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无恙

　　英语课的时候老师发了卷子下来，说是做一个随堂小测验。
　　贺予临原本趴在桌上打瞌睡，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个激灵，暗暗骂了几句，挠了挠头坐直了身子。
　　“你居然还怕考试啊。”吴恙半转过身子传卷子，小声地说了一句。
　　“谁怕了？我天不怕地不怕，就这种鬼考试有什么好怕的！”贺予临咬牙切齿，“哼，成绩好了不起啊？我就不要你答案，我自己做！”
　　“哼，你要我也不会给你的。”
　　吴恙的语气轻飘飘的，听得贺予临牙痒痒，在背后做了好几个鬼脸。

　　事实证明，贺予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或者说，就他这英语水平，骨瘦如柴都不一定算得上。
　　前面的语法他还勉强连猜带蒙地能做一些，到后面的阅读，那么长一篇文章，他看着就头疼。
　　“It tells people that photography is now a big business.”贺予临皱眉，小声地自言自语，“什么东西啊，谁告诉你a big business了？”

　　一整堂考试贺予临都在自言自语和骂试卷试题中度过，下课前五分钟的时候老师说收卷，对他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把答题卡传了上去，贺予临长舒一口气，猫着腰从后门溜了出去，错过了英语老师的后面一句话。
　　“这是上次□□的作文，我现在发下来，大家看看同学们都留了什么建议。”

　　吴恙拿到本子的那一刻，盯着封面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翻开。
　　看到满屏用红笔画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吴恙简直想把本子扔了。
　　“贺予临你——”吴恙转过身，贺予临不在。
　　“……”把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吴恙深呼吸了好几下，强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抬手就把这一页给撕了下来。

　　贺予临回教室的时候，正好看见吴恙对着一张花花的纸在抄什么，凑近一看，那张被撕下来的纸正是他的大作。
　　“唉，我画这么认真，你怎么给撕下来了？”
　　吴恙的笔一顿，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唉你还瞪我！这是我的劳动成果，你怎么这么不尊重人啊！”贺予临拔高了音量，教室里好多人都看向了他们这边。

　　“那你就尊重我吗。”吴恙起身，把撕下来的纸揉成一团，经过贺予临的身边，扔进了垃圾桶。
　　贺予临叉着腰看吴恙冷冰冰的脸，偏过头冷笑了一声，等她坐回了座位，撑着桌子盯着她看：“你，管，不，着。”

　　然而贺予临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林子杉特地过来叫他，让他去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说是他爸爸也在那里。
　　贺予临猛地心一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乖乖地跟在林子杉身后。
　　推开门，贺予临敏锐地瞄见贺峥坐在桌边，双手交叉在胸前，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纸。
　　“爸。”贺予临低着头叫了一声。
　　“过来！”贺峥抬眼，厉声道。
　　贺予临慢吞吞地走过去，一眼就瞥见桌上自己的英语试卷，最上面写着一个红色醒目的“28”。

　　“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东西！”贺峥一拍桌子。
　　“爸，我，我不喜欢英语。”贺予临低着头在他对面坐下。
　　“不喜欢就不学了？那你干脆别上学了，回家躺着去！”
　　贺予临暗暗撅了噘嘴——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倒是也想啊。

　　“林老师，你看看，这，怎么办啊？”贺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贺予临一眼，“我平时不经常在家，也没什么空管他，只能请老师多费费心了。”
　　“这是当然。”林子杉微笑着点点头。
　　“林老师，我还有个想法。”
　　“嗯，您说。”
　　“予临这个样子，我现在也是担心得不得了，我是想着，能不能找个同学，就是成绩好些的帮帮忙，平时多盯盯他？特别是这个英语成绩，真是……唉。”
　　“同学？”林子杉挑眉，“倒也是可以啊，我想想……倒是有一个。”

　　贺予临一个激灵，抬头——成绩好的？他不会去找吴恙吧？他刚才才和她……那他的日子可就真的是要命了。
　　“真的吗？”
　　“嗯，这样，我去把她叫过来，问问看她愿不愿意，怎么样？”
　　“那好，麻烦林老师了。”
　　“没事。”林子杉笑了笑，转身走出会议室。

　　“爸！我不要！”贺予临皱着眉，表情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谁管你要不要！”贺峥冷哼一声，“你个小兔崽子，要是再不好好学，看好我怎么收拾你！”
　　贺予临满肚子的委屈没法说，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峥，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而吴恙那边，她的心里也是忐忑的。
　　林子杉叫她过去，却不和她说是什么事，一路上吴恙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直到……林子杉推开了小会议室的门。
　　吴恙抬头，看见无精打采的贺予临，对面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叔叔。
　　微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林子杉，后者笑眯眯地给贺峥介绍：“贺予临爸爸，她是我们班的学霸，成绩特别好，摸底考试排在年级前十，正好坐在贺予临前面，也蛮方便的。”
　　什，什么情况？！

　　吴恙看向坐在一旁的贺予临，想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后者却递给她一个白眼，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来，吴恙，这是贺予临的爸爸。”
　　“啊。”吴恙回过神，有礼貌地叫人，“贺叔叔好。”
　　“小姑娘看着人就不错。”贺峥笑了，“吴恙啊，对吧？是这样，叔叔呢，有一个，不情之请。”
　　“……叔叔您说。”
　　“是这样，你应该也知道，贺予临平时成绩差，也不爱学习。”贺峥又瞪了贺予临一眼，“叔叔是想，既然是同学一场，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平时帮我多盯盯他，顺便帮我指点指点这小子的英语。”

　　“这……”吴恙心里咯噔了一下，偏头去看林子杉，后者负手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叔叔，我，不是很会讲题的。”
　　而且，我一点也不想和你的儿子打交道。
　　“没事的，就是随便说说嘛。”贺峥顿了顿，“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的。”
　　“……”
　　你这么说，我还怎么拒绝啊。
　　吴恙抬眼看了贺予临一眼，缓缓叹了口气。
　　“那，我试试吧。”

　　“听见没有！”贺峥和贺予临说话的语气就凶巴巴的，“在学校里给我老实点！”
　　“爸，我知道了。”贺予临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在吴恙面前表现出这种怂样，简直是丢死人了。
　　“吴恙啊，那就麻烦你以后多帮帮他，你不要不好意思，就让他背单词，背课文，他要是不听，你就直接跟我说，啊！”
　　“……好。”
　　坐在旁边的贺予临闭上了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撑住了头——前路漫漫，他的灰暗生活要开始了吧。

　　回去的路上，贺予临和吴恙全程都没人说话。
　　犹豫了半晌，吴恙还是没忍住问他：“你真要学英语啊？”
　　“哼，不然呢？”贺予临的手放在口袋里，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他说我考得不好就收我零花钱，那不是要我的命啊？”

　　哼，那还不是你自己活该。
　　吴恙这么想，同时也这么说出来了。

　　“唉，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爽啊？”贺予临皱眉，看向身侧的吴恙。
　　“管我什么事啊。”吴恙瞪他一眼，“我就是很爽，你管我啊！”
　　“哼。”贺予临有气没出撒，只能凭空踢了两下腿，“唉，你到底给不给我讲题啊？”
　　“你真要听啊？”吴恙有些惊讶。
　　“哎我说你是不是傻啊？”贺予临正愁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呢，“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要学！再不学我就要死了！”
　　“哦。”吴恙垂眸，跟在贺予临身后走进教室，眨了眨眼睛，“那就晚点再说吧。”

　　她所谓的晚点，指的便是放学。
　　宋澄和几个男生过来找贺予临，后者走过去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吴恙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贺予临看过来的目光。

　　猛地低头，面前却多了一双鞋子。
　　“唉，你晚点回家没关系吧？”贺予临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就，上一节晚自习，行不行？”
　　吴恙站直身子看着他：“学英语吗？”
　　“嗯。”
　　“好，可以。”吴恙顿了顿，“那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去打球！”贺予临翻了个白眼，“不打球我现在就要死了。”

　　“……”吴恙看着贺予临出去的背影，微微垂眸，停下了拉起书包拉链的手。
　　拿出手机，吴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奶奶。”
　　“喂，阿恙啊？怎么啦？”吴奶奶的声音乐呵呵的。
　　“奶奶，我今天，不回来吃饭啦。”吴恙顿了顿，“老师让我帮一个同学讲讲题，我上一节晚自习再回来，您别担心我啦。”
　　“哦，不回来吃晚饭啦？好的，好的，奶奶知道了。那你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点哦！”
　　“好，奶奶，我知道了。”
　　“等你回来，奶奶留一碗汤给你喝好不好？”
　　吴恙笑了：“好，谢谢奶奶！”

　　挂掉电话，吴恙转头环视了一下教室，大家基本都走光了，窗户半开着，窗外照进来的夕阳洒在桌子上，很漂亮。
　　走到窗边往外看，学校路旁的香樟树很高，地上是阳光投下来斑斑驳驳的影子，还有……贺予临。

　　这是一条教学楼到篮球场的必经之路，吴恙看到他夹着球，和身旁她不认识的男同学一起聊天大笑——吴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感触，虽然她不喜欢他并且非常嫌弃他，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幕，才真的是年轻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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