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剑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台电脑幽幽地亮着，黯淡的光线照在桌前人的身上，映出一个清瘦挺拔的青年身姿。

　　他有一双指骨分明的手，看起来温暖而干燥，此时正落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着。像是为了应和他的敲击，屏幕上的通讯软件忽然闪烁了起来。

　　他敲了下键盘，对话框弹出。

　　发消息的人没有头像也没有备注，发过来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你出手了？”

　　青年勾了勾嘴角，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忽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抬手，十指如同弹钢琴般行云流水地飞舞着，回复道：“你猜到了？”

　　对面没有及时回复，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才有第二条消息发过来。

　　“你做得那么明显，怎么可能猜不到。要不是我替你暂时压了下来，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么轻松？“

　　青年顿了顿：“出了一点小意外，这是我的疏忽。不过作为盟友，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不是么？毕竟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合作目的。”

　　“必须要这样才能知道？你也清楚特事处的那群疯子，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不把这块地查个底朝天都不可能。你想暴露我不管，别连累我。”

　　青年轻呵了一声，笑声幽幽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中。他慢条斯理地回复：“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对面似乎有点嘲讽地回道：“你确定你这么说不是为了掩盖你的无能？那么好的条件摆在那，结果过了这么多天还是只能出这种下策。”

　　“没办法啊，换成是你也一样束手无策。要是可以，我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不知道是她隐藏得太好了，还是真的一无所知，无论我怎么试探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甚至到了现在，我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修士。

　　“不过应该很快就能有个结论了，在生死关头，再怎么费心隐藏都不可能藏得天衣无缝。到底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一试便知。

　　“我能够确定的是她以前绝对是个普通人，我也相信你给我的东西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她不是突然得到了某种传承的话，是不可能引起那件‘东西’反应的。”

　　青年输入了长长一段话，按下回车。

　　不出所料屏幕另一头沉默了很久。

　　“……但愿如你所说。”

　　“我们已经找了太久了，五年了……你这边才是第一个。”

　　青年笑了笑：“如果那么轻易就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还会和我们合作吗？”

　　对面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问道：“开始了吗？”

　　青年将窗边的帘子掀开一条缝，眯眼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又看了眼时间，弯着嘴角回复道：“已经开始了。”

　　正午的阳光恰好从窗帘缝隙间穿透而过，落在青年的镜片上，他扶了扶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反光。

　　……

　　闻佳音还不知道自己的遭遇在两个人轻飘飘的对话中定了下来，在身后传来破风声的刹那，作为一个习武者的本能让她迅速做出了反击。

　　她攥着手机就地一滚，一道透明的光刃以毫秒之差穿透她刚才站的地方，“轰”的一声落在她身旁，地面瞬间陷进去一个坑，尘土飞扬。

　　闻佳音狼狈地抬头往攻击袭来的方向看去，却半个人影也没看见。

　　她微微一愣，但没有多余的功夫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碰到这种不科学的袭击，因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她心中拉响了警报。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地再次往边上连续滚了几滚，堪堪避过来自背后的杀招。

　　同样的，这次她也没看到任何攻击者的样貌。

　　而对方仿佛对她的实力有了一个简单的估算，再度出手时速度又快了几分。

　　这一次闻佳音没有那么好运了。

　　人类的反应速度再快也是有个极限的，哪怕在生命受到威胁激发潜能的情况下，也快不过那非人的速度。

　　透明的光刃擦过胳膊，瞬间侵蚀了外套衣料，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顷刻间染红了一大片袖子。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想要杀她？

　　受伤的疼痛刺激了身体里的血性，闻佳音咬紧牙，拼着胳膊废掉的危险，抓住机会凭感觉朝着侧后方某个位置用尽全身力气一脚横踢——

　　铛。

　　一声踢到金属的闷响。

　　闻佳音还没来得及细想，一击不中立刻就退，但袭击者却在这时露出了真面目——一个浑身穿着古代样式盔甲的铁黑色人形生物在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里闪到了她面前，他就像是一个古代武士，手里握着一把生了锈的长刀，此刻正高高举起。刀身上萦绕着细小的闪电状物，散发出淡淡微光。

　　袭击者微微垂手，长刀猛地落下——

　　躲不过了。

　　闻佳音眼睁睁地看着光刀越来越近，近到仿佛能听见那些小闪电发出的噼啪声，身体却好像停滞了一般，无法移动半分。

　　不是她不想躲，而是这一招的速度实在太快。

　　人再快，能快过光速吗？

　　甚至闻佳音觉得也许这一刀的速度比光速还要快，在这短暂到的无法形容的光景里，她除了大脑还能勉强思考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长刀落下，气势如同劈山，势不可挡。

　　闻佳音闭上了眼。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相反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剑鸣。

　　一股清凉的力量忽然之间从丹田内涌了出来，猛地灌向四肢百骸。

　　闻佳音错愕地睁开了眼，她看见自己像是被一层透明的光罩保护了起来，周身涌上来的力量让她隐约有种错觉，仿佛随便蹦一蹦都能蹿上天。而更神奇的，是突然从她体内幻化出来的一道剑影。

　　剑影的模样有点熟悉，像是齐云泽给她看过的那把本命灵剑。

　　只听又是一声剑啸，剑影带着流光冲向了盔甲武士。

　　哧。

　　仿佛冰雪遇见阳光后消融的声音。

　　得救了吗？

　　闻佳音期待地看了过去。

　　流光消散，盔甲武士缓缓往后倒退了几步，迟钝地低下头，在他胸口的位置有一道深刻的剑痕，将近陷入了身体的三分之一。那道莫名而来的剑影虽然没能干掉他，但至少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可是，他还是没死。

　　甚至所谓的重伤也不能阻止他的行动，因为他并非真正的活人。

　　闻佳音失望地低下了头。

　　通过交锋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袭击她的这个人形生物只是像傀儡一样的存在，不会痛也不会死，除非彻底将他击溃，不给他任何行动的机会。可仅凭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点的。

　　虽然不知道刚才那道暂时救了她的剑影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它也没能解决掉盔甲武士，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袭击者咔咔地抬起头，僵硬地抬起手，长刀再次凝聚起了亮光。

　　闻佳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因为失血而隐隐发黑，手臂也冷得有点失去了知觉，她狠狠眨了眨眼，看着盔甲武士问：“为什么要杀我？”

　　盔甲武士没有回答。

　　他只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主人并没有设置过说话的功能。

　　闻佳音也没指望他能回答，问这一句实在是出于不甘心而已。她咬了咬牙，望着对方明显比之前迟缓了不少的落刀速度，转过身就跑。

　　不跑就是等死，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也许是心中的祷告起了作用，盔甲武士真的没有立刻追上来，直到一刀挥空，他才转了转视线，朝着闻佳音跑的方向追去。

　　……

　　跑了不知道多久，闻佳音实在跑不动了。

　　路上恰好有个低洼小坑，她一不留神被绊了下，快倒地的刹那间她想，她还是很感谢刚才那道剑影的，如果不是它那一击影响了盔甲武士的行动，光靠她自己早活不到现在了。但是极限也终于到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不知道跑了这一路，路上那些坑坑洼洼的打斗痕迹最后该怎么解决。

　　政/府有没有什么应对的措施？会不会引起普通人的恐慌？

　　爸爸妈妈如果听到她的死讯会不会很难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再生一个应该也不难吧？

　　杀她的人到底是谁？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她死？认识的人里只有齐云泽是特殊的，难道是那家伙的仇家？如果真是这样，她死也不会放过那家伙的……

　　越到临死关头，闻佳音越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盔甲武士又一次追到了身后，她不回头也知道那把刀一定又高高举了起来。当她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就是刀落的时刻。

　　反正怎么样都是死，她干脆放松了自己，任由自己摔向地面。

　　但现实却是——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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