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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宽城,朝阳区,和睦家医院。
暖暖的阳光洒在郁郁葱葱的绿植上,穿透了清澈的人工湖面,地下游动的鱼群清晰可见。三三两两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护士及家属的陪伴下漫步,有的立在两人宽的小桥上遐想,有的坐在湖边的座椅上沉思,这里是医院的中庭,供病人停留休息的地方。
一位穿着黑色背带西装裤搭配白色衬衫,头戴黑色棒球帽的中年男人左顾右盼了许久,看见桥头有一个坐轮椅的男人,十分着急的他就往那边走,他一手夹着黑色西装外套,一手摘掉了头顶上的棒球帽。
“请问,这位先生,卫生间怎么走?”他的语气很客气,表情却有些僵硬。
轮椅闻声转了过来,首先出现在中年男人眼里的是一只异常白皙修长的手,然后是一张有些病色,五官却十分俊美,细腻的面孔,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这边,直走,左转。”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声音低沉,单薄,显得有气无力。
“谢谢。”中年男人道谢之后就往卫生间走,他的背影高高瘦瘦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自有一股年轻人的精神劲儿。
轮椅上的男人收回了目光,转了个方向,看着湖面,继续发呆。他穿着白色修身的衬衫和一条浅灰的卷边休闲裤,轮椅脚踏上是白色系带休闲皮鞋,有些单薄的身材,异常白皙的肤色使整个人多了一股缠绵病榻的柔弱之感,膝上翻开的《麦克白》又使这个病弱的美男子多了一份文艺青年的忧郁。他坐在轮椅上目光沉静,神色冷淡极了。这样淡漠的人却有一个极为温暖的名字:温徐来,因为私人医生请假的原因,所以来此复诊。
面对着清澈的人工湖面,温徐来突然合上了书本,他把两只手按在封皮上,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你不敢让你在行为和勇气上跟你的欲望一致吗?你宁愿像一头畏首畏尾的猫儿,顾全你所认为的生命的装饰品的名誉,不惜让你在自己眼中成为一个懦夫,让‘我不敢’永远跟随在‘我想要’的后面吗(《麦克白》第一幕第七场)”
虽然带病坚持背诵台词的行为值得称赞,但不得不说,他实在是一个差极了的话剧演员,不管台词多么犀利,不敢感情多么激荡,男人始终都面无表情,好像他正在念经一般。语言和表情极其不同步,更别提通过表演去感染观众了。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一旁不高的灌木丛里就传来了动静。离得最近的温徐来或许是被打扰了,他睁开眼睛,翻开书本,由背诵这项活动变成了阅读,一脸沉迷。一滴异常鲜艳的红色飞溅到他摊开的书页上留下了泼墨的痕迹,或许注意到了,或许没有,男人看书非常投入,这小小的污渍并不能消减他对文学的执着。直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那是一个高大壮实,身穿黑色棒球服搭配破洞牛仔裤的男人,他的手搭在温徐来的胳膊上,朝他一笑:“哥。”
他是温徐来的表弟,徐然,也是温徐来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温徐来感受到他的气息,合上了手里的书本,他看着自己的表弟,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啊哼,改一下,有“子”。徐然今年二十,温徐来今年二十三,兄弟之间本来只差三岁,但因为双方父母早逝,温徐来双腿残疾等原因,过度成长的哥哥温徐来几乎是把徐然当儿子养,或者是继承人来培养的。徐然对此也很无奈。
徐然整理了一下心情,表情比较放松:“哥,检查结果显示双腿的情况在逐渐好转,医生说继续坚持治疗的话,还是很有希望站起来的。”高明的谎言往往是有真有假,情况好转倒是真的,但重新站起来的话几乎没有可能。
温徐来沉沉看了徐然半晌,就在他感觉心里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狠狠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说你太小题大做了吧!”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徐然,揉着额头发红的地方,好不委屈:“陪哥复诊怎么能算是小题大做呢?”温徐来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再开口说话,他本来就是一个话少的人。
嗅了几口气的徐然一下变得警惕起来:“哥,你这边”
“小蚊子罢了。”温徐来明显没有多说的兴致。
徐然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想到周围严密的布置,就没有多问。他熟稔地接过轮椅轮椅后面的手柄,推着温徐来稳稳当当的前进。
“我们回去吧。”他扫了不远处的灌木丛一眼,转而和温徐来商量。
“嗯”温徐来眨了眨眼,神情显得有些倦怠。
医院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路虎,徐然将温徐来扶上后座后,自己坐在了副驾驶上,司机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只管开车,从不多说。
“大黄,大黄。”一个穿着病服的小孩子在医院的中庭到处叫唤,非常着急。原因是他们家的小狗在刚才不见了,没错,就是大黄。
在住院以前负责大黄每天吃喝的小朋友自然是一下子就慌了,他和大黄感情一向很好,当然,如果大黄能不偶尔把尿洒在自己身上的话估计会更好。惊慌失措的小朋友转了一圈都找不到大黄,他来到桥头,喘了喘气,准备休息一会儿再找。
突然从灌木从里冲出了什么东西扑到了小朋友的怀里,细看,那是只白毛的吉娃娃正挥舞着小粗腿儿到处乱拱。“大黄。”小朋友高兴极了,他们家大黄回来了,“哈哈别闹,痒。”
小朋友将大黄抱在怀里,左手托着它的肚子,右手按着它的背,突然他觉得左手粘糊糊的,于是将大黄举起翻了个各儿。
“啊”尖锐的叫声突然惊起了鸟群。附近的保安立刻追了过去,有人看见一个小孩跌坐在地上满是惊恐,他的附近一直四脚朝天的白毛小狗的肚皮上全是鲜血,小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它努力的晃动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车里,温徐来本来想处理文件,但整个车内干干净净,除了他随身带着的《麦克白》,什么都没有。男人只好继续阅读。
《麦克白》,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讲述了觊觎王位的麦克白夫妇谋逆篡位最终毁灭的过程。温徐来向来喜爱戏剧,鲜明对立的矛盾冲突,短小精悍的叙述方式,个性鲜明的人物特征无一不使人着迷。
“通知一下,两个小时之后开会。”工作狂属性的温徐来娱乐之中都不忘工作。
“知道啦!哥也真是的,刚从医院回来都不知道休息会儿。”徐然清楚自家表哥的身体状况,无力阻止之余,浓浓的自责感更是坚定了他要变得更强的理由。
“只是开个会而已,动动嘴皮子的事儿。”温徐来将手里是书搁到一边,捶了捶自己的腰和腿,“红袖回来了吗?”
“还没。”徐然查看手机里的记事簿,“武器存货不够,红姐去采购了我看看她后天回来,要催一催吗?”
“不用,等她回来再说。”温徐来接着按摩脖子,即使坐上了轮椅,他还是一个很独立的人,不喜欢被人服侍的男人很多事情习惯自己动手。
“诶,哥是想红姐了吗?”徐然贼兮兮的盯着他的表哥,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
红袖喜欢温徐来,这不是什么秘密。
“胡闹。”温徐来呵斥了他的弟弟。
“哥,红姐喜欢你虽然但混我们这行的,生存能力才是关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红袖虽然是个女人,但是非常令人敬佩,很多人对她心悦诚服。
“行啦,这是我的私事,我自有我的打算。”温徐来的脸色沉了下去,威严的丹凤眼里也看不出他的想法。
徐然识相选择闭嘴。
“对了,会议结束之后,你陪我去挑个礼物。”温徐来语气温和了许多。
“礼物?”难道哥喜欢别的女人?徐然心里暗暗为红袖着急。与某个未知的女人相比,他自然更看好红袖。
“华姨的生日要到了,今年该有四十了,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
“诶呀,我差点把这件事忘了,幸亏你提醒我了。”
华姨,华茵,温徐来的姑姑,更像是温徐来的母亲。
“说起来,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她了,小然,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一起去陪陪她吧!”
“没问题啊!华姨一个人住,我也很担心她。”在徐然的印象里,美丽温柔的华姨一直没有结婚,到现在为止都是单生,或许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合适的对象。这方面简直像个“妈妈桑”的徐然又关心起华姨的终身大事来,他正准备回头做一个关于“本市大龄未婚中年男士”的全面调查。
温徐来则是在想买什么礼物,怎么庆祝。
兄弟两同路却在各想各的。
当路虎停在了一座类似莫比乌斯环结构的建筑前后,徐然扶着温徐来下车将他安置在轮椅里。
“慢点,小心。”
“好啦,我没这么脆弱。”
不一会儿原本站在大门两旁整齐划一的人向他们鞠躬
“大哥,二哥好。”
对这种场合熟视无睹的两个人正要进门,突然,一个小弟立刻跑上来侧身报告。
“大哥,二哥,恒远的人送来了一份礼物。”
“恒远”温徐来有些纳闷,浮屠和恒远好像并无交情,他直接问他的弟弟,“这是怎么回事?”
“恒远”徐然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几天前的晚上,我顺手帮了他们一个小忙,这次估计是来道谢的。”
“你做的对,和恒远结交一下,不是什么坏事。”温徐来的想法很开明,作为浮屠的首领,纵使双腿残疾,外表瘦弱,他也绝对当得起。
站在门口迎接的人都是九十度鞠躬,好几个都在瑟瑟发抖。如果是,对于二哥,他们是敬且畏的话,对于大哥,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恐惧,他们很清楚那个轮椅上的病弱青年的手段和性子。从上一届首领温铁羽的手里接手“浮屠”,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将它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帮派变成如今整个宽城市排第一的□□组织,不得不说,温徐来实在是个人物。与这些传说同样广为人知的是他心狠手辣,滴水不漏的性子。
温徐来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往那儿一站,就足够令人胆战心惊了。
徐然看见了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正准备开口,这时,温徐来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徐然抓住了他的手,心酸极了:“哥。”
到底是什么时候那个温文尔雅,安然无害的少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双腿残疾,心狠手辣,冰冷淡漠的□□头子。
“小然你是要接我的班的,要早点习惯这种站在高处的感觉。”温徐来贴着徐然的耳畔,“至于他们他们可以是你的下属,可以是你的家人,甚至可以是你的情人,但绝不可能是你的朋友,明白了吗?”
温徐来放开了他,却紧紧看着他的眼睛,难得的锋利,好像要扎到心的最里面去。
这是表哥第一次这么看他,心情复杂的徐然低着头,微微颤抖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看他:“那哥你呢?”
“我?到时候,就只是你的哥哥而已。”
“哥,你这可是说的,答应了就不许反悔。”
“我答应什么了?”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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