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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翌日天未亮,芝兰起床洗漱后,不待吃早饭,又匆匆出门了,这次却是直奔公主府。
在公主府对面的巷子里等了不多久,见大门洞开,当先走出一人,倒是器宇轩昂,那人身着西凉官员朝服,停在大门口,侧面急步赶来几个侍卫,领头的牵着两匹马,那其中一匹红色骏马甚是打眼,想来就是有名的红鬃烈马了。
待那人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小跑路过巷子口,一只乌鸦腾空而起。
薛平贵转头看着天空中的乌鸦,这东西在西凉可不常见,又警觉得看向这条昏暗的巷子,什么都没发现,摇摇头,轻拍马脖子,马蹄踏踏走远了。
走到空荡的大街上时,忽觉右方有响动,转头看去,还来不及看清,一只鸟已经擦身而过,侍卫见只是一只鸟,也不去管。薛平贵不动声色的将衣袍口的纸签捏在手中,又很是自然的举起左手查看袖口。左右侧后方的两名侍卫并未察觉异常。
芝兰走到都城最繁华的街上时,天才亮了起来,有些铺子还没开门,她在一个小摊上叫了吃食,边吃边想着今日的薛平贵会不会依约到场。眼见大多铺子已经开门,自己一人慢慢悠悠逛了起来。
特地选那种达官显贵会光临的铺子,总要用女声与人畅聊一会儿,再左挑右选一款适合自己的东西,付的银子也是有大唐标志的。
如此走了几家,又慢慢悠悠去了一处酒楼,再不见人出来。
回到楚家别院还不到午膳,宝钏照旧不问人去哪儿了。待午休后芝兰反而一改往日习惯,换了身华丽的女装,又让宝钏穿身男装,稍微化了个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一处酒楼,包下窗口正对大街的二楼厢房。先点了一壶茶和点心,芝兰让宝钏站在自己身后,等小二离开后,才拉了人到身边坐着。
“这是干什么?神神秘秘的。”绕是不怎么有好奇心的宝钏,也忍不住了。
“哎呀,咱们这一男一女的,别人指不定误会了,我又穿这般好看,也不像丫鬟呀,好妹子,委屈你了。”
“你算了吧,这些年相处下来,我还不清楚你,你是在乎这些的人吗。算了,说说今日要干嘛吧。”
“哦,等等看吧,我还没把握呢。”
这不是没可能,虽说那人接了信,可未必会来不说,信不信又是一说,要他一人来,还好,若带了人来,自己立刻带着宝钏走人。
眼见快到了约定的时辰,酒楼人渐渐多了,芝兰点了一桌菜,嘱咐宝钏吃,自己还是留神盯着楼下街道。
等见到薛平贵一人穿着常服走进对面酒楼,又感觉了下四周有没有跟随的人。随后立马拉着宝钏进了对面酒楼,“小二,上午定的梨花阁,客人到了吗?”
这娇滴滴的声音听得小二耳朵一酥,“到了,到了,那位公子定的梨花阁客人刚来。”
“嗯,若有事再叫你。”自己率先上楼。
宝钏稍后一步跟着上去了。
到得二楼,宝钏突然拉住芝兰,“芝兰,那位客人是,是他吗?”
“对啊,马上就能见到了,西凉驸马,怎么?”
“那你出门时为什么……”
“为什么?哦,你说你现在的样子啊,这有什么,若真是那人,既然已经是别人的相公,别人的父亲了,那还关你何事,你又在乎自己以什么样子面对他干嘛,若不是那人,那更没关系啦,怎么?还有问题?”
几句话说得宝钏愣怔。
芝兰见了,也不做声,随身边来来往往的客人不住打量她俩。
等了一会儿,宝钏自己似乎反应过来了,抿了抿唇,一跺脚,拉起芝兰去了梨花阁。
敲了敲门,听到一声模糊的“进来。”
宝钏颤抖着手,缓缓推开包厢门。
门打开,芝兰见那人站在窗前低头不知在做什么,而宝钏动也不动,索性自己先进去道:“薛驸马,久仰!”
这一声惊醒了宝钏,也让薛平贵转身看了过来,见是个陌生女子,一身淡粉华服,金钗玉坠插满发髻,容颜清秀。
这一身似曾相识的装扮让他忍不住避开目光,又见门口一个面黄的清秀男子,没什么印象,想是这位小姐的从人,遂不再看。
“不知小姐所为何来。”既然是个不认识的人,那还是谨慎些好,朝堂上的明争暗斗,若真是谁设下的陷进,也未可知。
芝兰看着宝钏道:“关门。”
宝钏失魂落魄的随着芝兰的命令行事,如泥塑木偶一般,跨进包厢,又转身关门。
芝兰见门关好,也不管宝钏,直接道:“我为长安人士,有一自小到大情同姐妹的手帕交,她四年前违父命嫁了个平民,又在几个月后送夫君入平西军,再几月得知夫君命丧敌手,险伤心的随着去了,只她身怀六甲,又支撑着活了过来,为遗腹子取名天赐,因孩子体弱,自出生后便药石不断,家中银钱耗尽,每日以挖野菜度日也不愿回了相府。她的夫君名薛平贵,你可曾见过?”
薛平贵起初听到这女子是长安人,还没什么感觉,到这人详述宝钏的经历,已经有些相信了这人认识宝钏,后来听宝钏身怀六甲,孩子体弱多病,已经有些支持不住的单手撑着桌面,待听到那个曾经金贵的女子现在以挖野菜度日,才真正变了脸色,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这本就是真正的剧情,除了孩子,其他都是真的,芝兰也不心虚,冷静的为自己到上茶,慢慢啜饮几口,反正现在说话也没人听了。
宝钏还兀自现在门边不动,泪却悄悄滑轮,不知怎的,芝兰这番话让她也触动非常,仿佛那挖野菜的自己是曾经存在过的,和遇到芝兰后的人生截然不同,一时伤心得落下泪来。
薛平贵想象着那个挖野菜的女子就在自己眼前,饥饿让她面黄肌瘦,重担压得她直不起腰,背篓中的孩子还在哇哇哭着喊娘亲,饿。眼泪不自禁溢出眼眶,又立刻抬手捂住。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做甚,我父与王相公是同僚,只她抛绣球成亲时我父在外为官不曾回来。哦,你若不信,她右侧肩胛处有颗红痣。”
“那你想要如何?那人又能如何,回去随她一起挖野菜?”
“嗯?为何是我想要如何?告诉你这些,也是我随舅舅来西凉游玩,偶然听说了你的名字与她夫君相同,才有感而发,想着若你就是那人,那我也尽了姐妹情,把话带到了,若不是,就当我说了个悲惨女子的故事逗你一笑吧,呵!”叹息一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你能为我带点东西吗?”
“哦?什么?”
薛平贵从身上摸出一叠金叶子,放桌上,推到芝兰那边,“帮我带给她,告诉她,若不想回相府,用这些钱,办个宅子,带着孩子生活吧!就别再想着……那人了。”
“好,我会转达的,这金叶子也会带给她,至于要不要,我就不能保证了。”
“谢谢!”站起身拱手鞠躬。
芝兰用手绢包起金叶子放袖子里,转身才发现宝钏已经打开了门,站在门外望着她笑,眼睛弯弯,虽然红红的,却擦干了泪水。芝兰也同样回以一笑,施施然走出包厢,拉着宝钏的手,捏了捏,唇开启,无声的说:“好样儿的。”又放开,端着小姐架子走在前面下楼去了。
带着宝钏又去了首饰铺子,明知宝钏没有心情,也硬拉着她,买了不少宝石镶嵌的首饰和名贵的玉,也不讲价,花了几片金叶子,以往那还价的样子一点不见。然后带着宝钏走进一条巷子,七拐八绕的回了楚家。
两人洗漱后躺在床上,芝兰累了一天,极想睡觉,又想着宝钏今日的心情恐怕不佳,遂找了借口拉着宝钏的手,不一时便睡了过去。
宝钏听着旁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感受到手腕上不松不紧的力度,在黑暗的环境下,几乎又让她想起了当初刚听到那人死讯那几日,浑浑噩噩,身上没有力气,可白日耳边不停有人念叨,晚上手上始终被捁着,好似救命的稻草,任自己沉湎,却总牢牢拉着自己不放,等着自己想通了,想清楚了,又立刻放开手,在旁边看着,随时准备帮忙扶一把。她知道自己的固执,所以就和那包点心一般,换了包装,还是把好的装在里面,放到你面前,让你的固执无处安放。
想着那人反问的话,不由又落下泪来,当初自己舍下父母亲人,与他甘于贫困,而他,哎,富贵迷人心,他如今美满幸福,估计早忘了与自己的誓言,既然活着,这几年竟然没有一点音信。
这一趟,到底来的是对是错,不来,还可以欺骗自己,那人守着誓言去世了,自己就守他一世。来了,却得了这样的结果。
若是问芝兰,想必她是一定会来的,再痛快哭一场,穿上黑裙,重新活过。
又想起第二次见面时,那个黑裙女子拍着桌子怒斥负心汉。
芝兰,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带着天赐,过好自己的人生。
第三天,芝兰没有出门,寸步不离宝钏,晚膳后,又溜了出去,可门外不时有丫鬟探头探脑,一见不到人,立马跑来,三次后,丫鬟已经没了借口,吞吞吐吐,宝钏看明白了。也不为难人家,开了门窗,只在门口可以看见的位置看书。
到了深夜,依旧是满身的脂粉味儿混着酒味儿。宝钏算是无奈了,给她拿了换洗的衣服,自己躺床上睡去。
芝兰洗漱完,觉得口渴,到桌上取了茶壶倒茶。
看着冒热气儿的茶水,笑了。
第四日不再出门,找丫鬟跟楚成说一下,请他空了过来。
结果到了快晚膳,这人才跑过来,“怎么了,陆姑娘。”
“不是急事儿,喝口茶,看你忙的,明日可以走了吗?”
“可以,明早就走,可以赶到下个小城投宿。对了,你们找到人了吗?听说你日日外出。”
“谁说的,今天可没有。”瞪大眼睛作委屈装,随后一笑,“找到了,不过那人不愿回大唐,我们也不好硬拖吧,就算了。”
“呵,也不好强求,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当初楚爷问我和另一个书童,愿不愿意随他做这个买卖,那人委婉说他母亲就一个儿子,不愿意他去冒险,我就跟着来了。”
“哦,那他现在如何了?”无聊了一天了,听个故事解乏。
“嘿,他啊,取了媳妇儿,生了两个孩子了,听说他母亲在老夫人那儿求了个小管事的差,还不错吧,人也胖了。”
“那你羡慕?”
“嗯,我也想着什么时候娶媳妇儿,我问爷,爷说他又不认识女孩子,让我自己寻,陆姑娘,不知,那个,你表妹,可有了人家啊,我知自己有些高攀了,哎!”
说着脸都红了。芝兰也是意外,不过又正常,出门在外,两人大多做男装打扮,只这几日,宝钏没有出门,梳了妇人发髻,可楚成又太忙没见过面。
于是笑着道:“我妹妹啊,她成亲了,只夫君几年前去世,现在她带着儿子生活,目前还没再成亲的心思。”
“啊?哦!”挠挠头道:“我以为她还没嫁人呢,嗨,早点遇到王姑娘就好了,那样我也能有个机会啦。”
呵呵,我也想早点认识呢。
两人聊了一会儿见该晚膳了,楚成也告辞回去了,又叮嘱两人不需要准备食物,明天大部队会一起准备的。相比出发时的待遇,现在那可是贵宾级别的啊。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背好包裹,到大门口等楚慎等人,不到一刻钟,车队依次停在大门前,芝兰她们的马车依旧在中间位置,一个年轻人驾车,看两人过来,忙跳下车道:“陆姑娘,干粮和水已经放在车上了,楚成说爷吩咐之后由我给两位姑娘驾车,我叫楚卫。”
“谢谢,楚卫,以后就麻烦你啦!”
“哪里哪里,我很佩服你呢。一招就制服……”
“那个,楚卫啊,你也是楚家的人?是和楚成一早认识的?”背着宝钏使眼色,又赶紧催宝钏进去。
“是的,不过我是后来跟爷的。”
“哦,这样啊,我们先进去啊!”
宝钏听了半句,疑惑的看着楚卫,正等着他说呢,无奈芝兰拉着她进了马车,“他说什么,制服谁,你打架了?受伤没,什么时候的事儿?”
“哎,他看错了,就那天遇到坏人,我扔了把沙子,那人看不见,就被楚慎一招制服了,算上了我一点点功劳,他才佩服。快坐好,待会儿就走了。”
宝钏还是疑惑,既然这样,只是之前为什么不说,大概是怕自己担心,哎,她这人。
芝兰见糊弄过去了,也是松口气,这会儿不赶车了,嗨,怎么消磨时间啊?
王后的侄儿凌霄,曾经的驸马候选人,现在的大将军,手握重权,可与公主和驸马分庭抗礼。
今日下朝后,他捏着一份奏章去了王后寝宫,绕过华丽的前厅,他那年过四旬却依旧美丽的姑母正倚靠在美人榻上看书,却并非闲书,而是讲史的。姑母常说以史明鉴,还从小教导自己常看史书。
他恭敬的行了一礼,抬头唤,“姑母,侄儿有一事相告。”
那一脸的隐忍与兴奋,令抬眼来看的王后很不喜欢。
王后皱眉,“喜怒不形于色,我不喜教人第三次,记住。”挥手让殿中侍女退到正厅,“什么事,说吧,看把你高兴的。”这性子,难怪代战不喜欢,哎,可凌家就这一个男丁,算了,慢慢教吧。
凌霄立马道:“昨日言官王侍郎到我府上,称近日他收到密报,驸马薛平贵乃大唐丞相王允三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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