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重生]

　　秋辞下山回家的路上，天色渐暗，竟突然下起雨来。她把蓝色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头上挡雨，继续赶路。想尽快回到位于半山的学校拿书包，之后再回家。

　　可惜雨下大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她走路的速度，很快她身上就湿透了。山路又十分陡滑，这样的富贵地方，平时只有车开，少有人走。

　　秋辞双脚疲累，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身上又疼，又全都是脏兮兮的水。她伤心地抱着脚踝，坐在地上哭了。

　　她心里真是恨极了沈言的，他一定是故意捉弄她，骗她动心，然后就想办法让她难堪——连老天爷都帮着他。想到这儿，秋辞更难过了。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洗了她的脸。

　　好半天，她才发现头上的雨好像停了一阵子了。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男子，手里正撑着雨伞挡在她头上。他唤了她好几声，她只顾着哭，都没听见。这下想站起来，脚上乏力，那人便伸手扶她。

　　秋辞抓住他的手腕，在他帮助下站了起来：“谢谢。”

　　对面的男子身材修长，衣着讲究，秋辞只到他衣领的位置。同在一把伞下距离太近，秋辞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那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她轻声说，“没想到会下雨，没带伞，摔了一跤。”

　　“严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谢谢您。”她习惯性地拒绝别人的好意。

　　男子却有点不放心：“你去哪儿，有人跟你一起吗？”他看了看四周，显然没有，就说：“要不我送你吧。”

　　秋辞一抬头，看到了男子身后停的黑色轿车。

　　雨夜，轿车，陌生男子，可以是一段浪漫故事的开始，也可以是一个恐怖故事的开始。

　　不过，在秋辞心里，两样都不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狼狈样子，说：“那样是不是太麻烦您了。”

　　虽然她害怕遇上坏人，可是面前人的音容笑貌，让她从心底觉得是个可以信赖的好人。不过和言情剧里常演的一见倾心之类的，又不一样。

　　男子笑了笑，引她上车：“没事，来。”

　　上车之后，秋辞拿纸巾擦了脸上身上的水，总觉得把别人的豪车弄脏了，十分地不自在。她跟男子说了去仁华书院，男子边开车边感叹道：“好学校啊，我当年差一点也去了。”

　　秋辞问：“您是哪个学校的？”

　　“圣约翰纪念中学，”那人说，“我爸非让我念男校，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秋辞笑道：“也是好学校啊，您念的一定是很好的大学。”

　　男子报了他大学的名字，是美国一所名校，他笑说：“还行吧，今年总算混了个毕业证。”

　　其实他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言谈举止略稳重些而已。结果被秋辞一口一个“您”的，生生给叫老了几岁。

　　二人简单谈了几句，就开到了学校门口。男子透过车窗看到学校已经关门了，劝秋辞直接回家。秋辞不死心，跑去保安室求助，结果吃了闭门羹——学校已经静楼锁门了，要拿也只能等明天了。

　　秋辞沮丧地回来，男子说送她回家。她身无分文，手机、钱包都被锁在了教室里，只好接受这来自陌生人的好意。二人路上又随意聊了几句，开车的男子似乎是个很温暖的人，总是对她笑，安慰她说：“别哭，开心点。”

　　秋辞觉得好多了，到家之后，再三谢过了那人才走。那人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着秋辞离开的背影，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挺特别的。他很少见到有人哭的时候还那么好看，真正的梨花带雨，很温顺，又有小小的坚强。

　　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和电话，不过知道她家和学校在哪儿。如果哪天感兴趣，还是可以找出来的。

　　///

　　秋辞和冯美芸住在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公寓里。公寓完全是冯美芸自己挣来的，虽然她过气又名声不好，但好歹也自带话题热度，在圈子里还是有一些资源和人脉的。

　　秋辞虽然是穷人，但是，是富人学校里的穷人，衣食无忧。

　　以往她回家，经常见不到冯美芸。她为了维持这样的富足生活，甚至是挣来更好的，一直白天黑夜地忙。虽然秋辞有时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她常常是醉酒后回家，午夜之后，或是干脆夜不归宿。

　　秋辞身上没钥匙，敲了几下门，不抱太大希望，原本就打算在门口坐到天亮了。没想到门突然开了，冯美芸竟然在家。作为一个交际花，晚上八点就已经回家了，这实在令秋辞感到意外。

　　总算是运气好，不用穿着这样的湿衣服，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一晚上了。

　　不料秋辞刚欣喜地进门，冯美芸就一个巴掌甩过来了，没打她脸，打在她肩膀上：“你去哪儿了，外面这么大雨，你还知道回来！”

　　秋辞吃痛，抱了抱胳膊：“妈，我去同学家了。”

　　“给你打了那么多遍电话，怎么不接啊？”冯美芸有点暴躁，并且很快发现了秋辞的不对劲，“你手机呢？书包呢？啊？”

　　“我……放在学校了。”秋辞不想跟她说今天的事，不过也没说谎话。

　　“你放在学校干什么？给你手机就是让你跟妈妈联系的，你放在学校干什么？”冯美芸先前喝了点酒，又有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无名火，对着秋辞就发泄出来。

　　她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火，秋辞以前也见多了，不想点着她。于是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今天在家。”

　　没想到这话让冯美芸更恼火了，冲着秋辞就吼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怨我是不是？你觉得我成天不在家，所以就不需要跟我联系了是不是？放学了也不用回来，想去哪就去哪？秋辞，那你去同学家住好了，你不要回来了！”

　　冯美芸本来就是性格极强的人，拥有无上的美貌，过早踏入成人世界，又经历了大起大落。这些年她的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并且爱抽烟喝酒，严重时甚至需要吃药。每当遇到不顺心的事，或是单单纯纯喝醉了的时候，她就会发泄到秋辞身上，毫无逻辑和道理。

　　这些，秋辞已经习惯了。有时候她更希望冯美芸不要回家，虽然小时候一个人在家会很害怕，但总好过被人无端打骂。

　　今天冯美芸的情绪似乎格外不好，怒吼一通之后，又推着秋辞的肩膀，要把她推出门外去，真的不让她回来。

　　秋辞像安抚一个小孩子一样，安抚自己的母亲：“妈，你别闹了，让我进去。”

　　冯美芸一边推打她，一边继续骂：“有种你就别回来，自己出去挣钱，自己找男人啊！你不需要我，就别当我女儿！”

　　明明是一件小事，竟然被她说到这个份上，秋辞已经听不进她在讲什么了，只是想进门。想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暖和的衣服，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一场。她的手指抓在门框上，推搡中，门关上了，一下子夹到了她的指尖。

　　秋辞哭着尖叫了一声：“啊——”

　　手指上的痛是钻心的，她收回手指，含在嘴里缓痛，另一只手捂着脸在哭。

　　冯美芸见到这一幕，一下子愣了。开了门，盯着秋辞看了几秒后，突然变了个语气，上前搂住她：“怎么了？阿辞，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她握着秋辞受伤的手指看着，在上面轻轻地吹气：“来，给妈妈看看。疼不疼？别哭，都是妈妈不好。”

　　秋辞看她这个样子，哭得更伤心了。她小的时候，冯美芸也经常会这样，打骂她之后又后悔，抱着她痛哭流涕的，对她好几天，等过一阵子又重新来一遍。长此以往，秋辞觉得即便自己以后不成为受虐狂，也会成个精神病的。

　　可是，那是她的妈妈啊，她唯一的亲人。秋辞知道妈妈心里是有她的，所以只能默默承受着。

　　她被冯美芸拉回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药来给她擦。桌上零零散散放着几盘菜，都有些凉了。冯美芸很少下厨，一般都是秋辞自己吃。

　　冯美芸看到秋辞诧异的目光，讪讪地解释道：“今天妈妈去录那个美食节目嘛，有个小女孩说，最喜欢吃她妈妈做的饭。我就想啊，好久没给你做饭吃了，所以回来就做了点，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结果你不回家，给你打电话都找不到人。唉，那个小女孩，你知道吗，有点像你小的时候，也爱穿长裙子，头发上绑一个那种蝴蝶结的发带……”

　　秋辞刚忍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闪。她低下头说：“妈，对不起。”

　　不怪她找不到她，那么生气……

　　“不过，她没有我们阿辞长得好看，”冯美芸把话说完了，又摸了摸秋辞的头，“唉，瞧这头发湿的，赶紧去洗个澡。妈妈把饭给你热一下，出来吃。”

　　“嗯。”秋辞乖巧地点头，抱着浴巾进了浴室。洗澡时又压着声音哭了一场。

　　当晚，冯家母女温馨地吃了一餐饭。冯美芸饭后就回房睡了，秋辞看得出她很累，明天她好像还要早起去公司。

　　秋辞收拾了碗筷后，也很快上床睡觉了。她知道作业还没写，可是也写不了，只好明天再和老师解释。而且，她的头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些难受，大概是着凉了。

　　秋辞沉沉地睡着了，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四面都是冰凉的金属栏杆。周围很黑，她害怕地哭泣，然后，她看见了沈言。

　　她趴在栏杆上求他：“沈言，放我出去。”

　　他面无表情，将铁笼的门“咔嗒”一声上了锁。

　　“秋辞，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除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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