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愿客

　　苏叶的出行在中午的时候就提前结束了，不是天地不够大，不怨心境不够远，要怪也只能怪苏叶的荷包里，只有三块五毛钱。
　　三块五毛钱，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年代能干什么呢？苏叶琢磨着自己可以步行去两个小时路程远的西山那，热火朝天的摘一下午的野葡萄，再打点山核桃，五味子什么也能摘点，这个时候的板栗橡树籽也都能吃了，然后晃晃悠悠的搭载去最近城镇的农家车，摆个地摊把东西卖了，有了本钱，再回来鼓动附近留守的山民一起去西山，自己收购山货之后再转手卖掉，一来二去的，不出两年，苏叶就能指挥着自己的小公司，笑眯眯的攒够环游世界的钱了。
　　理想是如此美好，苏叶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可以距离成功这么近，只要一个坚持就可以......
　　“咕噜——”
　　三分钟后苏叶去村口的小卖铺买了一包豆腐干，拉着行李箱，嚼着豆腐干，啃着啃着就到家了，理想什么的，太遥远了，作为一个虽然整日浑浑噩噩却没有丝毫羞耻感的年轻人，苏叶觉得自己还是混吃等死的比较好。
　　阿罗对此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苏叶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吗？
　　桌子上摆的是两人的碗筷，苏叶直接洗了个手，欢快的嚼了一块兔肉。
　　兔子是灰子捉来的，西山里的野兔，吃的是鲜嫩野草落地坚果，喝的是流溪雨薄谭水，肉质......肉质就不用说了，西山广阔，头顶是伯劳鹰隼，身后是野狐长蟒，整天跑来跑去的，个头小是小了些，但是只要一入口就知道虽然这兔子看着是不起眼，但是光这口感就是那些靠着成盆子的调料盖住腥味的肉兔所不能比的。
　　猫狗不能吃重口调料，二花和灰子的饭都是提前从锅里捞出来的兔子肉块，淋上半勺香油，撒上炒香碾碎的芝麻碎盐花生粒。
　　苏叶嚼着肉块，拿起调料陶罐也给自己添了半勺的芝麻花生碎。
　　佐饭的汤是用竹荪熬的，苏叶一口气喝了两大碗，喝的时候还没什么事儿，刚喝完就后悔了。
　　......太撑，坐不住了。
　　幸好自己没吃主食，苏叶不由得一阵感叹，要是自己嘴馋吃了主食，那还不得就地升天了。
　　汤饱肉足，苏叶含了一块小爸自己渍的冬瓜糖，在院子里溜达来溜达去，散步消食。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葡萄架子底下，苏叶绕着葡萄架子转了几圈，越发的佩服小爸了。
　　葡萄架子搭的四四方方，每一根长叶的藤条都有一米见长，几百根藤条全都是直直的冲天系在第一层用细竹枝编的小架子上，长叶的藤条下方连着主枝的地方就靠在第二层架子上，第二层架子搭建的结实，密密麻麻垂的全都是青绿色的葡萄串，四方架子当中那里，恰好挂了......
　　苏叶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看错了。
　　“阿罗——”
　　苏叶扬声叫了阿罗，“阿罗，麻烦过来看看，这葡萄藤子怎么挂了个一整串都红了的葡萄？”
　　阿罗正在捣鼓一个老旧的花盆，闻声直接拿着就过来了。

　　“红了？哦，那就红了呗。”
　　阿罗抬头看了看那串挂在四方架子正中的红葡萄，轻轻敲了敲拿在手里的石色花盆，“别忙着看了，先来瞧瞧这个。”
　　“叮——”
　　阿罗十指修长，微圆的指甲敲打在石色花盆上，声音清脆，似玉石相碰，却又类铁器互击，双指连击数下，仔细辨来，比玉石声更深沉，比铁器声更清扬。
　　“这是？”
　　苏叶忍不住摸了摸，“这是个花盆？”
　　阿罗手中是个不过三寸余宽两寸余高的圆形小底大肚收口盆钵，灰青石色，咋一看很像是古旧的小巧花盆，水迹未干周身还粘带了些许青苔印迹，作为花盆的确是小巧了些，苏叶踮脚看看盆底，虽有污渍但是连整一体并无孔洞。
　　“不像是花盆啊，盆底没有排水孔啊。”
　　“的确是个花盆，不过以前是个蒜臼，然后是个碗莲桌摆，最后被师父当成了放在墙角接雨水的盆钵。”
　　这，也可以？
　　苏叶觉得小爸真是蛮有创意的，“那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我也不知道”
　　阿罗摇头，又扬指弹了弹听声，“不过它倒是有些意思，苏叶，你再仔细听听。”
　　“干嘛？”苏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还是照做了。

　　......
　　“已经十多分钟了，阿罗，你是要耍我吗？”
　　苏叶把手里的东西抛向了阿罗，“你先敲着吧，我困了，要去补觉了。”
　　“再等等。”
　　阿罗并不着急，仍旧不紧不慢的轻轻敲打着。
　　“叮——”
　　“叮——”
　　“叮——”
　　......
　　你慢慢玩儿吧，苏叶揉着脑袋跨上了长廊，困死了，困死了......
　　......
　　“苏叶，好了，快过来。”
　　隔得有点远，阿罗的声音有些轻，苏叶咬咬牙，又折了回去，心里默念：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这个人会做好吃的，这个人会做好多好吃的。
　　“咚——”“咚——”
　　阿罗又敲了几下，“现在听得出来了吧？”
　　苏叶没聋，自然是辨的出来的，刚才的声音还是清脆的，现下却已经变得深沉。
　　“它是石头吗？”
　　苏叶仔细捻了捻盆壁，越发觉得奇怪了，“不对啊，刚才摸起来感觉就好像是瓷器，声音脆响，但是现在看来，啧啧。”
　　苏叶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讲，“怎么感觉就像是用整块青石雕出来的东西？而且，而且声音也变了，是因为水干了吗？”
　　阿罗颔首，又敲了一下。
　　“咚——”
　　“音色更低了。”苏叶仔细看了看，发现了那盆钵上似乎还有些花纹刻印。
　　“什么什么......”
　　苏叶撇了撇嘴，“阿罗，这上面是什么东西啊？好像是个叶子，额，看起来这个更像是野兽什么的，还有这个，这个......”
　　“我也不太清楚，先看看再说吧。”
　　阿罗捻起落在苏叶肩上的一根发丝，弹指落了出去。
　　“这一整串的红葡萄该怎么办？”
　　哦？还有这个呢，被阿罗绕着看了半天的盆钵，苏叶几乎都把这个给忘了。
　　“要不，你摘一个尝尝？”
　　苏叶从来都没敢吃过架子上的葡萄，虽然看着就和水果店里的躺在桌子上待售的葡萄没什么两样，但是吧，要是你亲眼看见一间屋子里飘出来一个头破浆流，浑身满是黑红白相间血渍的魂魄，你还会想着进去休息一下睡个好觉吗？
　　{这个比喻并不是很恰当，但是，这个，这个它，都是会飘出来魂怪的东西，是葡萄还是房子也都无所谓嘛，都差不多对不对？反正都是没人喜欢的。}
　　苏叶胆子小，不只是不敢了，就算是走的近了些也会觉得恶心，更遑论要摘一个吃了。
　　“不不不，阿罗，从小小爸就教育我要尊老爱幼，你年纪比我大，按理来说，还是你先吃吧，我嘛，我不喜欢吃甜的，就喜欢吃西山上小不丢丢的黑的跟煤炭一样，酸的倒牙的野葡萄。”
　　“你怎得知道这葡萄是甜的？”阿罗蹙眉，“难不成你尝过了？”
　　XXX，苏叶词穷，“没，没啊......”
　　......
　　“不是，这选葡萄跟看人不一样，人嘛，最重要的是心灵美，其他的都无所谓，就像是阿罗你这样的，这个葡萄，它，它，它只要是看起来好看的都是好吃的，我看这串葡萄，嗯，色泽红艳，果粒饱满圆润，脉络分明，果柄粗壮有力......”
　　苏叶磕磕绊绊的解释了一长串的话，最后来了个总结，“一看就是串甜美滋润的好果子。”
　　不过，阿罗的关注点好像并不在此，“心灵美？苏叶你是说我长的丑吗？”
　　XXX个X的！
　　苏叶忍不住抚额，“你长得好看那是事实，但是当面夸你似乎是有些不太妥当，况且，况且做人不能太肤浅，那我就只好......”
　　吭吭呲呲憋了半天，苏叶又没词了。
　　“不就是句玩笑话吗？！阿罗你至于吗？！”
　　苏叶猛地抬头看了看阿罗，那人不防备苏叶会有此举，眼底的笑意还未敛去。
　　苏叶登时就怒了，转身回房，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阿罗，今晚我想吃蕨菜，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罗：......好像有点玩过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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