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溪十二里

作者:荷尖角(焱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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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郸大市】·二 <下>



      医馆不在七里,在二里。
      聿京城的喧嚣有着好耐性,好定力,沾上了人便能跟上长长一段路。
      七里大市最为热闹,五里六里亦不输它,梁鸢衣服上沾着的一层熙熙攘攘之声直至三里之外才渐渐淡了,到二里才安定下来。

      几十年前,二里曾是外州人的定居之处,其中不少来自南方诸州,因而宅坊风格也沿袭了南州的一些习惯,常常可见白墙青瓦。不过,因为南北隔阂已久,荼南十六州的样式在京中到底不这么讨喜,虽然沾了“归溪十二里”这个名号的光,此处也只慢慢剩下民居以及一些门面冷清的店铺。
      二里有巷,名叫南柯。
      虽然带着个“南”字,却也不见得暖和多少。寒冬把这里当成了歇脚地,懒洋洋地不走了,一路尽是白雪皑皑。
      不过如此一来医馆更好认了,因为大冷天里人容易犯懒,普通民宅门前的雪一般还没扫开,只有做生意的地方会在门口扫出一块空地。梁鸢不费什么功夫便找到了地方。

      医馆玄门白墙,前堂大敞,徐徐飘出一缕清苦的草药香,还能听见砂罐闷了一肚子气、咕咕地叫唤着。
      这家医馆的恶大夫闻名京城,冲撞不得——他缓缓吸一口气,这才提起精神领着秦小扣迈入门槛。
      医馆内摆设简而不陋,甚是清雅,也不见有什么恶大夫,只有一个男子坐在小炉前的板凳上低头看火,轻轻往里拨下木屑。
      秦小扣到底有些怕,半个身子缩在梁鸢后面。
      梁鸢清清嗓子:“请问……大夫可在?”
      男人闻声回头,见他们拘束地候在门口,连忙放下拨子,欠身而起,对梁鸢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啊,真不巧,大夫有事出门去了。两位可是来投医的?烦请等等,他一会儿便回来。”
      梁鸢赶紧客客气气道了谢,扶着秦小扣在两张竹凳上坐了。

      他以前跑差事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位大夫。
      大夫姓谢,继承师业,独自一人经营医馆多年,后来不知怎地嫌弃自己家院子小,不够他晾晒药材,便将隔壁的一间民房买了下来,还在两间房一墙之隔的地方凿开了一道门,方便走动。而先前住在那间民房里的一位木匠师傅也没有搬走,而是住到了一起。
      ——想必眼前的男人便是那位木匠了。
      梁鸢好奇地打量了男人几眼,男人正提起一只陶壶斟茶,之后又亲自给他们端了茶碗过来,笑容可掬。可梁鸢发现他无论提壶、倒茶、端碗,从来只用左手,不用右手。
      待他走近,梁鸢下意识扫了一眼他的右臂,居然看见袖子底下空空如也。尽管男子肩头披着厚厚一层罩衣,却没有刻意遮掩之态。一旦走动,难免叫人看出破绽。
      这位木匠师傅竟是残疾?
      梁鸢吃了一惊。对方亦吃了一惊。
      起初光照不明,此刻于近处一看,梁鸢脸上瘀痕尽现,鼻下更隐隐见血。
      “哎呀,”男子眉头微微一皱,关切地询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伤成这样?”
      “不碍事,不碍事,小伤而已。”梁鸢忙笑道。
      那人低眼审视他一身官差打扮,似有所悟,不再细问,只将茶碗轻轻放下。
      这时,他又发现梁鸢身侧的小姑娘正缩在角落里不声不响地坐着,手脚还在瑟瑟发抖,腕子上居然有被人勒过的印子。
      男子眉间微微一肃,问话却是地道的南腔,低沉柔和:“这小姑娘又是怎么了?”
      秦小扣低了头,拉扯衣角。
      梁鸢代为解释:“她早些时候受了点惊吓,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男子闻言,思忖片刻,转身走到柜台一角,从瓷瓶中抽出一枝模样奇特的花儿——那并不是一枝真花,而是以一段细长的竹枝作骨,用削木所剩的刨花一朵一朵粘上竹枝制成的。轻风拂过,盈盈而动,极其圆润可爱。
      他朝秦小扣一笑,递出手中的刨花枝:“小姑娘,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好东西,不过……来这里的孩子大多爱拿这个,我想你说不定也喜欢。拿一枝吧,送你。”
      秦小扣悄悄瞧了他一眼。
      尽管都是男人,可这个人与草头霸王之流简直天差地别,叫她忽然红了脸,讪讪接过刨花枝。男子又笑了笑,她的脸更加红了红。

      男人招呼他们喝茶,自己回到炉边继续看火。正在此时,医馆门口冷不丁传进来一声大喝,又厉又狠:“陈焉!”
      男人大吃一惊,脸色乍变,立即放下手中的拨子,从板凳上弹起来,抽身便要往里走。不想步子还没迈出多远,一个人已经气势汹汹跨进了屋中,扬手将他指了个正着:“干什么呢你!”
      梁鸢定睛一看,正是那位名叫谢皖回的恶大夫。
      姓陈的木匠不幸被他逮住,只好慢慢回过头,憨笑道:“没干什么,我正歇着呢……”
      那谢大夫愠色不减,反而一层层往上添:“歇着?歇着歇着还能歇到炉子边上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谁要你帮我弄这些了!”
      “我已经歇了半个时辰了,”陈焉叹气,苦笑道,“我闲不住啊……”
      “少啰嗦,回房去!”字字冷凛,完全不由分说。
      陈焉偷偷把目光往旁边一瞥,梁鸢和秦小扣果然一大一小睁圆了眼睛看他们。他不由咳嗽两声,轻轻推了那大夫一把:“有病人呢,你先去给他们看看吧。”
      那谢大夫闻言倏然转过头,这才看见屋里多出两个人,眉梢一扬,冷冷发问:“来投医的?是谁要看?”
      秦小扣怕得很,紧紧攥住刨花枝不说话。多亏梁鸢见识过这谢大夫的脾气,正要起身回答,一寸厚的榆木门板突然被人“砰”地一下推到墙上,叫所有人一惊,却见黎飞急匆匆闯进门,心焦地叫喊道:“谢大夫,谢大夫!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姑娘——”
      声音倏地一顿,显然是看到了自己正在找的小姑娘。
      他滞住的呼吸缓缓一放,悬着的心一并落地,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喘气了。
      正喘着,不经意间目光一转,忽然又看到了梁鸢。梁鸢与他四目相接,坦荡荡地一笑,令他蓦地想起分别时对方的许诺。
      医馆见——果然说到做到。
      出手伤人在先的他自觉尴尬,不由得默默低下头,一声不吭地站定了,心中的一团乱麻却不知从何剪起。

      “黎飞?”陈焉怔怔地唤了一声。
      “大哥。”黎飞这两个字应得虚,草草抬手在嘴边抹了一把,拭去血迹,却遮不住额角上的那些,更不及整理衣衫,半边身子还罩着一层沙土,从头到脚皆是狼狈。明眼人一看便知发生过什么。
      陈焉担心之余,忽然想起黎飞问起“小姑娘”,恰好梁鸢也带着一个小姑娘,前后一想,种种线索都指向同一种可能。
      “黎飞,”他一字一句问得严厉,“你的伤是谁打的?”
      “……别人打的。”黎飞低声道。
      “不是黎飞哥哥的错,都是因为我害他受牵连。”连秦小扣都匆匆开口求情。
      陈焉看着秦小扣,再看一眼黎飞,最后看的却是梁鸢:“那,这位小兄弟的伤又是谁打的?”
      这一回黎飞脸色有些微微发青了。
      “我打的。”
      心一横,很干脆地认了。
      屋内气氛一时滴水成冰,静悄悄的无人言语。黎飞泥塑般站着,那谢大夫仿佛早有预料似地摇摇头,陈焉则双目一闭,叹了口气:“你随我来。”
      黎飞沉着脸,咬住的牙却还死死不肯松开,尾随陈焉而去。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帘后。

      “敷着。”那谢大夫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凉帕,甩到梁鸢手上,接着又在百子柜中翻找,“待会给你一盒膏药,这两天勤点儿抹。”
      梁鸢依言敷上,谁知冰水刚刚碰上去,患处登时一片针扎火燎,疼痛难忍。伸手一摸,居然已经开始肿了。黎飞那两拳厉害,到现在他还觉得牙根一阵阵发酸,恐怕要花上一段日子才能消退了。
      这回包狱头必少不了一番闲言闲语,几位同伴也不知作何感想。
      梁鸢不免苦笑。
      “他并不是故意的,全因为性子急,往往闹不清青红皂白就已经出手了。”谢皖回拿过来一盒膏药,见他苦笑,已猜出了八九分原因,“别说你,我当初也差点儿被他打过。”
      “哎?”梁鸢大吃一惊。
      “哎?”小姑娘吃一惊,怔怔脱口而出,“因为你是恶大夫吗?”
      那谢大夫听她这么说,目光一厉,她自悔失言,吓得捂住了嘴。对方却冷冷一笑:“这些必是黎飞教给你的。我也不用说什么,自有他大哥训他。”

      ◆

      陈焉默不作声打开门,入了屋,静静坐下。
      黎飞直挺挺地立在他面前,喉头如同堵着一团棉花,荷荷发响。正紧张地等候陈焉发落,陈焉却只是伸手替他拉过一张板凳,摆在自己对面,淡淡道:“坐吧。”
      “大哥,”黎飞一动不动,每一个字都是用力气挤出来的,“你生气了吗?”
      陈焉缓缓抬眼看他,见他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会软上三分,何况自己本来就不是狠心之人,不禁苦笑起来:“我不生气,我是担心。”
      黎飞微微一颤,脚步终于有所松动,上了镣铐一般艰难地走到板凳边,坐下。
      两人对面而坐,相顾无言。
      “黎飞,”良久,陈焉终于低声道,“这里已经不是骞字军了。这里,是聿京——京邑重地,刑律严苛。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怕我会保你不及。”
      “大哥……”黎飞眼眶一热,热至心底,半边脸惭愧地涨红了。

      这一声“大哥”叫得心服,却也叫得心虚。
      陈焉虽为义兄,待他却如亲弟,为他收拾烂摊子又何止一次两次?
      他们当年曾经一同在南州水师服役,隶属驻扎在泗浛二州的“骞字军”名下。那时候黎飞初入行伍,鲁莽率直,没少在军中受罚,多亏陈焉处处提点关照。
      如今到了京城,黎飞依旧受他照顾,渐渐以兄称之,日益亲厚,诚心爱戴。

      “你看看,这次又是怎么回事?”陈焉伸手替他把乱七八糟的发髻拢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他脸上的伤,立即引来他一阵吃痛。
      陈焉叹气,无奈地看着这个让他放心不下的义弟。
      黎飞急道:“这次真的不是我主动挑事!”
      于是将在大市中的种种经过细述一番。
      “原来如此。”陈焉听完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黎飞自己说完,当时的愤慨情绪差点又涌上来,好容易克制住了,半晌过去才缓缓补上一句:“如今当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连底下的走狗也统统不成人样。”

      陈焉盯了他一会儿,面色严肃,忽然张了张嘴:“黎飞,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黎飞心底深处有什么咯噔一响,被他一个吞咽咽了回去,嘴角匆匆往上抬,勉强笑起来:“没有啊,我哪有什么事瞒着大哥?我只不过一向讨厌官府的人,忍不住多骂几句而已。”
      “我知道。所以你当初去京兆府应征杂役的时候,我很诧异。”
      陈焉直视他目光游走不定的两只眼睛,一句话听似轻描淡写,其实极有重量。
      黎飞感觉胸膛里有块石头骨碌碌滚得凶狠,一撞一个准,命中要害。手心里湿湿的全是汗。
      他尽可能自然地迎上陈焉的注视,笑了笑:“那时候我想法简单,恨那些官老爷,便想着从他们那里赚几个工钱回来。可是真到了那些人中间,心里还是忍不住厌恶,后来……后来我不是犯错了么,正好借此机会不干了。”
      陈焉缄默不语,静静看他。黎飞恨不得面前有一碗水,好让他把自己的嘴泡进去,这样笑容就不会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真的没有其它理由?”
      “没有。”两个字比盖棺时咬合的棺材板更牢固。

      大雪初霁时的熹微光线在两人之间穿过,一时明,一时暗。
      陈焉的眼神亦沉浮不定,片刻后低声道:“黎飞,不要惦记着为我报仇——”

      此话一出,黎飞脸色骤变,陡然拍案而起:“若不是因为那些狗官,大哥你怎么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不叫那个姓王的身败名裂,我便咽不下这口气!”
      陈焉也站起来,嘴唇一动:“你想怎样,杀了他们?”
      黎飞登时哑然。
      陈焉声音低沉:“你是逃兵,我是罪民。你私自逃出来,军法视为乏徭,按律当诛。而我早有一条‘诬陷诽谤朝廷命官’的罪名在身。对簿公堂之时,谁更理亏?况且公堂之上多数是他们自己人。”
      黎飞慢慢坐回凳上,脸色铁青。
      陈焉黯然一笑,轻轻开口的动作仿佛撕裂了昔日的伤疤。
      “然而比起这些,真正叫我害怕的,是他们手里的几百条人命——我们骞字军剩下的几百条人命。于他们而言,那些人的性命不过草芥。但于我而言,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不想任何人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一旦轻举妄动,叫他们察觉,受罪的不止是你和我,还有午崖岛上被他们关押至今的弟兄。”
      陈焉把手放在黎飞肩头,似有千钧之重。
      “你还小,以你的年纪,‘仇恨’这种东西,不该由你承担。”
      黎飞眼眶发红,强忍情绪,匆匆搀住陈焉,哑着喉咙说:“大哥放心,我现在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落脚谋生……反正我有力气,能干粗活,又不怕生,还有秦家人帮忙,总会慢慢安定下来的。”
      陈焉定了定神,顺着他的话轻轻一笑:“是了,你在秦家住得可习惯?若是不惯,还是搬回来住罢。我这儿还有几间空房,不怕没地方。”
      黎飞连声推辞:“不用了,大哥。我住得惯,秦家大爷和秦家兄妹对我都很好。再说,我住在他们家,春种秋收的时候还能下地帮忙。住在这里的话,我……”
      略顿,伸手挠了挠头,尴尬地说:“我,我很怕谢大夫,他那张嘴能念死我。”
      陈焉听到此处笑了,眉宇间多了一分温柔:“他也念我。多听听就习惯啦。”
      我哪能跟你一样啊——黎飞不作声,暗暗腹诽。

      “对了,你还没有找到别的活儿,这些日子只怕手头紧。这样吧,大哥这边有些余钱,你先拿去用。”陈焉取出几块碎银,递与黎飞。
      黎飞一惊之下连连摇头,固执地推回去:“不、不、不!我不能拿大哥的钱!”
      陈焉大约知道他的想法,眼睛微微往下一垂,笑中带叹:“傻孩子,不必拘泥于以前的身份。我们在京城都无亲无故,而在我身边的骞字军残部……只有你一个。你就让我这个做大哥的接济你一回,这样我心里也宽慰些。”
      黎飞的眼眶一时间有些红,终于讪讪接过银钱,孩子般闷声道谢。陈焉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

      此外,陈焉又交待了几件琐事,这才领着黎飞回到医馆前堂,却发现那里只剩下谢皖回和秦小扣两人。
      环顾四下,不见梁鸢,陈焉诧异道:“那位小兄弟去了哪里?”
      谢皖回道:“他说他还要赶着回去当差,先走了。”
      陈焉不禁埋怨自己误了时间。他转身去问黎飞:“我看他身上穿着官府的卒衣,莫非是在大市当差的卒子?”
      黎飞张口便要说“是又怎样”,然而对着陈焉,他只好把后面三个字去掉。
      陈焉点点头:“既如此,你先把秦家姑娘送回去,等大市收市的时候再过去一趟,给人家好好赔个礼,道个歉。切不可草草了事,态度诚恳些。”
      黎飞嘴角微微一抽。本来梁鸢不在,他还悄悄松了口气,可惜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于理,他误伤在先,而且对方救了秦小扣,不道歉也该道谢。
      于情,他打心底讨厌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更何况他向来不轻易信一个人。
      奈何情理之间,理占上风。
      他不得不答应。

      那谢大夫一面给秦小扣的祖父配药,一面挑着眉毛训斥:“我已经给了他膏药,然而药可以治伤,痛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别人白白挨了你的拳头不说,接下来这几天恐怕还要被街坊邻里笑话他脸上青青紫紫,又丑又肿——你真得反省反省!”
      不出所料地被念了。黎飞告饶似地给陈焉使眼色。
      陈焉轻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依我看,他都是被你惯出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谢皖回听到他笑,一记眼神狠狠瞪了过去,顺势在柜台底下踩了陈焉一脚。陈焉“呲”地抽了一口凉气。
      眉毛皱着,嘴上却笑着:“大夫教训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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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南柯巷》里的陈木匠和谢大夫来串串场。(其实不是,他们也算本篇里面的配角,有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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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寸
    恢弘之中可见脉脉温情。



    剑点梅间三分雪(小说修订版)
    世事无常,江湖无底。回头一顾大梦初醒,江南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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