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

作者:悬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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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舟


      睡了好一觉,被叽叽喳喳的山雀吵醒时,日已上三竿。

      帐顶吊着个铜熏球,里头的香已经融化尽了,凑上去一嗅,灵台清明,肺腑舒畅。床头柜放着一杯温水,还有一碟饴糖,我趿拉着木屐下地,发现房里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空中飘着一股菡萏水的淡香。

      桌上摊着那封信,字字诛心。我把它放在蜡烛上,看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万木春端着水盆进来,他向来生龙活虎,今天却像被人揍了一样蔫蔫的,顶着两个黑眼圈。

      “万大夫,昭国人欺负你了?”

      “瞎说,谁那么不长眼。”他生硬地道。

      想想也是,肯定是充当侍女照顾我半宿,太累了。

      我洗漱完,把那碟饴糖端过来,对他极其温柔地说:“一起吃吧,你要几颗?”

      他表情凶狠,像要把我掐死:“糖?你还敢吃糖?”

      “不是你放的?”我张口结舌。

      他哑了片刻,又嚎起来:“是我放的,不是给你吃的!我给你当牛做马,都饿死了。我有没有说过你吃咸的辣的都比吃糖好?照镜子看看你额头鼻子下巴上那些痘,你舍不得它们啊?”

      我讪讪地摸了摸最大的一颗痘,就是有点心急上火嘛,反正会消的。

      昭国人包食宿,早饭清淡可口,然而我食不知味,坐如针毡,一点风吹草动就神经兮兮地站起来四处张望,看李尚书有没有经过院子。

      一个士兵对我说:“尚书大人偶感风寒,晏起了,殿下再等等。”

      我既想要他出来,又不想要他出来。昨天他妥妥把我给拒了,不过面子上说要回去考虑,可我还抱有一丝希望,如果他答应了呢?也许他回去真的仔细考虑了呢?

      “殿下的信。”又一个士兵跑到门前。

      昨天就是这个人把急信交给我的,今天又是他……

      我挥挥手让他走,放弃了做心理准备,兀自撕开火漆。

      ——梧州兵变,三省都指挥司倒戈,临江郡王卫汲杀洛东巡抚祭旗,不日北上,号为清君侧,公主速归!

      凉风飒飒,卷着落叶扫过脸颊,我僵立着,天地白茫茫一片。

      远处传来浑厚悠远的钟声,直击在天灵盖上,刹那间五感俱失,三魂七魄俱震,只有心海深处一股热流似岩浆喷薄而出,扶摇直上,势不可挡。

      我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双腿不受控制地朝前走去。

      “殿下!前面是尚书寝居,不可擅闯!”

      赤狄,北虞,大旱,败将,叛乱。

      “殿下止步!某等失礼了!”

      痛心,无助,后悔,愤懑。

      “噌!”

      长刀出鞘,挡于面前。

      “公主请回!”

      我不!

      我不甘心这么回去!

      天要亡我,天要亡康国,我不甘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甘让老天这么轻易就把我踩在脚下,碾成齑粉!

      “我要见尚书!”

      我已经再无可失,便是受尽奚落嘲笑,便是再丢脸,也要全力一试!我还没把打磨最精思考最细的计划说出来,只要他给我这个机会,只要我能站在他面前,只要……

      “保护陛下!”

      两柄刀背架住我的臂膀,我看到那个长身立在阶上的身影,高呼:“陛下给我一炷香,让我说完!”

      伊涣居高临下俯视着我,黑眸如潭,静而无波。

      士兵拖着我往后退,我听到万木春在嘶吼:“你们放开公主!别碰她肩膀!”

      我眼里只有那座屋子,拼命挣扎着,对着窗户魔怔般喊起来:“十年盐利,十年盐利!一石米一两银,十年足够还六十万石粮食!尚书听我一言!”

      “放开她。”伊涣终于命道。

      他昳丽的面容透出一副饶有兴趣的神情,仿佛在说,朕倒要看看,你能编出朵什么花儿。

      我晃了一晃,牢牢站住脚跟,继续大喊:“贵国高祖革新盐政,明德十五年盐利六十万缗,三十三年增至六百万缗,盐税占总赋税近半,尚书为何不信我朝改革会有成效?本国将行新法,改官运官销为商运商销,统一征税,绝不抓夫抓差,朝廷将精简盐政,削减盐吏合并盐场,只通过收购盘货掌理盐务,并在各地设立常平盐仓,以平盐价……”

      我抑制不住声线颤抖,把构想的内容全说了出来,到后来嗓音沙哑,却滔滔不绝。

      “明德新政,盐利三分之一用于漕运。”伊涣忽然开口。

      他在听!

      我心头一喜,连换气都不敢换,抢道:“自大钧灭国、康昭分立以来,漕运废弛,贵国与西域的货物买卖皆经本国陆路,关税五中取一,收取两次,受其遏制,香料昂贵,茶叶丝绸难以贩出;如今东海倭寇盛行,航海商道阻塞,贵国是否觉得重修漕运势在必然?昭国水丰土沃,水稻一年两至三熟,除却放入义仓的粮食,还有几十万石可供买卖;我国虽产粮不足,人疲马困,可铁、铜、锡矿取之不竭,贵国近年常有战事,我国正可以供给冶兵厂之需。”

      伊涣仍旧波澜不惊,眼睫静谧地垂下,分不出是无动于衷还是起了些心思。

      我以袖掩口咳喘几下,头上全是汗。

      “殿下最好给朕一个具体说法。修漕运,疏浚河道,怎么修?怎么疏?”他在我期盼的目光中冷淡道。

      我一鼓作气,扬声道:“改直法为段运法!将古河道分成四段,建水驿站。使江船不入汜水,汜船不入洺河,河船不入沛水,提高运速,减少翻船。在江州、汜口、河阴、沛口等河道交汇地设仓贮粮,以备转运。”

      他既未打断也未肯首,我以为自己说的还是太笼统,急忙补充道:“本国将首先组织人畜逐段疏浚由江州到汜口的河道,打造五百艘大漕船,训练军士运铁,每十船为一队,军官负责押运。船工由经调为雇募,不再征发沿河壮丁服役,而改用朝廷盐利雇用船夫……”

      我谈到和宋憬商量过的重点,情不自禁地比划起来,一通说完已是口干舌燥,喉咙肿痛,见他始终在听,强撑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模样。

      “这本册子,恳请陛下与尚书大人过目。”我从怀里拿出装订好的薄书,试探着向前跨了一步,士兵没有拦。

      我捧着它,如同捧着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朝阶上大步走去。

      伊涣离我越来越近,我看着他的眼睛,突觉身心松快。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这样回去,没有遗憾。

      我微微倾身,把册子展现在他面前。

      两根修长皓白的手指夹住书页,似黛瓦上泼洒的清皎星芒。

      但他,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我心中竟异常平静,仿佛这样结局,是理所当然。

      他卷起我的书,低声道:“殿下知道自己作为一个说客,犯了什么错吗?”

      “请陛下指教。”我猛然抬头。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流星,转瞬即逝。

      “请陛下教我。”我是真心想知道。

      他没有说话。

      “陛下肯听我讲完,我已经十分感激,如果能知晓改进之处,下次必不再……”

      咳嗽声从屋内传出,我一凛,如同一个刚背完书的学生,分外紧张地等在门口。

      李尚书花白的头发映入眼帘,他向伊涣行了礼,又躬身朝我一揖:“老夫年岁大了,身子骨乏懒,公主休怪。”

      我以为他会说“公主恕罪”,结果来个“休怪”,好个拿乔托大的老大人。

      伊涣道:“尚书都听见了?”

      李尚书为难道:“公主说的在理,只是这钧朝古运河,两段余两百三十里都在我朝境内,贵国若只负责修一段,未免……”

      我忍无可忍:“两国合修,自然各出一半力,大人不放心吗?”

      “贵国壮丁多从了军,剩下的……”

      “见一水不通,愿荷锸而先往;见一粒不运,愿负米而先趋!”

      我红着眼吼出这句册子上的结语,李尚书愣了一下,继而大笑出声:“好,好!好一个‘负米而先趋’!”

      我急切地望着他,又看看伊涣,他也笑了。

      “若运河修成,本宫愿亲自带第一船生铁赴汜口!”我说,“大人现在给本宫一个答话,到底是借,还是不借?”

      “借!”

      李尚书笑眯眯地捋着山羊须,“自然得借。陛下,容臣细观公主的提案。”

      他说出那个字的时候,无法言喻的喜悦猝不及防冲上鼻尖,眼眶一热,我拼尽全力忍住了,几次想开口道谢,都抖着唇说不出话。我不顾旁人惊讶的眼神,转身飞快地跑下阶,裙摆溅上无数泥点。

      可我是那么高兴,边哭边笑飞奔出院子,见到个人影就往上扑:“我借到了!我借到了!旱灾有救了!”

      “咳咳……”朝槿快被我勒死了,她眼圈也一红,“奴婢担心极了,公主一晚都没回来。”

      我抱着她呜呜大哭,先前的委屈难过,现下的狂喜雀跃,一股脑都发泄出来,化作泪水连绵不绝。

      “公主别哭了,有人在呢!”檀音尴尬地提醒。

      我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我就是想哭!我憋好久了,让他们看去吧……”

      哭腔骤停,气流梗在嗓子眼,我呛住了。

      是我眼花了么?

      还没来得及看清,伊涣就侧过身,似是很不齿我这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冷冷道:“殿下莫要得意忘形,午膳过后到朕……到后院商定契约。”

      “好!”

      *

      午后落了一场急雨,厨房的饭送得很迟,我胃口好,吃了许多。

      万木春在一旁碎碎念:“这个油多,那个上火……”

      可这一桌菜都是我爱吃的,鸡肉荠菜馅煎饺、红烧狮子头、黄焖仔鸡,还有从河里捞上来的小杂鱼,裹上蛋液面粉,下油锅炸至两面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我吃饱喝足,大发感慨:“怎么公主府的厨子就没有这手艺?都是家常菜,做的比他们好吃一百倍。”

      万木春哼笑:“我看这厨子心怀不轨,把你养得油光满面、痘痘消不掉,还有谁敢娶……”他倏地捂住嘴。

      我心情好,自然不跟他计较这个,拿花卷擦尽碗底最后一滴油,看得他一个劲儿地摇头。

      饭后有士兵来请,让我先去后院等着,陛下一会儿就来。

      我独自悠闲地穿过月亮门,后院地方宽敞,青草地洒了一叠粉莹莹的落花,煞是好看。

      隔墙传来一阵萧萧马鸣,我想起飞光来,昨天我没拴它,不知它跑到哪里去了。循着声音走到回廊尽头,面前的一幕让我惊叫出声,拔腿跑到马棚跟前,又羞又怒:

      “走开走开!”

      只见飞光面朝我站着,另一匹跟它同毛色的白马正骑在它身上,前蹄腾空,抖索着身子……

      我在一旁急得跳脚,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的马会被别的马占便宜,它脾气一直特别暴躁,只有欺负别人的份!

      我喊它:“飞光飞光,我们不要和别的坏马在一起,快点跟我走……”

      它睁着圆圆的眼睛,无辜地望着我,嘴里发出奇怪的咴咴声,竟然完全没有抗拒的意思,棚里十几匹马全都在躁动不安地刨蹄子。

      太不矜持了!

      太恶劣了!

      昭国连马都会欺负别的马!

      我恶从胆边生,捡了块石头就往那匹公马身上砸,没想到飞光还护短,立刻换了个方向站,用自己的肚子挡住了石头。

      我竟然连匹马都管不住了……

      “我养你这么久,你怎么吃里扒外啊?”我气疯了,指着它骂:“是谁天天喂你水果吃的?是谁天天带你出门逛街的?反了你了,想私奔是吧,我没你这种……呃,没你这种坐骑!”

      它无动于衷,还冲我翻了个白眼,我抱了一堆石子,一块块扔出去:“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再跟它不清不楚的,就别进我家的门!我数到三,你再不跟我走,我就不要你了!一——二——”

      我挑了块最大的石头,绕到马屁股后面,准备给予致命一击,右手蓦然被人攥住。

      “若木!”

      公马从容不迫地完了事,慢吞吞地从飞光背上下来,晃着尾巴走回马棚。

      我觉得棚里的马如果能腾起两只蹄子拍手,一定掌声雷动。看那昂首挺胸的倨傲模样!简直跟它主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甩着手腕:“放开!”

      伊涣稍稍用力,我疼得脸色一白,不敢再嚷,愤愤然瞪着他。他脸色铁青,张了张嘴,像是要劈头盖脸骂我一顿,可最终只冷哼一声,松开力道,还掏出一方白丝帕擦了擦手。

      这动作激得我头脑一热,冲他大声道:“你的马欺负我的马!“

      他讥讽道:“这是若木,你不认得了?它们俩原本就是一对。”

      “马脸都长得一样,我只认识我家马!”气势不能输。

      “你家的马?”伊涣蹙眉,“朕买它来的时候,它可不姓卫。”

      这话让我瞬间词穷,我怎么忘了,飞光是他买的……

      我鼓起勇气:“陛下将它给我,它就是我的了,再说,陛下明知道它们是一对,为什么要拆散它们?”

      他眉稍一跳,欲言又止,却霍然沉下面孔,森然道:“殿下的盟约,还要不要了?”

      “要!”我赶紧肃起脸:“刚才是本宫言语过激,冒犯陛下了,陛下请见谅。”

      伊涣拂袖:“跟上。”

      清幽的白檀香带着水汽散开,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背影,发现他刚沐浴过,松松披着衫子,一头光可鉴人的墨发也未束,懒散地垂在背后。

      这个时辰洗什么澡啊……南方人真讲究。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飞光亲昵地和若木厮磨着脖颈,不由生出一种白菜被拱的沮丧。

      “别看了,”他后脑勺浑似长了双眼睛,淡淡道:“已经姓伊了。”

      落花如绯雨拂过雪色深衣,伊涣侧过脸,半轮墨瞳在睫底一转,光华万千,那笑意涓涓地流了出来。

      我一时愣神,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花园的石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我与他相对而坐。他的食指节不知被什么烫到了,印着一抹红痕,所以落笔稍慢,一手正楷倒是极端秀,行文干净利落,略无冗赘。

      昭国出借三十万石米,十年之内,两国共修运河,互取所需,平分盐利。

      我一条条看完,斟酌道:“陛下既然同意互助,那么前提是,十年之内不会带兵入境。”

      伊涣撇去茶盏浮沫,“只要康国安分。”

      我笑逐颜开,正要署名,想起一事:“陛下,我要再加一条。”

      他放下瓷杯,“什么?”

      我不太好意思,却理直气壮地说:“飞光要跟我回岐原,如果它生了小马驹,要跟我姓……我的意思是,它是康国的马,孩子也是。”

      他思索得极认真,剔透的眸中光影闪烁。

      我怕他不答应,把飞光留在昭国,说:“我很喜欢它,不会虐待小马驹的,请陛下不要把它从我身边夺走……”说到后来有些伤感,声音不知不觉低下来。

      “朕给你,它就是你的了。”伊涣注视着我,“不过,朕也要加一条。”

      他拿过我手中的笔,刷刷添上几行字,交给我。

      我一看,皱眉道:“这也太霸道了吧……不得与其他公马配种?”

      伊涣将笔一搁,闲闲地喝了口茶,“趁朕还没改变主意,殿下快些签了。”

      就让我自私一回吧……

      我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凤印:“成交。”

      雨后初霁,一道彩虹在山谷间显露出来,大团云雾从山巅滚滚而下,染着暖金日辉,壮观得令人移不开眼。

      我赏了一会儿景,没察觉他也站起身,出神地望着那道虹桥。

      “陛下,既然公事已成,我就该回去了。”

      “嗯。”

      我收起纸张,走出几步,疑惑地回头:“陛下也要出去?”

      他轻咳一声:“……朕送送你。”

      驿馆门口,我带来的士兵已收拾完行装,万木春和两个侍女也准备好上路。我吹起竹哨,飞光从院子里跑出,慢慢走到我身边。

      “还生气呢……”我撑住马鞍,翻身骑上它。

      “拔营!”侍卫统领一声令下,队伍开始移动了。

      我挽着缰绳,在原地打了个圈儿,“陛下说我犯了错,到底是哪里错了?”

      伊涣一怔,笑道:“下次见面,朕会告诉殿下。”

      我却想着,以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多谢陛下款待,后会有期!”

      我一踢马腹,飞光载着我,轻盈地跳过水洼,路过树丛,跃上山路,那人伫立在驿馆前的身影很快变成了一个黑点,消散在瑟瑟秋风中。

      前方,山川高旷,彩虹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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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 小仙男:满身油烟味怎么能去约会?一点都不精致哼。
    · 糖分摄入量过多会导致长痘,大家不要像我室友那样把巧克力当饭吃(反正她不看我的文)╮( ̄▽ ̄)╭
    · 公主的策划来自唐朝刘晏经济改革。老尚书之所以答应,不是因为策划写得有多棒,而是因为她不屈不挠,敢说敢做。不现实的地方在于,她没那么强,但运气好,男主愿意给她机会。
    已经是本卷最轻松的章节了!!公主要继续加油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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