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要吻你

　　林荫路单车响。
　　空气里夹着丁香和泥土的芬芳。
　　乔蔚终于回到了她美丽的校园。

　　坐在梧桐树下，乔蔚深深吸了口气，发出一段短暂而舒适的感叹。
　　睁开眼睛，乔蔚吓了一大跳。
　　闵萱不知道何时站在跟前，双手叉腰，对她怒目而视。

　　乔蔚被她的样子逗笑:“你干嘛啊。”
　　闵萱气不过:“蔚蔚，你失踪这两天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去你家找你也没人，我差点就打电话给叔叔阿姨让他们报警了！”
　　乔蔚安抚性地拍了拍闵萱的肩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件事，说来话长。”

　　见乔蔚露出这种一言难尽的表情，闵萱掐指一算，发现这事儿绝对不简单。
　　闵萱凑到乔蔚耳边，神神秘秘地道，“告诉我，是不是和宁教授有关？”
　　乔蔚心口一跳，这丫头，人精啊。

　　闵萱一拍大腿，愤恨道，“我就知道！你和我男神关系绝对不简单！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你这都不告诉我！”
　　“噗，真的没有，你想多了！”乔蔚翻了个白眼，接着道，“不过，这次我的确是跟着宁教授去出差了。”

　　闵萱笑得一脸猥琐:“就没有……”
　　乔蔚一阵恶寒，立马打断她:“没有没有，快滚快滚，再问打死你。”
　　闵萱:“……”

　　闵萱无趣地翻了个白眼，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周六那天肖姗找我。”
　　乔蔚语气不自觉冷下去:“找你干什么？”
　　闵萱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摊开在乔蔚跟前:“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躺在闵萱掌心里的，是一只U盘。
　　乔蔚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闵萱:“肖姗说，这里面是孙寓的所有黑历史，和历任女朋友的聊天记录，不雅照，语音通话记录什么的，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撕开孙寓的面具了。虽然我不知道肖姗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我听说她好像也和孙寓分手了，孙寓又新交了个女朋友，估计肖姗是怀恨在心吧。”

　　乔蔚冷笑两声:“她自己对孙寓怀恨在心，所以想拿我们当枪使吗？”
　　闵萱挠挠头:“哎，反正东西我是收下啦，怎么做看你自己，不过要想清楚就是。”

　　乔蔚拿起那枚U盘，眼神阴冷:“那行，我就看看肖姗到底想干什么。”

　　-

　　上午晴空万里，下午乌云压顶。
　　淅淅沥沥，又下起了小雨。
　　梅雨时节风里夹着潮湿的气息，坐在教室里，湿气从地板上涌出来。

　　快下课时，景容又打电话过来。
　　刘姥姥的英语课，乔蔚不敢冒死接电话，只能发短信过去，问对方什么事。

　　不久，景容回了信息。
　　【亲爱的小蔚蔚，我都听我表哥说了，这次多亏你了，路上出了那么多意外，实在实在是对不起了，为了感谢你，今天晚上7点我请你吃大餐，我们梧桐阁不见不散哟。】

　　乔蔚飞快地打字:
　　【谢谢景容姐，不用啦，晚上我还有工作啦！宁教授肯定不会放我的假。】

　　消息还没有发送出去，宁祁文的微信消息就来了。
　　乔蔚点开一看，瞬间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今天放你一天假，不用来工作室。】

　　乔蔚:“……”

　　这俩兄妹，搞什么？？？

　　-

　　月下梧州城灯火阑珊，霓虹灯在夜色里让整座城市绚烂繁华到了极致。
　　走在古香的梧桐街上，乔蔚想到自己看的古装片，那里面的盛世长安，大抵不过如此。

　　梧桐阁是梧州城的百年老字号，一家有钱也不一定排的上号的古韵酒楼。
　　它伫立在梧桐街最繁荣地段，青砖红瓦，霓虹彩灯，宛若一座水晶宫殿。

　　乔蔚踏进梧桐阁，迎面扑来浓郁的酒香。
　　这酒香应该是本地特色的梧州老窖，隔壁奶奶家就经常酿这种酒。

　　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问乔蔚有没有预约。乔蔚报了一个门号，服务员便领着她上二楼去。

　　酒楼的楼梯是红木制成，踩上去会发出质感独特的脚步声。
　　乔蔚知道下面是实心设计，生怕这楼梯会承载不住自己，所以脚步也格外小心翼翼。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白色AJ，鞋边很干净。
　　乔蔚恶意地想，这年头穿得体体面面的走出来，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也可能是衣冠禽兽。

　　她一抬头，就怔住了。
　　站在面前的，是孙寓。
　　他怀里揽着漂亮的陌生面孔，浑身都散发着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气息。

　　乔蔚:“……”
　　不是冤家不聚头，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乔蔚当即脸色就黑了，别过眼去，不愿意再玷污自己的眼睛。
　　头顶上方传来孙寓恶趣味地捉弄道，“喂，胖妹，让开，你挡着路了。”

　　乔蔚:“…………”

　　路明明这么宽敞，孙寓就是存心找茬。

　　他居高临下地看人，优渥的家世让他从小就有对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优越感。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正在不知不觉地，一点点侵蚀他的灵魂。
　　乔蔚盯着孙寓，脑子里忽然涌现这样一段话。

　　女孩的目光令孙寓极其不舒服，他笑容敛了几分，眉心里浮出戾气:“喂，胖妹，和你说话呢，让你滚一边去你听不到吗？”
　　乔蔚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攥紧了衣角。她努力想从孙寓不耐的神情里找出一点恻隐之心，然而什么都没有。
　　一颗心瞬间冷了下来，乔蔚侧过身，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孙寓搂着美女从她面前经过，故意用力撞了乔蔚一下。
　　乔蔚惊呼一声，身子猛地往后栽去，天旋地转，她顺着楼梯就滚了下去，身体撞上了坚实的墙壁。

　　庞大的身躯蜷缩在一团，乔蔚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五脏六腑都震得剧痛。
　　周边的人声都变得模糊，她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到那些看热闹的眼神，人们的窃窃私语，洪水一样像她涌来。
　　她就像个笑话一样，时至今日，还期望着孙寓能对自己留一分旧情。

　　而今天，这个念想彻底幻灭。

　　孙寓也没有料到，自己不过是想和乔蔚开个玩笑，没想到她这么“弱不禁风”，一碰就像个球似得滚了下去。
　　周围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就这么走了，肯定是不行的。
　　孙寓恨恨地盯着趴在地上的乔蔚，心想，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孙寓气势汹汹地冲到乔蔚跟前，怒声道，“喂，胖妹，我碰都没碰到你，你就摔下来，碰瓷吧！”
　　人们开始流露轻蔑的眼光，对孙寓指指点点。

　　孙寓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当下面红耳赤，忍着脾气没用脚踹乔蔚。他火爆地吼道，“我让你起来！听不懂啊！装什么装，你不就是对我怀恨在心，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乔蔚，没想到我真的看错人了！”

　　人群里忽然走来一人，一拳砸在了孙寓的脸上，孙寓一个踉跄跌坐在楼梯上。
　　二十年来从没受过这等待遇的孙寓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前一秒还来势汹汹，后一秒脸上都是温柔和疼惜。
　　他没有看错，那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男人，对着一个他弃如敝履的女人，眼神充满了珍贵呵护。

　　捂着嘴角怔了几秒，孙寓怒气冲天地道，“你他妈是谁啊！”
　　男人回过头，目光黑沉而阴郁，让孙寓顿时一噎。
　　宁祁文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只是个西装革履的斯文男人，可是那一瞬间，孙寓在他的眼睛里，仿佛看见了饕餮恶鬼。
　　孙寓当时怂了。
　　他带着他的新欢，灰头土脸地溜了。

　　-

　　夜幕低垂，月夜无星。

　　本该在百年老字号梧桐阁度过的晚饭时间，乔蔚却在医院里和宁祁文一起吃盒饭。

　　坐在病床上，脚上绑着石膏，令乔蔚看起来更加滑稽而笨拙。
　　她捧着盒饭，大饼脸都要埋到碗里，一面吃一面流着金豆豆。

　　乔蔚现在被悲伤的情绪沾满，换做平常她可能会佯装无事，可是不知道为何在宁祁文的面前，反而变得娇气了。
　　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发泄的出口，只有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敞怀大哭。

　　宁祁文看着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皱了皱眉道，“行了，别哭了，待会医生进来还以为我欺负你。”
　　乔蔚吸了吸鼻子，闷声地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长得胖的长得丑的人，都要受到这样的待遇？”不管你有多努力，你的所有价值，都可以被外表轻而易举地否决。为什么，人生这么艰难呢？”

　　人就是这样，某一个点引燃后，所有累积的负面情绪都会随之而来，无限放大。
　　人们一旦沉浸在这种情绪里，便会难以自拔，持续悲伤。

　　“不是的。”宁祁文望着泼了墨的夜空，声音变得缥缈:“人的价值，不能光凭外表而定，人的价值，应该从奉献与合作里寻找。乔蔚，你还记得，你当初萌生音乐梦想，是出于什么吗？”
　　宁祁文的问题勾起乔蔚的回忆。

　　她想起了高三那年，外界的压力，升学的压力，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体重从160直接飚到180。
　　直到她在电台听到了一首治愈系的歌曲，陪她熬过漫长而煎熬的几个月。在此之前，她的前路是一片凶险的深渊，但是音乐在她心里开出了一片花田。
　　音乐，的确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那时候，梦想的种子就在乔蔚心里生根了。

　　乔蔚道，“我希望我的歌声，可以安抚焦虑的灵魂，希望能帮助他们熬过煎熬低谷期，希望能给他们一点微薄的力量。”
　　宁祁文凝视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将她往正确方向引导:“那么，你做到了吗？”

　　暖色灯光下，乔蔚眼眶湿润，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神色很温柔:“嗯，我的微博评论下面，很多人跟我说他们的经历，说他们听了我的歌，就有了战胜挫折的动力。有人从人生低谷里走了出来，有人从失恋的痛苦里走了出来，能帮助到他们，我也非常开心。”
　　宁祁文:“你帮助到了别人，也得到了正面回馈，你觉得帮助别人很开心，这就是你的价值。发现了吗？他们感受到了力量，来自于你的奉献和帮助，而并非你的外貌多出众。”
　　“恶意的人并不是无处不在的，很多时候，你仅仅是活在自己的自卑里，开不开心，其实也取决你自己。你把苦恼放在水杯里，那一定很苦，如果放在大海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乔蔚眼神微动，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沉默片刻，她喉头又哽咽:“谢谢你啊，宁教授，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很多时候我会习惯性的往消极方面想。”
　　宁祁文:“人的成长总是要有一个过程的，乔蔚，我等着你有一天能够自信地站在人群面前，在你感到不舒服的时候可以轻易拒绝别人的要求，有人伤害你的时候你也可以立即去反驳他们，等你克服自己的自卑。”
　　“嗯，我一定可以的。”少女的眼神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宁祁文笑了笑:“快吃吧，饭菜要凉了。”

　　说完，宁祁文拆开另一份盒饭，掰开了一次性筷子。
　　见乔蔚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宁祁文挑了挑眉:“怎么？”

　　乔蔚破涕为笑道，“我想起我第一次去工作室的时候，你跟我说，你觉得我会吃这种用聚苯乙烯塑料盒装的游离脂肪酸和甘油三酯混合型的食物吗？”
　　宁祁文:“…………”
　　乔蔚:“真香。”

　　宁祁文:“…………”

　　乔蔚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教授，明明是景容姐请我吃饭，为什么她人没影，反而你来了？”
　　提到景容，宁祁文眼底迸发出杀气:“这个你就要问问那个女人。”

　　乔蔚:“？？？”

　　转眼，宁祁文脸上浮出诡异的温柔的笑意:“她似乎认为，你对我很有意思。”
　　乔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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