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一步之遥

　　时光对于一个城市的改变最直观的体现就在城市格局上。

　　沃特拉对历史遗迹保留得十分得当，好像百年时光都停滞在了那些精美恢宏的古建筑上了似的，与之相相反的就是外围的城市变化得非常快。

　　每年来百花之城佛罗伦萨旅游的人有多少，那沃特拉十之八九也会有多少。除却极具浓厚哥特气息的吸血鬼文化和特别的节日，这里的人们当然要想办法让这座小城从里到外都充满吸引力。

　　里面是中世纪般的古老韵味悠长，外面则是活力十足的现代摩登风格。沃特拉用自己的独特反差来让自己即使紧邻佛罗伦萨也并不暗淡。

　　可惜太快的迁移却给一些人造成了困扰，比如凯瑟琳和这个刚刚交换了名字的艾拉小姐。

　　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确切的说是，原来是家的地方，现在已经不是了。

　　凯瑟琳在听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城市规模迁移都是会有警局记录的。可惜她们两个现在一个是吸血鬼一个是幽灵，无论哪个去都不行。

　　还好艾拉还记得她的父亲以前是佛罗伦萨国立图书馆的管理员，于是她们当即决定去佛罗伦萨国立图书馆碰碰运气。

　　但愿那里有关于吸血鬼的书。凯瑟琳一边快如闪电地在公路边的树林里穿行一边想到，不然自己可能还没搞清楚自己新加入的这个种族究竟有什么强弱点就被抓到了。

　　第一次已经死得不明不白了，凯瑟琳不想第二次被沃尔图里抓去杀掉的时候还是一无所知。

　　离佛罗伦萨越近，凯瑟琳越发觉得难熬，她十分挂念兰登，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去看他。凯瑟琳自己还没有完全摆脱危险，她不能再把沃尔图里的威胁带到兰登身边。

　　至少，在她确定自己已经彻底甩掉了那群可怕又古老的吸血鬼的追杀前，她都不能和兰登见面了。

　　想到这里，凯瑟琳忽然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有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人了。

　　这个想法让她猛地一震，随即而来的慌乱和难受让原本就因为还没有适应如此快速移动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如果她是平常状态下走路还好，偏偏她现在是个连自己的新身体都没有适应的新生儿——凯瑟琳现在觉得他们这样称呼自己这样的吸血鬼是有道理的——所以，她简直毫无悬念的就朝地上栽了过去，而且还是高速的那种。

　　还好，之前在警校的训练成果还在，凯瑟琳的及时调整让她还没有摔得太难看，而且没怎么感觉到痛。

　　她匆匆忙忙扫了自己的膝盖和手掌一眼，依旧雪白耀眼得跟大理石似的，连最轻微的擦伤也没有。看来自己的状态还不错，如果忽略掉身上的衣服被越蹭越破这一点的话。

　　虽然身上没什么损伤，但是心理上的打击却不小——自己现在即使用逃跑最单纯的方式上都像个小孩子一样，真的能从沃尔图里手上逃走吗？还有兰登……

　　这么一想，刚刚被鲜血平息下去的焦躁感又顺着神经爬了上来，像烦人的野兽一样叨扰不停。

　　“凯瑟琳。”艾拉轻轻叫了叫她，“我知道有条路去图书馆比较近，而且也没什么人，跟我来吧。但愿这条路还在。”

　　事实上就算不走这条路，今晚的佛罗伦萨街头也不会有太多的人。大家都去参加今晚在沃特拉的吸血鬼节了，不能去的也尽量待在家里，毕竟前段时间的连环杀人案让整个城市人心惶惶。

　　凯瑟琳其实挺不明白这样的矛盾的，一边疯狂谣传——当然也不是谣传——是吸血鬼干的，一边又有这么多人去参加吸血鬼节。

　　不过她眼下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思考人性这么具有哲学性的问题，因为连着两个路过的人的眼光告诉她，自己也许真的该去弄一套换的或者说至少能蔽体的衣服了。

　　凯瑟琳的眼光搜寻了周围一圈，教养和良知让她掐断了去偷或者抢的念头，然后她的逻辑神经就随之掐断了去找衣服换这个不可能的念头。

　　她叹了口气，加快移动速度，跟着艾拉来到了佛罗伦萨图书馆的后门。老规矩，从下水道潜入进去，再从图书馆的任意一个下水道口出来。凯瑟琳一边撬开头顶的井盖，一边默默地在心里感谢了当初为佛罗伦萨的下水道作出重大贡献的美第奇家族。

　　进到图书馆里后，凯瑟琳和艾拉就算正式分别了。毕竟一个吸血鬼而且是没太强自控力的吸血鬼在随时都会有人的图书馆里晃来晃去，实在是件很危险的事。

　　凯瑟琳打算在最短的时间里从这里找到和吸血鬼有关的书籍，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研究，艾拉则去寻找她的父亲。

　　短暂相伴的伙伴各自离去，最后的一个也要走了。

　　凯瑟琳挥手和艾拉告别，叹了口气隐入安全通道的黑暗里。

　　你看，从一开始就一个人的人，注定到了最后也还是一个人。

　　……

　　佛罗伦萨图书馆是分区域的，每个区域存放着不同种类的书籍，而且在正常流程下是需要磁卡才能进去的。凯瑟琳只思考了一会儿的时间就决定去绿卡的区域，那里全是古籍和手抄原本。

　　诚然关于吸血鬼的传说和书有很多很多，凯瑟琳也并不怀疑这里的藏书量能否让她找到她想要的。只是从学术性和真实性来讲，越古老的书籍总是越好的，尤其当研究对象也是这么古老而神秘的物种的时候。

　　绿卡区域的大门在凯瑟琳的安静等待下打开了，她猫腰迅速靠近，然后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里面残留着人类的美好味道，但是更多的是古籍的特殊气味。

　　这有助于压制凯瑟琳还处于不可控状态下的本能。

　　她一边步履轻快地在这些高大书柜间穿来穿去，一边搜寻着自己要的书籍。

　　早在警校进修的时候凯瑟琳就梦想着能来这里，这里藏纳着整个意大利能找到的最好的书籍，当然也包括她最梦寐以求的达芬奇手稿原本。

　　凯瑟琳当初的毕业论文选择了达芬奇对人体骨骼的研究和手法对今天的法医解剖学有什么借鉴意义，然而当她拿着身份证和警校证明兴冲冲地来到图书馆后，那馆长却在拿着她的介绍信后就始终用他的地中海对着她。

　　凯瑟琳等得脚底的羊毛地毯都要和她帆布鞋的塑胶鞋底磨得同归于尽了，那馆长才慢慢吞吞的抬头，灰色的小眼睛从那厚重的眼镜后面打量着她，神情严肃。

　　然后，凯瑟琳就被拒绝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

　　尽管她知道很少有人能进入绿卡区，她还因此特地拜托兰登写了一封介绍信，盖了警局的章，她以为不会有问题。

　　所以听到被拒绝的一瞬间，她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被刚刚那片明亮的地中海晃得神志不清所以才导致听错了。

　　然而答案是她并没有听错。

　　就这样，凯瑟琳被迫离开了，亏她还带了足够的干棍面包来打算蹲守图书馆的休息区和藏书区，现在全都白忙了。

　　她顶着雨回了家，包里的面包吸了水，又涨又沉，手里的介绍信和演算稿也一塌糊涂，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

　　可是现在，凯瑟琳却如此悠闲地走在这空无一人的绿卡区，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虽然进了梦寐以求的绿卡区，可是这代价好像太沉重了些……

　　真不知道那个讨厌的馆长知道了他曾经拒绝过的一个拥有完整手续的人，现在却什么都没有的大摇大摆地走在绿卡区是什么反应。也许他的地中海都会气得沸腾起来。

　　这么想着，凯瑟琳在她做了五个小时有意识状态下的吸血鬼生涯里，第一次感觉到了还不是那么难以承受。

　　不过很快，她的这种感觉就和她说再见了。在她翻开手里的吸血鬼卷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不该抱有这样的幻想。

　　这本吸血鬼卷已经十分陈旧了，主人潦草的笔法让凯瑟琳那双被兰登那手意式斜体书法养刁的眼睛饱受折磨，更不用说她刚一翻书就让那脆弱无比的扉页在她手里碎成了许多块。

　　凯瑟琳的大脑空白了几秒，紧接着就是比绝望更绝望的……绝望！这些古籍真的这么脆弱吗？！

　　她突然开始赞同起那位馆长来。

　　捧着书本的手微微发着抖，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凡是在绿卡区的书记随便一本都是无价之宝，凯瑟琳觉得祸不单行这句话是对的。她现在又无家可归又负债累累，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在想为什么沃尔图里还不来给她一个痛快，免得她现在想晕都晕不过去。

　　算了算了，自己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怕欠钱吗？

　　凯瑟琳有些自暴自弃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无比轻柔地翻动着那些书页，好吧，她真的挺怕。

　　她睁大眼睛开始辨认上面的文字，这本书大部分是由意大利语写成的，但是也有不少拉丁语做批注，而这种解读这种语言根本就不在凯瑟琳的能力范围内，因此她尽可能的理解着书籍的内容：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吸血鬼的毒液能够将任何有生命的活物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嗜血物种，并不只是单纯的针对人类。

　　这种生物并不惧怕阳光，但是阳光会暴露出他们的身份。凯瑟琳想起了在夕阳下，自己闪闪发光的皮肤。

　　他们是不死之躯，即使被扯成好几块也能再次结合在一起，仅有的克星就是火焰和断头，以及……

　　凯瑟琳翻过书页，看见了一个颇为新鲜而惊悚的名词——吸血鬼猎人。

　　书里并没有对血猎着墨太多，而且大部分是拉丁文。凯瑟琳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而是继续阅读下去。

　　血猎现在在凯瑟琳心里和沃尔图里是同样的存在了，看到——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永远不要看到——的话就立刻跑，准没错。

　　可惜没有书籍对沃尔图里有记载，凯瑟琳有点遗憾。没太久，她放下书，将它小心翼翼地归回原位。

　　好了，她现在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她因为一些不清楚的原因被沃尔图里转化成吸血鬼，然后现在正在被追杀。而且除了佛罗伦萨，凯瑟琳根本没有去过意大利别的地方，该往哪里逃，怎么逃，全是未知数。

　　新生儿还是很不稳定的，凯瑟琳的焦躁情绪来得异常容易，就像那即使喝光了一头雄鹿的鲜血也填不满的饥饿和食欲。

　　她垂头丧气地从窗户跳了出去，黑猫一样窜进夜里，熟练地撬开下水道的井盖，原路返回到刚刚进来的地方。

　　她试图安慰自己，如果让她在回到温莎和现在的生活里选一个她会怎么办？

　　凯瑟琳突然悲哀的发现，好像温莎也没那么糟，至少自己的生命安全是得到了保障的。

　　天哪，这么一想，她更绝望了。

　　烦躁地拧开头顶的井盖，凯瑟琳爬出下水道，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双穿了短式皮靴的脚，还有……拖地的红披风？

　　她愣了一下，顺着对方修长笔直的双腿朝上看去，目光卡死在他腰间的皮带扣上——清晰的镌刻着沃尔图里几个字，还有几缕宛如月光一样迷人的银色长发静静垂在腰带前。

　　凯瑟琳突然不敢朝上看了，全身都是一抖。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不觉得那是自己承受得起的，天知道她差点在看到对方腰间的标志后不顾形象地痛哭出声。

　　“怎么样，全新的身体适应得还好吗？”红披风的主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悦耳得好像海妖的歌声。

　　一点都不好！

　　她想都没想，双手一松，任由自己朝下水道掉下去。

　　然而还没等她落地，突然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紧接着就是衣物破碎的声音。

　　凯瑟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破碎了。

　　她慌慌张张地反手去扣对方冰冷坚硬的手：“我的衣服！”

　　一旁的德米特里发出了愉快的欠揍笑声，凯瑟琳真想咬断他的脖子。

　　“游戏结束了，凯瑟琳·温莎。”

　　凯瑟琳看到了自己的刽子手，那个好几次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银发绝美吸血鬼，微愠的红眸像红宝石那么凛硬，又好像有火焰在燃烧，薄唇色彩鲜红凄艳，移不开眼的漂亮。

　　完了。

　　这是凯瑟琳的想法，也是她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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