男似女的“咯咯”笑声,是某一段时间鬼魂很流行的吊死鬼标准装扮,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三人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立起来。
天那么蓝,云那么白,阳光那么暖······
那只鬼伸出白森森的爪子想要去抓孟夏,又想到什么“咯咯”的笑声又响起,在田家两兄弟突然的惊叫声下,常常的爪子试图挑开遮住脸的头发。却没有等到撩开就被一道超度咒惊吓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魑魅魍魉,由汝自召,赦就等众,急急超生!”孟夏脑子还没动身体先动,脱口而出便是几乎接的每个单子最后处理的项目。
笑声戛然而止,头发下面究竟是腐烂的灼伤的浮肿的还是没有五官已经无从得知,因为那一刻那只现行的魂体在三人的目光中化作万千光点消失。
孟夏面无表情右手朝还抬着的左手上面狠狠一拍,暗骂:“没脑子的混账东西!”
还没等思量好到底该不该说声抱歉,田大松了手里的符箓,田二丢了手里的罗盘,两人对视一眼动作一致齐齐朝孟夏一拜,一人抱一只腿求收徒。
孟夏费力踢开,心道他只是没过脑子,这才是没脑子的混账东西。绕着槐树走了两圈,在那个树瘤身上端详了好一阵,却发现不了其他,问:“这里曾有人上吊?”
田二忙不迭点头,道:“我和大哥听村里人说年前正月里有个娶亲的队伍,但是半路上被劫了,除了新娘子都死于非命,那新娘被人奸污然后寻了这地上吊自杀了。”
田大补充:“据说每年这儿上吊的人有两三个,久而久之这里就被传开了,附近的村人都不敢靠近。早些年长庆的债主也在这自杀了······”说到这儿田大不由面色古怪,那债主消失竟然没有家人来寻,就算这人上无高堂下无子孙,无妻无妾无仆,也总归有生意上的伙伴,失去联系这么久竟然没有引起一点风波,也不知是被压下去了还是怎么地。邻里间却说死者一家都是待人极好的,觉不可能伤人,性格温顺一点都没有赚到钱之后就看不起人,经常补贴救济村里一些年纪大的无儿无女的老人家,很受人待见。
怪不得这槐树长得这么歪,原来是被广大的人民群众用生命生生掰弯的。
宋侍郎身着浅色便衣,衬着自家开发的长明灯的白光脸色越发苍白,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眉上的结死紧死紧的。窗外夜色凄清,一群吃饱喝足的官老爷儿晃着火把散步似的巡夜,谈笑声更是绕人不得安睡,一时间家禽狗畜叫嚷声不断。
他将火气生生压下,喝了口凉茶,指节发白手中的笔握的咯吱作响。
李莲提着茶壶在门口,想到娘说的话,扶了扶鬓角,身上带着这一带常见的紫薇花的味道。
“砰砰砰——”
“进来。”声音是久疲后的喑哑,他依然身体笔直的坐着,长明灯的白光将他浅色的衣服和皮肤都映成玉色,空气中有浅淡的丁香味。
相比之下李莲觉得自己身上精心弄的香气无比廉价,她想让对方忽视自己身上的香味又想让他注意到自己。她不认识几个字也没读过书,爹死后娘就改了好吃懒做的性子,却妄想着把她培养成个千金,嫁给有钱人当个妾,下辈子不愁吃穿她也跟着享清福,只是终究不切实际。
“公子,奴家、奴家来添茶。”看见眼前人她一时间竟忘了呼吸,只觉得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往杯中添茶,也不敢乱瞟,深怕不小心把茶洒出来弄湿他身前写的密密麻麻她看也看不懂的纸张,末了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五官像用刀精心雕琢的白玉,没有一点瑕疵,虽然这都归功于灯光的缘故。
他垂着头心无旁骛的写写画画。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宋常语抬头,漂亮的眉眼转向她,唇没有像刚才那样抿着,柔和的扬起,他说:“多谢姑娘了,可还有事?”
李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只是到现在她的脸依然通红,她那个聒噪的娘在一旁得意的说:“我说什么来着,嫁给那个残废还不如跟了官爷,听你婶子他们说,上头那个啊,来头可大哩!”
她压低了声音,指了指上面宋常语住的屋子,说:“据说那位是在奉元做官的,比我们知府不知道厉害了多少倍!你要是傍上他,别说吃喝不愁,还能去奉元长长见识,以后就是官太太了,吃喝都有人伺候着!” 眯成缝的眼睛中透露着精光。
李莲任由她娘抓住她的手,脑海里浮现的是宋侍郎的天人之姿。她多年未嫁是因为她娘的原因,直到梦碎了,她娘才巴巴不情愿的把他嫁出去,没想到这一来竟离那美梦更近了一步。
如果不是宋常语的到来,她也许就会这么嫁给那个老实巴交的庆华,见面之前在她娘的白日梦下,她也不可避免的受了沾染,对这个又穷又废的人是没抱什么指望的甚至是不屑一顾。短暂的相处却让她感受到了对方的好意,从她娘身上从未体现出的没有利益可言的温情。梦碎时,他把他拉回现实,她一度感激他,可宋常语的到来让她再一度沦陷。
当梦境无比接近现实时,所有人都厌恶那个提醒他两者之间存在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的存在。
只有内心认定梦就是现实的人才会说:“如果这是梦,就让我一直不要醒来好了”。摆出一副“我知道这是梦,我只是不想醒”的嘴脸只是为了让别人看自己没有那么蠢顺便自欺欺人。
宋常语本来要调查的案子只有一桩,偏偏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桩,并且用了同样的作案手法,在分析众多疑点仿佛即将抓到犯人时,同样的作案手法在他们监视“犯人”的一举一动下继续发生。
“极大可能是团伙作案,作案凶器为刀斧,作案手法——死者身上皆无致命伤痕,全都是失血过多死的。”宋常语淡淡扫过三人,目光停留在孟夏身上,“四口人家可以说是无缘无故,唯一的共同点是曾有一个叫韩顾的债主。这个人在一年前就死了。”
田二:“韩顾,就是上吊的那个,当时官府定案是自杀,原因是失心疯。”
田大把卷宗往弟弟脑门上一拍,“好好的人来要债就失心疯啦?你还记得村长怎么跟我们说的?他说那人背后有一条老长的伤口,发现的时候血都被放干了!”
“诶哟!你怎么老是打我,我只是说卷宗上是这么写的——对了,我还打听到隔壁村有个叫李大发的人,整日里游手好闲,三番五次来找庆长女儿想娶她,经常被庆华拿扫帚打出去,李大发曾说如果不把女儿嫁给他就杀了他们一家。”
“这个人没钱还整日里和一群狐朋狗友和花酒,欺软怕硬经常威胁别人,‘如果你······,我就杀了你全家’是他的口头禅。别说杀人了,平时连鸡都不敢杀,比娘们胆子还小,出了名的窝囊。”
“孟兄弟,你觉得呢?”虽然拒绝了他们的拜师,不过田家兄弟似乎更待见他了。
孟夏:“不是说还有一家只死了一个人么?难道是凶手良心发现了?”
宋常语:“那日晚,死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在里屋,因喝酒误事和家里人发生了矛盾,于是在院子里睡了一晚,第二日早上,父亲起来就看见隔壁的蒋康拿着菜刀站在院子里,他的儿子躺在血泊中,被划的面目全非。”
“这不是证据确凿?为何不直接把他抓起来?”
“堂审时犯人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隐约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拿着刀,还听到了猫叫。”
田大:“如果第一现场是在院中为何没有人听见死者的呼救声?”
孟夏:“也有可能是将死者打昏下药或者闷死之后再进行凌虐,不过个人认为虐尸并不能达到报复人的快感。”
田二:“闲。”
田大:······“
宋常语:“蒋康和死者蒋昌是叔侄关系,平日关系融洽。仵作说死者在生前受到了惊吓,死因是失血过多,没有被下过药,也不是窒息。”
“还有一点是,那天晚上,死者蒋康父母在半夜也听到了很凄惨的猫叫,起身查看时没有在附近看见猫,期间蒋康不在院子里——江眠,死者有七天回魂日,但不知为何田大田二并没有在在现场召出魂。”
孟夏:“那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槐树那边也是,只有一只弱的要自行消散的魂,按照每年死俩三个来说,连一点阴气都没有干净过头了。”
“孟兄弟,我一直想问,你连罗盘都没拿是怎么判断干不干净的,还有为什么你都不用符就能把魂超度的——诶哟!哥你怎么又打我?”
“人家族中秘术你也瞎打听!有没有脑子啊你!”田大揪着弟弟的耳朵低声骂道。
“咳——”孟夏清桑,“天资过人。”
田大:“······”好不要脸。
田二:“······”这不应该由他们来说么。
宋常语:“······”这话怎么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