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君臣相得

　　……我把官家的衣裳给撕破了。

　　我一时间僵在原地，整个人都扑在了一团柔软的布料中。余光里看着手中抓着的明黄色布料，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时间，殿中除了水漏滴落的声音，竟别无它响。

　　我趴着，只感觉到面前有人靠近，拉长的阴影笼罩在我的身上。肩膀突然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扶住，整个的身体都被稳稳扶起。我的脸正好对准了对方前胸的衣裳，动作间扑鼻而来的，是温暖好闻的香气。

　　“你啊，一来就送了朕如此大礼，朕还真是受宠若惊。”

　　低沉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呼吸间喷出的热气落在耳边的绒毛上，令人平白心里发痒，“只是可怜了朕的衣服，平白遭了这么起横祸。傅卿可要怎么赔偿？”

　　我抬起头，望着眼前近在咫尺俊秀的面容。明亮如墨的眼眸里，满满都是笑意。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好像整颗心突然都浸在了温水中，每一根血管里流淌的都是韵致妥帖，温暖惬意。

　　楚清然望着我，我不知道说些什么，便顺遂心意笑了出来。

　　“官家，怎的又打趣我？”

　　对面的人身着明黄色外袍，外面裹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可下摆处却少了一块。断口处的丝线飘飘忽忽，他那通身皇家清贵的气派，全都被这抹瑕疵给毁了。

　　我尴尬地停在了原地

　　楚清然挑了挑眉毛，倒是颇为泰然自若地坐回到龙案前。

　　“打趣？这可是傅卿御前失仪在前，朕只是说实话罢了。”

　　我小碎步地绕到龙案前，却没有如正常臣子回话的方式跪坐在地或避嫌退开，而是居高临下地站在了他的对面。面前的人挑起一边长眉，口中的话虽无比正经，却饶有兴致地抬头看我。

　　明亮的黑眸中漾着点点笑意，我被他看得一怔，随即又反应了过来。

　　怎么又来这一套？

　　打小和他一起长大，官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每次不想吃什么东西，或是明摆着胡搅蛮缠，他都会摆出这么副无比无辜的表情。我当年经验不足，常常是被他的狗狗眼看一眼，心就不自觉的软了。

　　至于现在嘛……不好意思，在下不吃这一套了。

　　不过他既然要演，我陪着他唱一出也无妨。

　　“那，官家想怎么罚我？臣受着就是了。”我头一昂，作出一脸慷慨就义。

　　“这可得容朕好好想想。嗯，先到那边的小几旁呆着罢，待朕处理完政务，再来收拾你也不迟。”

　　对面人一本正经地说完，便低下头不再理我。看我还赖着不走，想了想，又挥了挥手作势赶我。

　　我是谁，是能被这样想赶就能赶走的人吗？

　　索性挥起袖子往龙案上一扑，我这一身略微宽大的衣服，顿时就把一摞摞的奏章遮了个严严实实。

　　“竟还真耍起赖来了？朕没记错的话，傅卿过了新年好像就十七了吧，在朕的跟前怎么还和个孩子一样？”楚清然终于忍不住破功，摇头笑叹道。

　　我顿时骄傲地昂了昂头。

　　对我的无赖没了法子，他的表情也从一本正经转为无奈：“别闹了。朕叫老陆备了你爱的红豆羹，想着你忙了一早也挺累，就先去旁边休息吧。朕这边还得忙一会儿，你先吃着别管朕了。”

　　“官家，这是不怪我了？”我不依不饶，死赖在桌案上不起来，非要得个准信。

　　“朕什么时候怪过你？一天到晚的聒噪，也不嫌累得慌。”

　　我这才满意地爬起来。腰间银白色的香囊随着动作晃了晃，楚清然目光一扫，唇边的笑意变深：“小心着点，这回可别再给勾破了。锦囊朕这里虽有多的，可也架不住你一天坏一个。”

　　上回进宫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二娘给我的锦囊勾破了。正巧老陆来的时候看见了，出宫的时候竟塞了一个新的给我。锦囊是谁给的我自然心知肚明，当时我也就顺手收了，只是没想到后面生出这么些事端来。

　　“谁一天坏一个了？统共就坏了一个。”我想了想，终于还是把傅尧瑾的话抛在了脑后。略有不满地辩驳了一句，我爬起来就朝一旁的小几后走去。

　　矮矮的木几上放着一个青花瓷碗，袅袅的热气在白生生的瓷胚上氤氲着，暗红色红豆浮在糖水里，小小的银勺摆在一旁。我刚要去端，上首又飘来一句轻飘飘的话。

　　“慢着点，不然烫着，疼的还不是自己？”

　　是是是，您是官家您说什么都对。

　　我拿起汤勺，勺子碰在碗壁的声音清脆，引来上首那人的一阵低低的笑声。牙齿咬在汤勺边，我飞快而小心地吃着。清甜的红豆滑入口中，温度也热得刚好。热气蒸腾着我冻僵的脸颊，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好久没吃到宫中的红豆羹，熟悉的味道太好。忙碌了一早上，殿内暖香阵阵熏得我也有些困倦。身体越滑越低，眼皮也越来越重，四肢百骸积攒的疲乏都在啃噬着我的神志。

　　不知何时，我的头已枕到手臂上。

　　迷迷糊糊间，我感到有人靠近。但实在太困了，我也懒得睁开眼睛来看。身上附上了什么温暖的东西，毛绒绒的还带着温暖清淡的香气，我抽抽鼻子，脸颊在毛上蹭了蹭继续睡。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殿内更加安静。

　　水漏声“滴答”，笔划过纸面“簌簌”，暖香阵阵扑鼻，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我是傅家的第三个孩子，本来伴读是轮不到我的。大姊傅尧雪是内定的皇后，伴读自然也应当由长子傅尧瑾来担当。但傅尧瑾虽自小便有神童之名，小时候装相的本领也没现在强，是个非常跳脱的二货，或许是怕他在宫内得罪人，或许是怕他的风采压过当朝的太子殿下，太后最后还是选了我。

　　“阿瑜可要好好跟着太子殿下。”当时的太后傅溪看着站在一旁有些好奇正偷偷抬头打量我的小太子，笑着摸着我头上软软的头发说道，“要保护好他啊。”

　　我当时心想，堂堂太子哪里轮得到我来保护，但嘴上还是很认真的答应着。

　　先帝身体不好，时时需要静养。楚清然身为太子，自然时刻做好了接过重担的准备。我一直都蛮可怜他的，但这并不代表我是圣父。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总会对一个孩子有所怜惜。

　　所以我只能尽量想着法子，让他注定就会很短暂的童年变得稍微幸福一点。

　　豆沙包和红豆羹，便都在其中。

　　“殿下，你吃过豆沙包吗？”午后的凝和殿，我闭着眼睛趴在面前的小几小憩，却悄声询问着上首的人。

　　“...没有，那是什么？”上面沉默了一下，才传来一个低低的正在变声期的沙哑声音。

　　“殿下没听过也是寻常，毕竟只是民间粗陋的吃食，宫中恐怕也见不到。但臣是真的喜欢，要是殿下有机会，也该去尝尝。”我眯着眼睛笑着，小声地回答道，“说起来，臣到是有些馋了。这豆沙是红豆馅儿的，甜也只是一股清甜，磨成细沙的红豆口感绵软入口即化，味道最好的。大约还要数城北八仙楼的。只可惜，现下是吃不到了。”

　　都说甜食会给人带来幸福感，小孩子大多喜欢糖果，可我们这位小太子却是个极难伺候的主。他不爱咸也不爱酸，口味清淡得很。他的喜好我摸索了好几年，我也没完全明白，不喜欢的东西我倒是知道一大堆。

　　想法子引他去吃些东西，那可真不容易，得旁敲侧击才行

　　“你若是喜欢，孤便让尚食局做来尝尝。”

　　“可别了，不然那帮子古板的御史又得向官家告状，说我得意忘形了。再说了，吃不同的东西其实吃的是个不同的意思，像豆沙包这样的东西，得在闹市里边走边吃，听着看着那真切切的人间烟火才能吃的得劲儿。宫里太冷清了，就没那个意思了。”我揉了揉眼睛，偏过头便对上一双黑亮亮的眼眸。

　　看着对面仿佛心有不甘的少年，我想了想，笑眼一弯安慰道:“好了殿下，去不得外边儿，宫里红豆羹也总还是有的吧？”

　　少年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我看得有些想笑，毕竟还是个孩子。待到宫人小心翼翼地送上了两碗青花瓷碗盛着的红豆羹，他吃的倒是分外起劲。我看着他吃得欢畅，也忍不住笑着吃得飞快。

　　“慢着点，不然烫着，疼的还不是您自己？”

　　模糊地看着眼前青白色的瓷碗，过去的碎片和现实交融在了一起。我睁开眼，偏过头去看旁边的人，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醒了？”身旁的声音低沉如玉，我慢慢坐起身，肩上披着的狐裘顺着动作滑了下来。

　　“官家今日怎的会在凝和殿召见我呢？”

　　我理了理脑中一团杂乱的思绪，最终还是挑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来问。

　　“没什么大事，只是昨天为崇徽选驸马之事。朕听她说了，想着要谢谢你。还想着，能不能让你帮朕劝劝她。”

　　“这事臣可做不了主，结果怎样终归还是要看公主自己的意思。”一说起这事，我也严肃了起来。婚姻大事，可是一个女孩子很重要的东西。

　　我直起身子回道：“东阳向来极有主见，若是她不愿的事，恐怕......”

　　楚清然叹了口气:“朕就是知道她的性子。可朕为她挑的这个人，文采天成又俊雅温和，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是京中哪位郎君，竟能得官家这般赏识？”

　　对面的人看着我，笑里藏的意思让我有些琢磨不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一道惊雷当头劈下。

　　“是你哥哥傅尧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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