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策

作者:曲风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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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雾重重韩氏四娘


      这歌声太不寻常了。

      江慎初看到沈无定出来,走到他身旁,吴侬软语,动人心神,他仔细听了听,道:“唱的是《西洲曲》。”

      沈无定皱着眉,现在发生点什么动静,他都能想到江月度,就连听见这凄婉的歌声,他也在想,那天晚上,江月度会不会也听到了这歌声?

      沈无定垂下眼睛,声音嘶哑:“去看看吧。”

      江慎初看了一眼薛木青,薛木青已经跟了上来,见江慎初看她,道:“一起去看看,快,说不定一会儿这歌声就消失了。”

      唱歌的人已经唱到了第二遍,一句“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声音仿佛能穿透人心,将一个采莲女看不见情郎,只得出门采莲的哀伤,表现得淋漓尽致。

      沈无定提起轻功,先寻着声音飞奔而去,江慎初紧随其后,薛木青提起裙摆一路小跑,一点都没有被江慎初落下。

      只是等他们追到卢府花园,那唱歌的人,已经唱到最后一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旋即,声音消失,一切都回归寂静。

      明月皎皎,山河同辉。

      卢府花园里假山池沼依然如故,特意栽种的几种菊花,兼六香黄、金背大红、绿水秋波,娇俏的菊瓣轮廓在夜色里被月光勾勒的格外动人。

      沈无定站在一丛蔷薇前,背影寂寥,他听到江慎初和薛木青的脚步声,转过身来,一双含情桃花目里头全是无措:“我追过来,听到歌声,却没有见到任何人。”

      薛木青环顾一眼四周:“为什么偌大的一个卢府,值夜的、看灯的,都没有出来?他们都不觉得这歌声不对劲吗?”

      江慎初也觉得不对劲,看到薛木青抬脚便准备去找人问个明白,江慎初忙拦住她:“你先别急,再等等。”说完,他安抚地拍了拍沈无定的肩膀:“这也未必和我阿姊有关,师哥,你要冷静。”

      沈无定双手握拳,深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明白。”

      薛木青不解:“我们等什么?”

      江慎初道:“等等看这歌声会不会再响起来,等等看会不会有人出来。如果都没有,那么我们就可以开始想,这唱歌的人故意把我们引出来,目的是什么了。”

      薛木青伸出一只手捏住下巴,沉吟一会儿,一弯柳叶眉皱了皱:“你们能听出来,是谁在唱歌吗?”

      江慎初看见薛木青皱眉,抬手就碰到她额头,拇指顺着她的眉抹了一下。然后,他的手迅速收回,薛木青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看着江慎初:“你……你干什么?”

      江慎初背着手,一本正经:“有个小虫子在你脸上。”

      薛木青不疑有他,又问了一遍:“你们能听出来这个人的声音吗?”

      江慎初和沈无定都摇了摇头,沈无定道:“不论是江湖上还是宫中,有的是能人异士能够改变自己的声音。”

      即使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也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江慎初想了一想,似乎是明白了薛木青的意思,迟疑地问道:“你是在怀疑……”

      薛木青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了这半日,也不见得有人,看来我们要去叨扰卢大人了。”

      江慎初眨了眨眼睛,说了声好,转身走在最前面。一到薛木青看不到他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笑了,眼睛里闪着光,像是落进了漫天星河。

      去卢昀显住处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值夜的婆子,薛木青拉住了她,笑着把自己手上的金丝镯子套到了她的手上,问道:“打扰您了,您刚刚可有听到有人在唱歌,唱的还是《西洲曲》?”

      那婆子收到了镯子,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小娘子是今天大人带回来的客人吧?这歌声每晚都会响起,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夫人让人查了几次,都没有结果,只说让大家就当没有听见,反正这歌儿唱一会儿也就自己停了 。”

      婆子见薛木青惊疑的神色,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依我老婆子看,这八成是惹了哪方神仙,怕是要请个道士来看看。我听说最近有个灵宝道,灵验得很,小娘子可以同夫人说一说,改日请个灵宝道的道长过来看看。”

      薛木青不信鬼神,闻言也只是笑笑,对着婆子道了声多谢。

      卢昀显住的主屋亮起了灯,江慎初轻轻扣门,开门的却是卢夫人身边伺候的大丫头,她恭恭敬敬地对三人敛衽行礼:“夫人问,三位可是为了那古怪歌声而来的?”

      江慎初三人道:“是。”

      侍女道:“夫人说,更深露重,谈话多有不便。请两位郎君并小娘子先回房休息,明日夫人会亲自同你们解释这件事。”

      江慎初闻言,拱手朝那侍女道谢,带着薛木青和沈无定走了。只是这三人离开后,却并未回到各自的房间,而是都挤到了江慎初的房间。

      江慎初给这两人都倒了杯茶水:“凉了,将就着喝吧。”

      沈无定一把将他拽着坐下来:“这时候就别贤惠了,老实坐着。薛菀,你刚刚在花园里,怀疑的是谁?”

      薛木青双手捧着白瓷茶杯,神色极为认真:“韩四娘。”

      沈无定大为不解,江慎初也捧着茶杯,看向薛木青:“你问过我与韩四娘是否相熟,那时候,你就开始怀疑她了?”

      沈无定也道:“我看那韩四娘与卢大人感情分明极好,若是韩四娘有问题,那卢大人呢?”

      薛木青不敢肯定,只是道:“不知。你们可听清,今夜唱的是《西洲曲》?”薛木青回忆着那调子,跟着哼唱了两句,“‘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这首曲子,唱得正是少女和她的情郎分别之后,对情郎的思念之情。”

      江慎初一个劲儿地点头,沈无定敲了他的脑袋一下,瞪着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薛木青唱了两句歌而兴奋,收敛些,说着正事呢。

      江慎初被沈无定敲打后,坐直了身子。

      薛木青看了这二人一眼,不明白这二人之间的交锋,她压低了声音:“你们真的相信,那个卢夫人就是韩四娘吗?”

      沈无定的眼神一变,重复了一遍薛木青的话:“那个卢夫人不是韩四娘?”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那个卢夫人不是韩四娘,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江娴来找‘韩四娘’,却发现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那位假的韩四娘为了让自己的身份不被败露,就将江娴掳走。可是,如果韩四娘是假的,那卢大人会没有发现?”

      薛木青嗤笑一声:“如果那个假的韩四娘,是《西洲曲》里的采莲少女,而卢大人是她那个情郎呢?”

      江慎初和沈无定的脸色都变了。

      江慎初问薛木青:“你这些都是推断,可有证据?”

      薛木青道:“我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明日去卢府打听一遭,就可以验证我的说法了。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虽然样貌上没有变化,却也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沈无定和江慎初都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第二日一早,江慎初三人就分别去打听卢夫人的事。

      江慎初去了厨房,陪着做菜的厨子寒暄了半天,拐弯抹角地问夫人,厨子是个憨直的人,架不住江慎初套话:“你说夫人的口味啊,夫人原本是汴京人嘛,口味自然和这里的不同,我就是因为会做汴京菜才进的卢府的。要说夫人最近有什么不同,那可能要从明珠娘子到夫人身边说起了,明珠娘子居然让我们做一道西施鱼羹,可把我吓坏了。”

      江慎初想起在夔州渡听那老船夫讲的故事,不由得重复了一遍:“西施鱼羹?”

      厨子叹了口气:“可不是吗?明珠娘子说,这西施鱼做鱼羹,可以让女子变美,夫人便听信了,让我们做。只是这西施鱼羹也只吃了几天,明珠娘子只送来了五尾西施鱼,做完了也就没了。”

      扬子江有美人鱼,又称西施鱼,一日数易其色,肉细味美,妇人食之,可增其媚态,据云系西施沉江后幻化而成。《东坡异物志》

      江慎初想到自己在船上见着的那小红鱼,问:“那位明珠娘子是哪里的人?她又是从哪里得的西施鱼?那位明珠娘子现在可在府中?”

      厨子想了想,道:“明珠娘子走啦,被夫人撵到庄子里去了。那西施鱼羹吃了也不见效果,还引得外界风言风语,连累了大人官声,夫人便把明珠娘子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明珠娘子是有一日夫人上街救回来的,据说是被骗到江陵府的浣纱女。至于明珠娘子哪里来的西施鱼,我就不知道了。”

      江慎初又同这厨子聊了一会儿,竟没想到,西施鱼的传说,最早就是从江陵知府的后宅里流传出来的,第一个尝到了西施鱼羹的女人,就是韩四娘。

      沈无定去了门房打听韩四娘近日的行踪,薛木青则找到了给韩四娘梳头的丫头。

      门房说,韩四娘这半个月几乎没有出过门,就连一些后宅必要的交际,帖子送上来,她也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那梳头的丫头则信誓旦旦的表示,她给夫人梳了一年头发了,没觉得夫人最近有什么变化。非要说的话,夫人和大人的感情比原来还要好上了许多。原先夫人和大人相敬如宾,好是好,却有几分疏离,到现在,二人举止则更为亲密一些。就比方说,以前的夫人是绝对不会给大人送饭到衙门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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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江慎初看见薛木青皱眉,抬手就碰到她额头,拇指顺着她的眉抹了一下。然后,他的手迅速收回,薛木青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看着江慎初:“你……你干什么?”
    江慎初背着手,一本正经:“有个小虫子在你脸上。”
    江大人内心:
    啊!阿菀皮肤真好!
    啊!阿菀真好看!
    啊!阿菀真可爱!
    啊!阿菀真厉害!
    啊!想娶阿菀当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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