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

作者:悬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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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


      绲戎的使着抬着礼物灰溜溜出关时,已是大年三十。

      北风呼啸,巍峨宫宇连绵成一片寂静的雪川。我出了集露殿,把刚才兵部递上来的战报再次摊开,几片雪花飘落在明黄的绢帛上。

      呼出一口气,白雾消散在空中。

      平南军在乾江与临江王的人马对峙数月,胜了第一仗,期弦派人八百里加急报来,百官纷纷道这场预兆丰年的瑞雪给康国带来了盼头。

      公主府内的人听闻前线战事,皆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年,独我精神不振。我近来咳嗽得厉害,此前满脑子都是军队、粮草、运河,现在得以放松下来,噩梦是不做了,却养成了夜里常醒的坏习惯。

      朝槿近来气色甚好,端茶倒水总是笑盈盈的,她梳着我的头发,柔声问:“公主可要去寺里请串佛珠戴着?”

      我斜睨她一眼:“你是想去见宋大人吧,他今日在官署值班。”

      她听到这个名字,脸红了片刻,而后在镜中垂下眼,目光复杂。我向来不过问下人私事,让她挽了个蝶髻,叫了车往普慧寺去。

      听说寺中主持新研了一种安神香,也许燃上能睡得好些。

      *

      寺中红梅开遍,在冬阳下宛如一株株绚烂的灯炬,清幽香气临水浮动,沁人心脾。

      我想独自散散步,打发朝槿与檀音去要香饼,不知不觉走到西边的竹林里。苍翠竹枝被白雪压弯了腰,有几根瘦竿横倒在石径上,显得杂乱幽僻。我踏着及靴深的雪走进栅栏内,禅院里万籁俱静,几座厢房没有亮灯。

      视线被墙角堆放的两个旧车轮吸引,正好有个沙弥经过,我唤住他,双手合十:“小师父,院子里没人住吗?”

      他认出我,眉开眼笑:“是女檀越啊,这里半年前就不常住人了。您这次来是拜菩萨,还是请佛珠?小僧的师叔会看相……”

      我忘不了他上次极力搜刮腰包的劲头,赶忙摆摆手:“我拜过了。这儿不是有位苇仪居士吗,她也走了?我不找她,就是问问。”

      小沙弥道:“六月份她老家来人劝她回乡,七月就搬走了。”

      我奇道:“她不是京城人?”

      “不是,她原来在感音寺修行,普慧寺藏了两朝上万卷典籍,二十年前寺里举办了一场论法会,天下有名望的高僧、居士都来参加了,她来了后就没走,一直在这儿研读佛法。”

      “感音寺?”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小沙弥点头:“国朝有五个感音寺,我可不知道她是哪儿人,只晓得是南方口音,约莫出身富贵人家,时常有仆从给她送东西。这年头,修行的人可多了。”

      这小和尚年纪才十五六,不清楚也是应该的。我觉得自己太多事,只是因为那惊鸿一瞥,就对一个出家人念念不忘,和见色起意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可能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的容貌实在太惊艳了,而且居然比我大了那么多岁!

      朝槿在不远处挎着篮子朝我招手,我谢过他,才跨出一步,小和尚就急急道:“檀越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没好气地摸出几枚铜板丢给他:“没了。”

      他遂高兴地拎着扫帚扫雪去。

      *

      厨房忙着准备年夜饭的同时,我把飞光从头到脚洗刷一遍,剥了些水果喂它。它近来吃的比以前多,我摸着它圆滚滚的肚皮,拿不准它到底是贴了膘还是怀孕了。

      它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我扔了刷子,嘀咕道:“你找谁不好,偏找他的马!把你们俩拆散是狠心了点,不过你可不能怪我,得怪伊涣,他从小就讨人嫌。小马驹叫什么名字好呢?卫……卫……”

      我的名字从木,下一代应该从火,想到这里,思绪不由自主就飞到了宫中。卫析被康国接二连三的厄运刺激得不清,他身子骨本就弱,入冬后愈加疯癫,许姬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子,却不敢让他亲近腹中的孩儿,虽然他待我不厚道,我还是感到他很可怜。

      我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小侄儿,或是侄女,就像保护飞光的孩子一样。

      “尽管吃,我有钱了。”我土财主般对飞光说。

      戌时丰盛的饭菜一道道端至东厅,我一个人坐在主座上,对着满桌盘子举箸不决。夹了一筷黄焖仔鸡,做出来就不是那个家常的味儿,还有鸡肉荠菜馅的煎饺,鸡茸比我喜欢的荠菜多;红烧狮子头堪可入口,但肥肉过半,嚼几下就腻了。

      我惊悚地发现自从在青溪县驿馆里吃过那顿饭后,现在竟挑起食来。以前啃馒头喝粥都不抱怨的……难道昭国人做饭比康国人做饭合我胃口?

      虽然不满意,但还是不能浪费,尽量把食物都填进胃里。半个时辰过去,窗外飘来隐约的爆竹声,夹杂着坊子里小童们的欢笑,我放下筷子默默坐了一会儿,打开门,琉璃灯泼了满阶金光,冷而刺眼。

      我让大部分仆从回家过年,战火纷飞的年月,家人还在就是福气。剩下的几十人聚在厨房里喝酒,走到门外时,他们正聊得热火朝天,朝槿和檀音分别站在两个婢女身后,帮忙看牌。人人都换上鲜艳的新棉袄,输了牌也在笑,大方地把碎银子拍在桌上,生怕被骂小气。一年到头,惟有年节里才能玩得这样开怀,烦恼和忧愁都随着酒水和骰子烟消云散。

      伫立不知多久,感到头顶凉凉的,抬手一摸,扑簌簌掉下雪块来。

      “公主?”

      我迅速转身,看到是提着酒壶的万木春,竖起指头压在唇上,做贼似的踩着小碎步溜了。

      俄顷他追上来,声音比往常温和许多:“吃饱了吗?这么早就跑出来消食。”

      不待我回答,他便道:“良医所就我一个大夫,方才端了饺子过去,又打了壶热酒,没人说话,真是寂寞啊。”

      我立即道:“万大夫为府里鞠躬尽瘁,我这个做上峰的怎能没表示?一块儿走吧。”

      他眼中露出一丝了然的笑,热络地把酒壶塞到我手里。我鼻子一酸,跟他去了后院。良医所确实只有他一人留守,我们摆了筷子,分了热腾腾的饺子,干了一杯,大快朵颐起来。

      “万大夫,你想家吗?”我掩着嚼东西的嘴,含混不清地问。

      “想。”他三十几岁的人,眼眶骤然红了。

      我说:“我给你放个假,你初七走,三月份回来,行不行?”

      他摇头失笑:“说什么傻话。我一走,你熬夜吃糖失眠掉头发,我做大夫的,怎能安心?再说,我想家,可他们又不想我,回去就是受气。”

      “等我发达了,就赐你一块金匾,告诉全天下,世上最好的神医叫万木春。”我信誓旦旦道。

      他弯起眼角:“哎哟可别,折寿呢!你已经发达了,我若想向你求什么,早就求了。”

      我抿了口桂花酒,慢慢道:“所以你这样关心我,帮我,到底是为什么?”

      他的笑容凝在脸上。

      我扑哧一笑:“随便说说,别当真。”

      我们两人继续埋头吃饺子,谁也没有说话。灌下几杯酒,他的身影晃来晃去,我知道自己喝醉了,褪了袍子,趴在桌上晕晕乎乎地眯着。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连串鞭炮响,桌板微微地震动。

      “子时到了吗?”我睡眼朦胧地问。

      万木春轻轻推我:“没到,先别睡。”

      我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眼前恍惚出现打着补丁的青帘,摞在方桌上的杯盘碗碟,窄小的铺着花棉被的炕。我看见自己倒在褥子上,微笑着伸出手指,点了一下虚空。

      “去年这时候怎么过的?”万木春飘渺的声音传入耳畔。

      “洗碗。”我说。

      我记得他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洗。

      他还说,放着明天我来。

      可我不习惯把事情拖到明天,我喜欢干净利落地解决它们。

      “谁陪你守岁的?”

      “七个碗,六个碟子,两个杯子。”

      我顿了顿,喃喃道:“我再也不要洗碗了,水好冷……”

      万木春把带绒毛的东西搭在我脖子上,我一个激灵,直起腰呆呆地看着它,他讶然道:“怎么了?”

      是条兔毛围脖。我揉揉眼睛,叹了口气,“没事。”

      他推开门,烟花在夜空爆裂,白光如闪电映亮院子。焰火接二连三冲上天际,一朵朵绽开,散发出无数灿亮的流星,洒落在屋脊上。远处钟楼敲响了第一下,浑厚的悠鸣伴着墙外人群的欢呼,昭示着新年的来临。

      过去这一年,我离开葑台,北上京城。

      有人带我从京城逃出,有人把我丢进陌生的皇宫,有人拼了命把我送出白渠。有人送了我一条暖和的狐狸围脖,对我说,如果我愿意,他就是我的千军万马。

      我的千军万马覆灭在北方。

      过去这一年,我离开北方,骑马南归岐原。

      我从山贼窝死里逃生,坐在了垂帘之后,借到了救灾的粮食,订下和昭国的盟约。我杀了监守自盗的官吏,我最恨的人,还有我最敬重的将军。

      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已经是过去了。

      钟声散去,我伸出手,金色的星芒划过天幕,仿佛落在指尖。

      新的一年开始了。

      “公主有什么新年愿望?”万木春走到我身边,陪我吹着夜风,仰头看绚明的烟火。

      我没有回答,而是对他笑道:“万大夫,新年好。”

      他受宠若惊,拱手回道:“公主,新年好!”

      明年这个时候,还有人这样真心祝福我,就很满足了。

      *

      梦里又是一个年关。大片雪花从阴惨惨的天空纷扬而下,在殿前透出的暖风里融化成水,浸湿衣衫,冰冷刺骨。

      背后那道新鲜的伤被冷水一激,刺痛中透出微痒,我忍不住伸手去摸,还没碰到衣服,就被一股力道霍然拍开。

      他气喘吁吁地捏着我的手腕,颊上是高烧晕出的绯红,两只溟濛带水的黑眼珠怒气冲冲地盯着我,像一只秀弱的猫露了尖爪。

      我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讨厌的话,可他张嘴便是一阵剧咳,连拖带拽把我弄出院子。身后殿门吱呀一响,高瘦的人影跟了出来,脸色铁青地站在阶上,手里乌黑的马鞭在空中狠狠甩出个脆响。

      我吓得浑身一颤,他的手握得更紧,嗤笑道:“你抖什么?方才不是能的很吗?”说罢还朝后头轻蔑地投去一瞥,好像被太监按在长凳上往死里抽的是另一个人。

      见我腿软得路都走不了,他皱起眉看我,似在惋惜地打量一只草笼里蹦跶的蛐蛐儿:“本殿有没有同你说过,你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作死。”

      温热的血滴顺着他的手背流下,他趴在凳子上受了仪旃十六鞭,硬是一声不吭,手掌坑坑洼洼全是掐破的印子。那鞭子惯用来驯最野的烈马,有三指粗,倒刺上沾了盐水,我挨了一下脑子就全懵了,幸好宫人还认我这个二殿下,拼死将暴跳如雷的仪旃拉开。

      我仰起脸,忍着疼奇怪道:“小王爷,你整天作天作地,四处结仇,逼得人家取你性命,反倒来说我?”

      他怎么就管不住嘴呢?我都低声下气、端茶送水地求他不要说出去,他非但不领情,还让仪旃和我结了仇。

      太子十三岁的元服礼宴本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却被他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轻飘飘地提了句:“连给陛下祝寿的赋词都要逼姑娘家替他写,太傅果真教导有方。”

      父皇当场黑了脸,命人将宋太傅拖了出去,气急败坏地请了家法出来,一棍子重重打在仪旃脊骨上,而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我大气也不敢出,低头躲过仪旃刀子似的目光,心里直打鼓。

      他瞪着我半晌,咬破的嘴角莫名勾了起来,轻轻松了口气:“还行,能说话。”

      我默不作声地同他走在东宫外的小道上,风雪迷了眼,眼睛酸胀地疼。他忽然停在树下,一把将我拉到身前,哑着嗓子道:“我身子没那么弱,好歹乱七八糟的药没少吃,几鞭子还扛得住,何时要你来给我挡?嗯?”

      那鼻音软软的,似雪花落入湖面。我愣了一下,说:“你别哭啊。”

      他蓦然甩开我的手,背过身蹬蹬走出去老远,头也不回地吼:“还不跟上?”

      说完便不幸倒在雪地里。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翻过来,拿指头碰了碰他红红的眼圈。他确是从来不哭的,只有雪水在那张漂亮的脸上蜿蜒纵横,带着微微的温热。

      实则我听说仪旃要治他,就偷跑去了东宫。乳母看到我拖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早就吓住了,要把他丢回碧蘅苑,被我止住。太子一生气,那边就没有炭火,他会活活冷死。况且若不是他扑上来,第二鞭就会冲我的脸劈下,而不是打在他的心口。

      我用仅剩的银子贿赂了一个御医,他在栖云阁趴了三天,我的炭火也快用尽了,最后不得已把自己那份挪到他屋里,就着床头的烛火写策论。一间房塞了四个人,窘迫到这个地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

      两个乳母烤着火,用不同的方言低声交谈。昭国话带着温柔婉转的调子,唱小曲儿一般,我听着听着就困了。迷迷糊糊醒来时,他披着中衣站在我身侧,屋中静静的,没有旁人。

      “冷不冷?”他柔声问。

      我被这样的语气惊了一跳,突然发觉一点儿也不冷,明明火盆快灭了。转头望去,窗前的铁丝罩子笼着厚厚一沓纸,正烧得极旺,发出一股焦味。

      “你……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那是我辛辛苦苦补完的十八篇策论,因要赶在明日交给太傅,连饭都没时间吃,他居然拿去当柴火烧了!

      他抽过我压着的那张写了一半的白纸,利落地塞进罩子的空隙,一缕烟气顿时缭绕在空中。我腾地站了起来,伤口忽地剧痛难忍,不由龇牙咧嘴地撑住桌沿。他把我拎到床边,一推。

      “傻了?”他冷笑,“都这样了,还巴巴地替他补功课,当你父皇那一棍打得不够重?还是嫌我命长,故意呕他的气?”

      我趴在床上眼冒金星,他捉兔子似的摁住我后颈,不容分说扒拉开衣服,灼热的呼吸喷在肩胛骨上,“别动。”

      我不敢动,连话也不敢说了。

      清凉的药膏抹在伤口边缘,他涂完了,将衣服草草一盖,咬牙切齿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逞强,就……”

      他约莫想起自己在别人家地盘苟且偷生,屈起指节在我后脑勺一敲,老气横秋地叹:“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孩子还小……我不生气。”

      我推开他,“滚!”

      “就不。”

      他吐出两个字,径自去屏风外端了一碗黄澄澄的鸡蛋羹进来,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我的肚子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这才想起没吃午饭。

      葱油的香味儿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偏他不紧不慢地吹勺子,兴致缺缺的,就是不往嘴里送。他侧首瞟我,眼角攒出个潋滟的笑,映着烛影摇红,秾丽得动人心魄,“饿了?”

      我瞪着他,“不饿。”

      “真的?”

      他故意把勺子往我跟前晃了晃,我一想到他烧了我的纸,现在还这么讨厌,眼泪都快出来了:“饿死也不吃!”说着就要出去找乳母。

      绕过屏风却愣了,外间的小茶几上,放着两只白瓷碗,几碟清淡小菜,是下人用的餐具。

      “喂,”他叫我,“过年呢,二殿下生什么气?”

      那勺滑嫩的鸡蛋羹冷不防递在嘴边,他微微张嘴,我也下意识张开嘴巴,舌尖尝到肉沫焦香鲜甜的滋味儿,喉咙一滑,蛋羹就顺着嗓子眼下去了。

      “嗯?”他懒洋洋地问。

      “……”

      “说话啊?”

      “……好吃。”

      那长长的眉尾如月痕一舒,嚣张得直要扫到天上去。他搬来两个小板凳,用筷子指指点点:“要先喝一勺粥,再夹一口素菜,最后吃油荤,懂不懂?”

      我自然懂规矩,可他这样说,显得我好像是个没人教的野孩子,独他是富贵窝里养出来的锦绣人。腹中饥肠辘辘,我顾不得许多,将掺了蜂蜜的粟米粥喝了一半,又扒了几箸菠薐菜和豆干炒肉丝,吃了个八分饱。

      他忽然变戏法般从茶几底下端出一盘饺子,搁在我跟前:“尝尝。”

      我不可置信道:“这些不会都是……”

      他平时一副清雅翩翩的公子貌,私下里总没个正形,吊儿郎当地把腿翘在桌上,凳子一前一后地晃,“我母妃原是尚食局的宫女。吃你的饭,多嘴。”

      饺子是树叶形,脉络整齐好看,我头一次见到。咬了一小口,是荠菜猪肉馅,下厨房常备着这两种便宜料,贵人不屑吃。他的手艺出乎意料地好,味道清爽不腻,浓郁的荠菜香顺着汤汁盈满口中,简直像姑娘家做出来的。

      我夹了一只到他的空碗里,“你不吃吗?”

      “吃过了。”他入神地看我一个一个吞饺子。

      齿间一硌,吐出个硬邦邦的玩意来,是个指甲盖大的桑葚,纯金做的。我从来没有在新年夜吃到过这种寓意吉祥的东西,不禁笑逐颜开,却想起什么,视线落在他腰间缺了坠子的绣囊上:

      “你的……”

      就在此时,噼里啪啦的巨响打断了我的话。他眸中带着烟火般炫明的笑意,失了血色的嘴唇翕动几下,低低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爆竹声盖住。我凑近他,看清了他的口型:

      ——二殿下,新年如意。

      我来不及落泪,烛火倏地灭了。

      窗外的白光间歇照亮屋子,他的面容忽明忽暗,表情渐渐变得狠戾,死死握住我的手探入袍子,按在那道胸口的伤痕上,“那一鞭抽到心了,你知道抽到心是个什么滋味吗……二殿下,你欠我几条命,拿什么来还!”

      面前的人影模糊成一团血肉,那是安玉扭曲的脸,他在幽幽盯着我……

      “二殿下,你杀了那么多人,欠了那么多条命,会像我一样不得好死,哈哈哈……”

      唰地一声,我低头,一截匕首带着淋漓的鲜血破体而出。我感觉不到疼,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去,头部猛地撞到坚硬的东西,一下子尖叫出来。

      黑暗散去。

      我靠在床头,掐着嗓子大咳,胸中气流翻涌,天灵盖犹如有千百根细针扎下。

      檀音安慰地搓着我的手,苍白着一张脸:“没事了,都是做梦,公主一定要好好的……来,喝药。”

      我摸了把汗湿的头发,抢命一般把药汁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都是做梦,我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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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孩子还小“:中年家长三大金句。公主这一年过得很充实,新年继续努力~


    · Q:为什么开头公主仿佛失忆对男主没印象? A:记忆深度的问题。男女主在对方眼里的印象是路人甲和白月光,女主其实记得一些事情,但后来际遇不顺,根本懒得回忆自己有个嘴欠手贱作天作地的竹马,后来再次遇到,一起经历了某些事,对他的态度改观,关于他的正面记忆就会被triggered。当然,作者自己没控制好这个度,看起来有点突兀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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