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不过执念

　　逝水刚住进延禧宫的第二个晚上，宁嫔就找过来了。她整个人看起来狂热又落魄，像是一个乡下的疯婆子。一点气度也没有了，两个眼睛里布满着血丝，眼圈发青。

　　她跪着不停的给慧贵妃磕头：“慧贵妃，你把逝水还给我，我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了。我真没存过害您的心，若使我有，便叫天打五雷劈。”

　　慧贵妃坐在小塌上，她的神情像是山峦一样安静，丝毫没有起伏，更没有同情。常年的深宫生活早就将她的心变得比石头还要硬，比冰还要冷。她的眼睛闭合着，仿佛在出神，语声清冷：“誓言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好人不长久，坏人活千年。”

　　宁嫔抬头看她，神情疯狂：“要怎么样娘娘才肯相信我？”

　　慧妃虚握了一下手，语声厌厌：“相信你，逝水在我手里我就会相信你啊。我想顾及着她，以后你做什么事情都会再细细思量一些。”

　　宁嫔拼命的给她磕着头：“娘娘把逝水还给我，以后任何事情我一定惟娘娘马首是瞻。”

　　慧妃用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还给你的事情你就不用想了，你放心，只要你懂事，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逝水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她安静的拢着被子坐在床里侧，像是一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布娃娃。

　　圆圆推门进来的时候，逝水的头都没抬一下，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出神。圆圆不明白她在看什么，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外面的桂花开了，空气中有暗暗浮动的香气。那香气浸染了桂花的颜色，看起来金黄金黄的。秋天的天空高而广阔，风刮在人脸上的时候凉凉的。

　　圆圆坐在她的床前，眼睛眨巴着看她：“逝水，你吃点东西吧。“

　　她的视线依然看着窗外，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我不饿。“

　　圆圆觉得吃不吃饭对于她来说从来不是饿不饿的问题，而是谗不谗的问题，哪怕她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她虽然心情很不好，可还是很想吃饭。

　　她顿了顿，还是充满了热情的道：“那我们去外面荡秋千吧。“

　　逝水摇了摇头：“我不想去。“她终于扭头看她：”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装鬼吓人？“从圆圆捂住她嘴的时候，她就明白圆圆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圆圆想了想，答道：“可能你觉得那样比较好玩。”

　　这个回答让逝水静默了好久：“圆圆，你的心真大。”

　　圆圆认真的想了想，偏着头回答她：“可能是因为我比较胖。”

　　逝水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母妃。”

　　圆圆低着头，食指对食指，玩起了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我不想她责怪你。我们是好朋友。”

　　逝水的声音突然带了哭腔：“是你母妃指使玉贵人害我娘肚里的孩子的。我娘差点就活不了了。李美人的孩子也是你母妃害死的。当时李美人的孩子就放在内室睡觉，你母妃买通了碧荷苑的下人，在房里放了映针虫。那孩子死的时候头都是大的，所以李美人才会疯了。她跳下来差点吓死你是因果报应，是你母妃造的孽。可惜没有吓死你。”

　　圆圆有些无措，因为逝水看着她的眼睛里带着刻骨的恨意：“你很希望我死掉吗？”

　　逝水拭了拭眼角的泪：“有时候吧。但是真正看到你的时候，又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被瞒在鼓里，已经活得很可怜了。”

　　圆圆鼓鼓嘴，觉得有些不公平：“可是我一直都希望你活得好。”

　　逝水仿佛觉得她的话极荒谬，嘴角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因为你，我被罚关在大悲寺一年，青灯古佛长相伴，日日抄经念佛消我所谓的业障。我刚出来，我娘肚子里的孩子就被你母妃害死了。你一直都希望我活得好好的……呵呵。”

　　圆圆不知道回答她什么，从桌子上把装着饼饵的盘子端了过来，递了一个给逝水：“逝水，吃个饼饵吧。”

　　她的表情很真挚。逝水觉得很无奈，她拿了一个饼饵放在嘴里，味道难得的不错。“碧荷苑成为废宫之后，就没人守着了，我有一次去那里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地道，可以直通御花园里的假山后面。没有人知道。我想着，若是直接将你母妃的帕子扔在外面，皇上肯定会怀疑是诬陷。所以我才会把皇后宫里的帕子扔到了外面，引得皇上重视，深入调查。没想到你母妃棋高一着。”

　　圆圆打了个哈欠：“你说的我不是很能听得懂。”总觉得很复杂的样子。

　　逝水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圆圆，你有一个好母妃。她把什么都给你筹划好了。”

　　圆圆很赞可，点头如捣蒜：“嗯。”

　　逝水又补充道：“但是她心思恶毒，就算我斗不过她。天道好轮回，她一定不得好死。”

　　圆圆瘪了瘪嘴，静了片刻才又递给了她一个饼饵：“你再吃一个饼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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