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编辑部的故事

　　中午时候，果然袁树都还在和张晶他们一起讨论着什么没有工夫出来，于是宋姣妍便和罗方一起到旁边的南庙街坊吃拉面了。

　　在外面吃饭没有那么多拘束，尤其是坐在这样的馆子里面，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是根本不存在的。

　　话题是从早上听的詹寡妇开始的，虽然宋姣妍已经把詹寡妇的文本看了大半，但看文本和听人说是两种感受——显然后者是比前者稍微好一些的。

　　“如果詹寡妇这本从头到尾都让我在台子前面听着人说，也许我会觉得没那么可怕。”宋姣妍一边挑着拉面里面的青菜吃一边说道，“看文字的时候简直觉得是灾难了。”

　　罗方也非常同意，他已经吃完了一碗面，又叫了另一碗：“文字给人的感觉当然和说话不一样，不能简单地直接把口语转化成为文字，那会是灾难——在我看来，詹寡妇这本已经算是转换得十分得当了，起码年月月在处理书面文字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一点。”

　　“可我却觉得文字更尴尬了……谁家小姑子那么猎奇了……”宋姣妍嘟嘟哝哝地说道，“我才不信有这么奇葩的小姑子……”

　　罗方哈哈笑了两声，又吃了一口面条，然后道：“焦焦，你想过为什么忽然之间年月月这本詹寡妇能超过元素素吗？”

　　“因为元素素的本子都已经完结了？”宋姣妍是没想过罗方说的这个问题的。

　　“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年月月的这一本詹寡妇很敏锐地戳中了我们仙居社现在很多人的心。”罗方认真地说道，“首先啦，仙居社是个有年头的书社了，年头长有时候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喜欢仙居社的人年纪会相应大一点，她们当初喜欢着元素素，喜欢元素素描绘的那些美好的帝王将相的故事，那是她们年轻时候的梦想和投映，而当她们变得年长，开始面对现实，她们会面对的是什么？”

　　“柴米油盐？”宋姣妍恍恍惚惚有些明白罗方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她们都可能会面对一个小姑子？”身为一个姑娘家还有个哥哥的她，顿时觉得有点压力巨大了，“所以她们都不喜欢她们小姑子么？”

　　“不是喜欢不喜欢，这个喜欢要站在各自立场上来看。”罗方的分析是冷静的，“比如说一个小娘子，她刚成了亲，到了陌生的夫家，她甚至连自己的丈夫都并不太熟悉，她不仅要成为一个好妻子，还要当一个好嫂子好媳妇，且不说她能不能做得到会不会做得好，她面对的压力都是巨大的，甚至外界一丁点的批评都会成为她的爆发点，她会感觉到和自己做姑娘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宋姣妍顺着罗方的话思索，竟然觉得是有道理的。

　　“所以再回头看詹寡妇这本，年月月所描述的主角詹寡妇，不就是一个这样的集大成者？”罗方笑着说，“詹寡妇成亲以后各种不适应，各种面对种种刁难，她不仅面对了她还能迎头而上地解决，甚至最后还能从这个她并不如意的困局中解脱，遇到真命天子裴郎，这个故事，正好是现在仙居社最稳定的那一群人最喜欢最容易代入的故事了。”

　　“这么一说，倒是也有道理。”宋姣妍已经吃不下去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把没有吃完的面推到旁边去，“所以年月月能突然超过元素素也有这样的原因……”

　　“不过很快应该就会有跟风之作了。”罗方看了一眼宋姣妍推到旁边去的面碗，露出了一个十分惋惜的神色，“焦焦，你不吃了吗？吃这么少，你将来长不高的！”

　　“我……我吃不下了……”宋姣妍看了一眼面碗，坚定地说道，“而且会长胖的……”

　　“你这么一丁点还怕长胖……你应该害怕长不高好不好！”罗方坚定地说道，“焦焦，你要想啊，将来要是你这么一丁点点，姑娘们看不上你怎么办！”

　　宋姣妍沉默了一会儿，甚至有点想说作为一个姑娘我已经不需要别的姑娘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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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吃完了拉面，又在南庙街坊逛了一会儿，然后才往水仙街坊走。

　　一边走路，自然而然地便还是闲聊了，东拉西扯地，便说到了罗方自己身上。

　　“你不是要科举吗？你现在来做小工，还和仙居社签了一年，将来要是会试中了，你还要继续来做小工吗？”宋姣妍好奇问道。

　　“我会试中了又不代表我会有钱，没钱喝西北风吗？”罗方坦然地摊了手，“再说了，等中了会试，我也未必能做官，要是人人都能做官，那翰林院里面那些就不会蹉跎着那么多人了。”

　　“听起来你不太想做官的样子。”宋姣妍说道。

　　“是不太想。”罗方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做李白。”

　　“然后现在不是了？”宋姣妍笑了起来。

　　“我发现我可能下辈子也没法做李白……还是做梦比较实际。”罗方笑弯了眼睛，“然后我就想既然做不了李白，那就做个别的吧！于是我就认真地找了一个目标，我觉得我想做刘勰。”

　　“那你现在做的话本，也没有文心雕龙里面提到的那些有格调了。”宋姣妍道。

　　“后来我发现，我很穷，还是要先挣钱。”罗方哈哈笑着说道，“等我不用为了银钱着急的时候，再来做刘勰好了。”

　　宋姣妍抬头看了一眼罗方，并不能太明白他这跳跃的思路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心态。

　　罗方也低头看了一眼宋姣妍，他哈哈笑道：“其实只不过就是梦想需要在某些时候为了生计让一让路。”

　　宋姣妍若有所思，但也并不认为罗方说得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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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水仙街坊，宋姣妍和罗方远远就看到自家仙居社的台子外面又围着很多人。

　　宋姣妍下意识心里咯噔一下，几乎就要以为是年月月和元素素的拥护者又来闹事了。可走近了一些，却听到的是鲜花榜的事情。

　　踮着脚往人群里面看了一眼，宋姣妍实在是看不清楚人群当中到底正在发生的是什么，身后的罗方见了，也抬头看了看，道：“我们从后门绕过去，这边是过不去了。”

　　宋姣妍点了点头，便不再在人群中纠结，往后面走过去了。

　　“我听着好像是鲜花榜的事情，难道是账房那边已经把鲜花榜上涉嫌了不正当渠道的那些都算出来了？”一边走路，宋姣妍一边好奇地说道。

　　罗方道：“应该是的吧！我那天还听树哥说马上就是周年庆了，肯定要赶在周年庆之前把这个事情有个了断。”

　　两人说着从后门偷偷摸摸进到了仙居社的后台里面，然后就看到了袁树和叶幺一行人正在说话。

　　“诶你们回来了，还知道从后门进来，刚才我还在担心你们挤在前面进不来。”袁树朝着他们打了招呼，“等会就别出去了，下午的时候跟着我一起回三桃李街坊那边一趟，有些事情这会儿我们先宣布了，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回去说。”

　　一脸茫然的宋姣妍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这时，张晶从前头进来了，他几乎满头大汗，直接向叶幺道：“已经把榜单重新排过了，现在是元素素第一了。”

　　“那年月月的拥护者们有没有什么反应？”叶幺问道。

　　“他们倒是没怎么说话，可元素素的拥护者闹起来了。”张晶擦了一把汗，“他们说不该扣他们的鲜花……他们说他们家的虚假鲜花是年月月刷的……”

　　“……”叶幺露出了一个无言以对的神色，摇了摇头，“你今天在这里先安抚他们，别又闹得他们打起来。”

　　张晶应了一声，道：“不过还有，第三名雨铃霖的鲜花也扣了不少，他的拥护者也正在闹腾，好像是要和元素素他们联手。”

　　“让雨铃霖去和他的拥护者说一声，他们就消停了。”袁树开口道，“雨铃霖会配合的，他的那本《张相国的三姨太》正在准备和幽云印社做八十册的套装，他现在不想有什么节外生枝的。”

　　张晶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水，便满头大汗地继续往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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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宋姣妍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果真是账房那边把鲜花榜的猫腻给算了出来，难怪就一个吃饭的工夫外面就闹成了这样。

　　“希望今天元素素不会挺着个大肚子又亲自过来，我可是受不了她了。”叶幺长叹了一口气，“自从我做了这个文曲部的老大，真是受了多少气，天天跟这些人装孙子了……”

　　“听说洞庭公要回来了，小心元素素直接绕过你去找他，到时候你受气更多。”袁树语带嘲讽，“元素素可不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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