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重生]

　　秋辞和沈言的孩子今天满月了。

　　不过秋辞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听说沈言不让她见。她从医院回来后，就没有再走出过她的卧室。卧室精密的防盗锁，金属栏杆封住的窗子，和无处不在的针孔摄像头，昭示着她囚徒的命运。

　　两年了，秋辞走出家门的日子屈指可数，越来越少。如今生产伤了身子，更是整日汤药补品不离口，连床都下不了了。

　　吴妈进来时，秋辞正半坐半躺，靠在床头发呆。手里拿的是非洲作家阿切贝的《Things Fall Apart》，纤细的手指压在书页上，很久没有动过了。

　　吴妈上前收了她的书，把手里端的补汤放在床头柜上：“夫人，该喝汤了。”

　　秋辞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睛依旧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她说：“孩子，他好久没哭了。我怎么听不到他哭了。”

　　吴妈说：“夫人，入夜了，睡了。”

　　“哦，”秋辞应了一声，问，“几点了？”

　　“九点二十。”

　　她偏了偏头：“还早。”

　　长夜漫漫，离熬到天亮还有很久很久。

　　吴妈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想了想，对秋辞说：“刚才小张打电话来，说酒会差不多结束了，沈先生这就回来。”

　　她以为她是想着沈言了。今天是宝宝的满月酒会，孩子太小，由看护抱着去露个脸就回来了。而沈言还在外面和人应酬。他忙的时候，向来回家晚。明明秋辞从来不闻不问，但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人都觉得秋辞等着沈言。

　　毕竟，沈言是银河集团挥金如土的太子爷，又天生风流，生了一张招人的脸。当年港城千家万户的少女，哪个不想要他。

　　而他一意孤行，娶了家世不清的秋辞。外人看来，自然是两心相印，一往情深了。

　　秋辞从前能下地的时候，终日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沈言不回来时，她成夜地睡不着觉。可她不是在等他，她只是想被放出去。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苦。怕他回来，又怕他不回来。

　　反正，她怕他。

　　秋辞喝了两口补汤就不喝了，说累了想睡。她睡觉是不关灯的，温暖昏黄的光线包围着房间，像一个网，笼住了她所有的好梦和噩梦。真丝窗帘的外面，还挂了一层天鹅绒的厚布，也将她与外面的世界彻底分隔开来。

　　窗外很远的地方，是山下的海，海浪拍打着深湾的白沙滩，一个接一个。不过秋辞听不到一点声音。沈家的夜晚，是死一般的宁静。

　　沈言回来时，脚步声很轻，声音都陷进了楼梯上的软地毯里，仿佛是一个孤魂野鬼。

　　佣人说秋辞睡了，他就先去看了孩子，之后还是来到她房里。开门后，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欣赏秋辞的睡姿。

　　她背对着他卧在床上。为了她养病，他已经很多天没过来睡了，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睡在床的一边，不向他的领地进犯。秋辞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很乖，连睡觉都是小心翼翼的，呼吸很轻，生怕哪里讨了他不喜欢。

　　明明是夏末九月，秋辞却怕冷地盖了厚毛毯。手抱在胸前，手指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毯子里。长长的头发披散在枕上，今天刚出月子，她就洗过了，带着一点点清淡好闻的香气。

　　她怕黑，所以没关床头灯，这他知道。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她年轻的脸，秋辞才刚二十四岁，是个新妈妈，人生正要翻开新的一页。可她却仿佛已经很累了，精疲力竭，小脸很苍白，微微地皱眉，抿着的嘴唇也苍白。

　　他走近些，目光落到她的唇上。

　　他看出了她在装睡。

　　仿佛是猎物走投无路时，在野兽面前最后的抵抗。一旦暴露，就会被捉起来撕成碎片，所以她一动都不敢动。

　　沈言略微有些不明，今天是孩子满月，她就这么不想理他？

　　他拨开她的头发，低头吻了她。吻先落在她的脸侧，之后是嘴唇。秋辞不得不睁开眼睛：“你回来了。”

　　“你没睡？”

　　“睡了。”

　　“你的睡眠监测仪说你没睡。”沈言说。

　　她床边的柜子上有这东西，虽然他没看，但他很了解她。

　　果然，秋辞不说话了。

　　沈言脱掉外衣，随手放在一旁，又开始解衬衫的扣子：“什么时候学会骗我了？”

　　秋辞干脆继续骗他：“我没听到你进来。”

　　其实，就算他的脚步声再轻，她也是听得到的。他们彼此之间好像有一种魔力，一种互相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魔力。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种魔力更眷顾沈言一些。他总是一眼就能把秋辞看得透透的。所以，骗他也是没有用的。

　　沈言换了睡衣，在床边坐下，摸着秋辞的头发问：“是不是因为孩子，你不高兴了？”

　　秋辞没躲，眼神略有点空，她说：“我三天都没有看见孩子了。”

　　“原来你还在乎，”他的语气微微有点冷，“那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我真的吃不下。”秋辞说。

　　“你不吃东西，我不会让你见孩子的。”他很严肃。

　　秋辞沉默了几秒，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泪：“沈言，我是真的吃不下。”

　　沈言扫了一眼床头柜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补汤，皱了皱眉。

　　“我喂你吃。”

　　他把汤拿出去叫佣人热了，又端回来，一口一口地喂秋辞吃，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张嘴。”

　　“来。”

　　“再吃一口，乖。”

　　每次她按照他说的做，他就会说“乖”这个字。这种语气，加上面前的这张脸，总让秋辞想起一些极其不好的回忆。她不愿回想。

　　心因夹杂着身体原因，秋辞还是不怎么吃得下，被灌了几口就别过脸去，不肯张嘴了。

　　沈言的神情有些不好：“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她说。

　　刚说完，就一口把才喝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眼泪也终于从眼角滑落下来。

　　“我说了我吃不下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满是委屈。沈言总是这样，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要逼她。

　　秋辞身子不好，所以吃不下东西，她自己心里清楚。产后恢复得很辛苦，度日如年，可她不肯跟他说。他这两天实在忙，也没能一直盯着家庭医生问。

　　沈言拿了纸巾替她擦拭干净，陪她漱口之后，又把污物拿出去让人倒掉。回来时很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最好听的话哄她，叫她别哭了。不过最后只是愤然发泄：“这大夫怎么看的病，明天就让他们换个人来。”

　　秋辞拿手背飞快地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不干大夫的事。”

　　“那就是厨子不好了，炖的什么汤。”

　　“也不是。”

　　沈言的目光顿了一下，问她：“那是我不好了？”

　　秋辞望着他，半坐起的身子慢慢从床头滑下去，头落在枕头上。

　　“不是。”

　　沈言上床掀开了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手环住她的腰。他的动作很温柔，语气却不容置疑：“那你说，换大夫还是换厨子。你说一个。”

　　秋辞沉默了许久，最终，把手放进了沈言手心里：“今天孩子满月，就别夺人家饭碗了。”

　　掌心久违的温热，令沈言如在梦中。

　　他上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暖，还是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她在他身边，还有小小的孩子。从前没有的，全都完整了。来之不易。

　　秋辞从孕期开始，情绪就一直极度糟糕，不管沈言怎么哄都不好，成日以泪洗面。生产时她使不上力气，差一点死在手术台上。所以沈言总觉得她是在报复他，要让他一下子失去她和孩子，一无所有。

　　生产后她虽然有过短暂的喜悦，但没过几天，就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虽然她不敢得罪他，可他看得出她是不想理他，不管他做什么，她总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每次和他说话，都像是有人拿枪口顶在她后背上，逼着她说，所以她才开口。

　　好在，前几天他使了一点强硬的小手段，拿走了孩子，终于知道了她还是在乎孩子的。她也终于肯理他了。

　　沈言觉得放心多了。他对秋辞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她活着就好。

　　只要她对他和这世界，还有一丁点儿的关心就好。

　　沈言搂着秋辞，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接着她的话说：“也是，今天孩子满月——阿辞，我们的孩子满月了。”

　　他顿了顿，温柔的呼吸吐在她耳畔：“我过两天就让你见他，只要你好好的。”

　　秋辞的耳朵怕痒，微微缩了一下脖子，沈言当然不肯放过，搂紧她，又继续玩弄。她不敢躲他，就翻了个身，把头埋在他胸前。

　　这个角度，他终于不好再折磨她的耳朵，就摸了摸着她的头发，说：“今天的酒会，他们都说孩子生得漂亮，很像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