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僵尸暗恋你

作者:孟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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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出嫁的僵尸姑娘


      我拿着树枝在阶前的雪地里比划着,正勾完最后一笔的时候,莫子风风火火跑进来,说皇上要来了。

      我任她夺过手里的树棍,推到屋子里的炉火旁,解了落雪的大氅,把狐皮毯子盖在腿上。

      碳盆里头赤红赤红的,煞是好看,偶尔清脆地毕剥一声,蘸出一点黄灿灿的火星子来。殿内烧着地龙,我怀里还抱着莫子临阵拿来的暖炉,一下子身子就热了,我便这么坐着。

      手背忽地一阵冰凉覆盖,就听得低朗的声音在头上方响起,如屋檐的水滴坠落,又仿佛是空谷扬音:“你又去外头玩雪了?”

      我抬眼便见着萧绎身形颀长地站在我面前,孙权海替他脱下外头披着的衾裘,莫子低眉顺眼地垂首立在一旁,颇有些紧张。

      我瘪了瘪嘴,抽回自己的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早有人搬来铺了软垫子的精致椅座,萧绎自然地在我对面坐下来,言语是苛责,口气里却带着宠溺:“就你这嘴愈发厉害了,不似往日那般乖巧。”

      不似往日。我有点失神,不知道他说的往日是什么时候。

      心里头有点闷,便不再去强求自己回忆了。我愈发嬉皮笑脸的,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把尾音扬得酸不溜秋的,道:“呀,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的,最近怎么日日有空过来看望义辞?实在让人受宠若惊。”

      他轻拍了下我的头,一脸对我了若指掌的表情,说道:“朕不过来,你岂不是又要在天寒地冻的天气溜到外头胡闹了。”

      我挺起胸脯,理粗气壮反驳道 :“我不是玩闹,是在做正经事。”
      他一脸不信:“哦?”

      “我最近在学作诗。”

      他显然不信,一脸的玩味,还故意装作关心,问:“可有成效了?”

      “自然。我刚得了一首咏雪诗。”

      “念来给朕听听。”

      闻言我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自认为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吟念道: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片……”眼见着萧绎一脸憋笑,神情变了又变,我讪讪地飞快把最后一句吐出来:

      “飞入芦花皆不见。”

      萧绎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我不由得恹恹地问:“怎样?”

      “嗯……”偏生他故意吊人胃口,拖了长长的语气词,方点了点头,“算得上一首意境悠远的好诗,看来是下了些功夫的。”

      萧绎是从来不轻易夸人的,听到这话我心头一热,得意之色被激发出来了:“那是,为了学诗我可是花了大把时间的。”

      “我想着等出嫁了,也不至于丢了皇家的脸面。”

      他定定地望了我一会,半晌才道:“你还小。”

      我自然知道他在说违心的话。过了今年除夕,我便满二十二了。北武皇朝的女子,这个年纪已经是绿树成荫子满枝了。

      我腾地坐起来,认真又激动:“皇兄,你就实话实说吧,是不是整个北武,没有人肯娶我?”

      萧绎双瞳深不见底,看不透里头的情绪。他波澜不惊地拉着我示意我坐下,良久方道:“不是没人娶你,是朕想再留你几年。”

      我的心不受控制蓦地停跳了一拍,我以为藏得极好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像是要破土而出。

      我跟萧绎相处八年,头一次听见他这样毫无遮拦与保留地说这样的话。在军中时我们还不熟,入宫时我们拗着性子,然后就这么耗了八年。想来也只有如今这样的身份,能做到这样的无所顾忌吧。
      我嘟囔着:“可是再不嫁人,我都要成老闺女了。”

      他凝着我,问道:“义辞,你就那么想嫁人?”

      我答:“我想出宫。”

      “出宫做什么?”

      “嗯,出宫去看芦花。我听说像这个季节,还有春天的时候,汀洲上芦花荡荡,还有,入夏时分,千里碧色,划着木桨,在里头采莲卧剥莲蓬,那叫一个惬意。”

      我越说越兴奋,说完发现萧绎目光有些飘渺,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说道:“待朕空闲了,带你去。”

      我不大满意这个回答:“可是我不想和皇兄一起去。我听说江南风景秀丽,山美水美,钟灵毓秀,我想去看看,我想在那里安家落户。”

      “没良心。”他刮了刮我的鼻子,装作不满的样子,“义辞,你就忍心抛下朕一个人跑那么远去?”

      我道:“你哪里孤单了,你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吗?”

      “她……”

      话头刚顿了顿,便听得外头孙权海恭维的应付:“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萧绎不自觉地停了说话,我随他望过去,苏曲漾一身华贵宫装,从门口跹跹而来。

      我下意识地绞着手站起来:“皇后娘娘……”

      话一出口,我方记起来,如今我不是我。我是北武皇朝的公主,我不必唯唯诺诺,我可以任性妄为,可以肆无忌惮,亦可以目中无人。

      只是她留下的烙印过于深刻,以至于从骨子里而外头,我下意识而本能地又触及到那种慌乱。
      我能够记得起往日,不全都要感念她的功劳么?

      我记得,那日她说的话使我失了理智,我推了她的手。她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额上冒着阵阵大汗,裙底淌出一汩汩鲜血,蔓延了一地。

      之后便混乱成一团了,全太医院的大夫医女、宫婢太监进进出出,时而有人急告说皇后娘娘九死一生,保娘娘还是保皇子。

      我跪在大殿门前等候发落,看着萧绎面色平静。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相处这么多年,对他了解的,也便是这神情了。这山雨欲来,比直接来的更可怕。

      不过我想了想,其实这样也挺带范的,至少高深莫测。不像我满脸涨红,眼珠子只是转了一下,萧绎就全然窥透我接下来要动手还是动脚,动手的话是动左手还是右手,甚至是哪根手指头。唉,这世间,总归喜怒不形于色,才是生存之道。

      后来萧绎不顾所谓血光之灾、不吉之兆闯进产房,淡淡撂下话,皇后和皇子都要保,稍有差池,太医院所有人统统提头来见。那声音和着苏曲漾痛苦的□□,随着一声啼哭,在大雨滂沱里,渐渐竟然不甚明了了。

      然萧绎终究是没有重罚我。也许是诞下皇嗣,普天大赦,也许是我挤出来的那两滴眼泪起了点效果。但我仍是很不争气,在心里正将萧绎问候到一百八十遍儿的时候,体力不支地倒下了。

      也不知是过了几日,待我睁开眼睛,便见着莫子扭曲着一张脸,眼里包着一泡眼泪,要哭要笑的,攥着我的手,嚷嚷着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然后我迷迷糊糊地似乎是开始记得了些什么。

      比如说莫子以前没这么胖,又比如说她其实是萧绎的人,再比方说,我并不是货真价实的北武公主,是萧绎把我从荒郊捡了回来。

      然后往事一缕一缕的抽丝剥茧,随着头痛似要愈发清晰。只是奇怪,我隐隐感觉要全部记起来的时候,突然便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时常日夜颠倒地睡一觉醒来,就会寻思着,也许根本不是什么往事,是我翻看了什么乱码的书籍留下来的后遗症,像是宫闱秘史、深宫秘辛或者天子野传这一类。我记得莫子的房里最角落的小格子里就藏了好几本的。

      当下我趾高气扬地,像只傲慢的斗鸡,斜瞪着苏曲漾:“你来做什么?”
      萧绎的眉一蹙:“义辞,不得无礼。”说着轻声转向苏曲漾,“你身子虚弱,这样冷的天怎么出来了?”

      “不打紧的,公主向来这个心性。”苏曲漾言笑晏晏,“听说皇上过来探望公主,所以臣妾念着她身子是不是好些了……”

      他们两个一处聊着,我咬着唇不知道要如何介入,转而看向一旁。苏曲漾的儿子被奶娘抱着,咿呀咿呀地,我心念一动,做了鬼脸逗他玩。

      我虽不喜苏曲漾,却没道理由屋及乌去讨厌一个小孩子。

      况且,他的眸光深处同我一样也有一道浅浅的纹路,这让我觉得欣慰。

      只是我不动声色,没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为人异类的苦楚,活着本身就已是一件不易之事。我不希望他同我一样,遭人白眼、嫌弃,甚至遭人诟骂。

      莫子若是知道,必会说我话折子看得多了。也对,他是苏曲漾的孩子,当朝万岁爷最疼爱的太子,如何等同并论也不至于沦落到那般地步吧?

      我被他拉着手指头玩,觉得有趣,问他:“你父皇和母后谁更好呀?”

      他咂吧着嘴,糯声含糊道:“姓萧。”

      我仍旧契而不舍,追问:“你更喜欢你父皇还是母后?”

      他乌黑发亮的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望向别处:“一岁。”

      我被逗乐了,对于这种类似于“媳妇儿和婆婆同时落水先救谁”的问题,前人几万年来都没摸索到答案,这娃娃小小年纪却懂得灵巧地运用迂回战术,长大了必是人才。不过千万不要像萧绎,手段狠辣,雷厉风行,使敌人闻风丧胆,近臣毛骨悚然,就是那什么什么治世之才,乱世之佞。对,乱世之佞。最好,是温文儒雅地指点江山,挥洒文字,扇子一展倾倒万千的那种。

      我嘻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想继续逗他,奶娘突然抱过他起了身:“公主,小皇子饿了。”
      “哦。”我略失望地点点头,余光瞥见奶娘迎着苏曲漾的视线,待我望过去她已经继续同萧绎说话了。

      于是奶娘抱着他福身离开:“皇上,娘娘,奴婢先带小皇子下去……”
      我没什么,只好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臣妾听说,崔将军,不日将抵达上京。”

      “崔平骁那小子,门莫一战大捷便头也不回卸甲归家。两年了,竟一次也没有回来探望过朕,看来是一点也不念旧时交情。若朕不召他,估计他这辈子都没打算上京了。”
      苏曲漾忽然有意无意地转头瞥了我一眼,“臣妾听闻,崔将军当年护妻是出了名的,那会辞官归田也是因了其夫人崔程氏娆……”

      程娆。我记得她的。

      我刚失忆那会儿,有一回见过她。她随崔将军进宫,在萧绎面前差点掀翻了桌子,指着他破口大骂。骂他是混账东西,忘恩负义,骂得唾沫横飞。

      饶是屡立军功的崔平骁拼死替她求情,还是被赏了一百多刑杖。她站在堂下,被萧绎居高临下地睨着,居然丝毫没有害怕。崔平骁降她不住,硬替她受了那百十来刑杖。

      她抱着他,簌簌地流着泪,却终于不再闹了。

      这样一个女子倒是有些与众不同,我与她不识,却也忍不住好奇,禁不住问:“他们什么时候来?”

      萧绎似乎是怔了下,旋即恢复常色:“大概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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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啊……讲真,这真的是一篇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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